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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27 04:42:12瀏覽2042|回應16|推薦36 | |
(網上抓來的照片,1971年4月15日,政大學生在美國大使館遞抗議書) 我少年時,從不寫日記,所以很多的記憶,都不知時月。幸好有了網路,近日來查出,那日是1971年4月15日。 我當時是大四的學生,研究所已經考完了,等著放榜,畢業當兵。整日沒事,坐在學生活動中心與一堆其他大四老友們的閒聊。記得活動中心的奶茶,那時一元一杯的樣子。中心的樓上有不同的會議室,供社團使用。活動中心的前面是大禮堂,我大二大三時參加話劇社,常在禮堂舞台上通宵排戲。 學生社團的新一代領袖人物,多是大三同學。學生代表聯席會的主席姓李。現在是臭名的立法委員之一。(我說的是立法委員臭,不是李臭,別來告我毀謗!)我上次回台遊九分時一路還看他的看板。我奇怪,那地原來都是漁民礦工,怎麼會有一個官家後代的外省人做普羅大眾的民意代表? 蓋,李氏之父,原為黨國大佬,還曾是我的大老闆,為官清廉,正直可欽。李父,早年在贛南跟著小蔣,號稱“四大金剛”之一。傳說中,另外三個好像是王昇,江國棟,潘振球。我記得這,因為兩位是家父當年幹政工時的老闆,兩位當過我的大老闆(無直屬關係,我太幼齒,中間差了幾層!) 閒話不說,言歸正文。 如果,1971年4月15日是D day。 D日的前幾週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全國的注意力,尤其是大學校園內的聚焦,放在幾個小島的上面。那幾個無人島,就是釣魚台。 在指南山下的校園裡,D-x日,中午,外交系舉辦了一個座談會,但時的外交系主任是所謂的“青年才俊”之一,海外(留法?)歸國的年輕教授李鐘桂。座談會的主題就是釣魚台問題。座談會由於題目時新引人,參加人眾,在大禮堂舉行。在快要結束時,發生了搶麥克風的狀況。印象中,校方要按時結束活動,希望大家回去上課,另一方仍然慷慨激昂,要上台發言。此時場面激動,訓導處活動組的幾個教官們都出現現場。 突然,有一個同學舉起一面國旗衝進大禮堂,揮著國旗大聲疾呼,談什麼談,我們要以行動代替語言,我們要示威抗議。於是,一場突發性的示威抗議在校園裡展開,大夥在國旗的領導下,跟著幾個外交系的大四學生,在校園裡,高聲唱歌,呼口號,記過教室,則大聲邀喊:別上課了,我們要抗議政府無能的外交立場等等。 外交系,可是才士雲集,名人胡志強比我們大一屆,已經畢業,但是大四的一時才傑,亦非俗子。我成功嶺同連的蘇起是其一。另一與我較量幾次的演辯好手,侯柏夫,更是領袖人才,文武雙全,讀過美國學校,英文佳,還是橄欖球隊的隊長。 我猶記話劇社的指導教官,跟著我一齊呼口號。然後說,“OM,差不多了,遊行的很成功,我們要見好收場,不要出校門,大家還上課呢?” 我心想,我又不是頭,你跟我我講啥?後來想起,這幾個教官可能都指派了任務,他的任務就是盯著隊伍裡的人物吧。(我當時也是個人物吧?)在校方的關注下,即發的遊行在大家高唱國歌,和平結束。 這次校內遊行後,學生活動中心的謠言滿天飛。我遇見了政治系的“老兵”。“老兵”是一李姓緬甸僑生的外號,不知他父親跟李彌是否有關,可是他黑臉老粗像,在政治系讀了7年(上限)才畢業。“老兵”說,你們台生就是只會說,我們僑生已經出去遊行過了。他告訴我,僑生們己經去國美國大使館等地抗議示威。當然,消息沒有見報,無人知曉他們的愛國行動。 我的同班好友謝,是大四時的班代表,也是學生代聯會的成員。如前所述,代聯會的主席是當時李姓的法律系學生。代聯會也開始開會,因應同學的要求,組織遊行示威,表達全校學生的憤怒與立場。 D-3日,我在活動中心,一個胖胖的同學開始跟著我,說他是李主席的表弟,可是不是班代表或系代表,只能在場外喝奶茶,聽消息。學生代聯會,根據他的表哥說,已經提議立案,也正式表決,要到外交部及美國大使館抗議示威。 D-2日,我們幾個大四的元老們,又在活動中心喝奶茶,聽代聯會的會議進程與結果。似乎所有的才俊學生都進進出出,打聽消息,可是聲聲入耳,事事關心的青年。有人說,上次校內座談會,校內的遊行,全程被錄影,中央黨部,救國團等人看了說,看來就像似大陸淪陷前的學潮。 校方在疏導代聯會,取消遊行示威的決議,因為這是學生運動,不是愛國行為。我的好友謝,父親是警界大員,派了了司機來校,告誡其子,決定不能參加或組織示威遊行。 我問“李表弟”,你叔叔是黨國大佬,你們兄弟敢參加遊行嗎? D-1日,乾瘦的老校長,拄則拐杖,出現在活動中心的會議室,大家都很久沒看到他了,聽說身體不好。