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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落的故事 (4)(5)
2013/11/23 22:42:10瀏覽976|回應4|推薦30

(虛構小說,人物亦屬虛構,如有雷同,請勿對號入座)

4

那是一個秋涼的十月天的下午,我正在會議室與一個客戶晤談。辦公室的工讀生,敲門說:吳老師,有客人說急事要找你。

我走出會議室,看到一個人形站在陰天沒開燈的走廊另一端。

分離五年後,我第一次再見Tracy。

她像是由我的夢裡,顯靈般地走出來。依然風采飄逸,可是明顯地像一個長途旅行回來的人,帶著風塵與疲倦。

五年是很長的旅程。

她仍是直直的長髮披肩,穿一雙很帥氣的登山鞋,瘦管的牛仔褲。仍然消瘦,高顴骨的臉無表情。她有東方人的細長單眼皮的眼,她的眼神卻是頑強不服的,像被逼在角落掙扎的小獸。

薄嘴唇抿著,卻看得出嘴角在顫抖:

“你有時間嗎?”

雖似問句,聽起來有幾分自衛機制地挑戰。

“你坐一下,等一會。”我努力深呼吸,保持鎮靜,回到會議室向客戶道歉:有急事,會議要另找時間繼續。我道歉說,不送你到門口。客戶出了會議室,我關上門坐著發呆。

天啊,這不是夢幻成真嗎?我不是幾年來晝思夕夢地都期盼這一刻的來臨嗎?我不是希望她會再出現我面前嗎?怎麼辦?我感覺心悸氣喘。我用右手捏緊左手,強迫自己安靜下來。

我再出來時,Tracy更防衛性地站起來迎著我問,

“你有時間嗎?”

“有啊!做什麼?” 我假裝平靜地說。

“陪我出去一下好嗎?我想買一本書。”我交代工讀生小弟說,我先下班了。

她坐在我的Vespa後,說:“你有摩托車了。”

我記起,曾經有一個正在追她姐姐的男友為了討好她姐妹,曾把機車借給我們用。我第一次騎車時,不會換檔,熄火了幾次,被她罵:你怎麼這麼沒用,摩托車都不會騎?

那是我們常有的溝通方式,用負性的責備,偽裝其實是正向的關心。

我由中山北路騎去重慶南路,她突然抱緊了我,卸下心理武裝,全身貼著說:

Ethan,我想了好幾年了,還是你最愛我,對我最好,我們可以再重來嗎?”

十月騎車的涼風中,我感到彼此在顫抖。

她躲在我背後說,她一直在留意我,一直知道我在做什麼,在什麼地方。想寫信,可是怕我會信都不看就扔掉,她終於鼓起運氣親自找我。

她在風聲中大聲地喊:“你還會接受我嗎?”

不知何時開始下雨,秋天的雨絲漸密,我專心騎車。我們在雨中騎著車,入出一個隧道,向城外走。她緊抱著我。最後,我們回到我的住所。

濕淋淋的我們瘋狂地做愛,事後睡著,醒來抽煙。沒有進食飲水,我們在飢餓脫水疲倦的虛脫迷惘中,不停地刺激也抽取彼此的昂奮與釋放。黎明前,迷濛半醒地記得她在我身上聘馳,分不清誰在低聲嘶喊,分不出嘶喊是喜吟還是哭泣,辨不開是快樂還是痛苦。

晨光偷進了小窗,突然,驚醒我。我開始擔心,C常來我處,如果C這時來敲門,我怎麼辦?

間歇時,她告訴我這些年來她的流浪,她的“婆子”們(lesbian女友),她跟外景隊出國拍戲,她的咖啡廳演唱生涯等。她愛唱Glen Campbell的“但我到了鳳凰市時”,她都是邊唱邊想著我與我們的過去,可是她重建築了防衛的倔強,不再哭泣。

當我說,我已經另有女友,而且快要結婚了。她似乎沒聽見,只是吻著我說,沒關係,我愛你,我等你。

第二天下班,我找到C立刻坦白說,我跟她講過的那舊女友又來找我。

C平日是個小鳥依人式的溫柔女子,突然,像一個教授似理性地問:

“那你怎麼想,準備怎麼辦?”

我說,我不知道,我需要時間,我完全不知該怎麼辦了。並沒生氣,C說,可以,你想想吧。

那同一星期,母親排到檢查住院的時擋。醫院願意讓她住院診斷,因為母親的年紀才近60,不應該是患老人痴病的年齡,醫生想研究確定她的失憶症狀與原因。

我下班時去醫院,只見房裡母親病床一邊坐著一個女人,這邊是C,那邊是Tracy。見了光景,我調頭立刻就離開了病房,心理厭煩這兩個女人,耍弄我可憐失憶的老媽。其實,我無法面對她們兩人。

隔日,我上班前,彎去Tracy家。我又一次在她家巷口外,那個曾經使過無數次的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給她。

她現在不再是被家長管束的小女孩,而是當家的小姐。她高興地迎我入內,問我吃飯了嗎?要傭人做早餐,陪我吃了早飯。飯後,我第一次走進她的臥室。我們做愛,事後她說,C昨日與她長談,要她從這場舊夢中醒過來:

“你與Ethan的事,已經是歷史,不再是現實,請不要欺騙自己,也不要欺騙他。人不能活在回憶裡,你不應該活在過去。”

她說,“C是一個很愛你的,勇敢的女