一會後,會議室裡傳出消息,老校長劉季洪勸大家,給他一個老面,好好讀書,不要出去遊行。 消息又傳出來,黨國大佬的兒子,代聯會李主席“憤然辭職”,因為他代表的全校學生代聯會的決議,沒有受到校方的支持,他十分生氣,當場宣布辭職,以示抗議。我看著“李表弟”,我說你表哥,深知道什麼是“金蟬脫殼”呀,還是都寫好的劇本在演?李某的兒子,怎麼能帶頭搞學潮嘛! 學校不同意,主席辭職,代聯會就就流會了。 這時已是下午,我們幾個大四的進入現場,跟所有的剩下不走的班代表系代表等,隨著一個法律系的助教,前往法律系宿舍。這位助教剛由美國回來,充滿了仇美的民族情操,成為了非正式的學生領袖,開始主持會議。 侯柏夫當仁不讓,成為流產後復活的總指揮。他跟我說,“OM,你開始寫明天遊行的海報標語。” 我離開了會場,回到活動中心,開始寫了幾十張各色書面紙的海報,不同的口號,不同的標語,同學們可以遊行時拿著,舉著。 寫完後回到會議現場,我的新任務是糾察。我們決定,每一班只能兩人參加,因為沒有時間造冊,嚴格規定,一定要穿制服,明晨(D日,H時)在大禮堂報到入場。 當晚,忙完時,謝與我,以及新跟班“李表弟”,一起回校外租住處。天下毛毛雨,“李表弟”說,有人在跟踪我們。謝說,他父親又來通知,“明日絕對不能參加遊行。”我問,你們去嗎?謝說,你呢?我說,當然去。這時“李表弟”,站起來說,我非得下去看看是誰在跟踪我們!他一會回來說,樓下的人走了。我說睡吧,太累了,“李表弟”你可以睡下舖,我室友不會回來。 謝住隔壁,也離開了。 D日。 起床時,“李表弟”不知是昨夜,還是今晨,已不告而別,我再也沒見過他。他真是學生,真是“表弟”嗎?我現在還在懷疑。 我趕到大禮堂,幾個人在等我,一個熟面的活動組教官,他說,OM我們正等你呢,能看看你寫的海報吧?我跟著他們回到樓上小會議室。這時大禮堂外,校方效率驚人的已租了數輛指南客運車,候者遊行的學生們。 幾個人開始一張一張的審閱我寫的海報,客氣地說,OM這張言辭太煽動了,不要吧?這張罵政府,沒有什麼意義吧?我那時連早飯也沒吃,懶得爭論,就隨他們censor。等我抱著“檢查合格”的海報回大禮堂時,己經坐滿同學,幾乎校內的“人物”們都穿著制服,當了各班的兩位代表。 大夥在侯指揮的指揮下,教官的護送下上了巴士。我的新任務是押尾,侯說,絕對不能讓外人混入隊伍! 我以為,我們是去中央黨部,因為學校讓我們上街遊行的條件之一,是先去聽聽當局的疏導。可是巴士過了東門,過了小南門,我心想不好,過了中央黨部,怎麼往警總開了?還好,巴士過了小南門,過了當時的女師,在實踐堂停了下來。 下車時,未見任何老三台媒體,可是消息靈通的日本電視台NHK卻在實踐堂外,架設了攝影機。我盡責地通知同學們,不要與媒體講話。 實踐堂台上站了兩位年輕的官員,一是青工會的(名字已忘),另一是剛由美學成的錢復,時任外交部北美司司長。台下坐滿了同學們。 兩位官員賠了我們一早,疏導些什麼,我已經記不得了。總的印象是同學們,個個資料豐富,言辭頭頭是道,詢問官員,是說大人而瞄之,不愧都是本校精英才子。 另外記得的是,中央黨部準備了便當,要大家吃完飯,回校上課。 侯總指揮,立刻拿過麥克風說,大家慢用,繼續提問,輕鬆休息,因為“下午還有很常的路要走”。 中央疏導失敗,我們下午走出實踐堂時,還只有日本媒體守著。我們列隊由實踐堂,走中華路,到北門的美國大使館。當然一路交通管制,安全措施妥當,我這個糾察無事可做。 到大使館遞交抗議書時,只記得一個白人用錄像機,為每一個人錄像留影。我想,反正我也不想留美的,你錄就錄吧。侯,後來出國,聽說是餐館大亨,可見錄像沒用上。 然後,由北門走到新生南路,大夥在教官的勸導下,上了等著的大巴士回校。 民國六十年的四月十五日,是台灣的大學生在威權時代的第一次學生遊行。我除了參與,那天,遊行的同學們拿的標語海報,每一張都是我寫的。 網站上說台大幾個月後,也搞了抗議遊行,馬英九還是發起人之一。我不是台大的,無法證實或否認。可是如果有人敢說,李立法委員當年也發起了保釣運動,或參加示威遊行,你別信。他不敢,他爸爸官太大了,他臨陣“憤然辭職”,或“金蟬脫殼”,而錯過了歷史的一日。 (以上都是一個老人的記憶,如果有補充訂正,請來函或留言,千萬別去法院告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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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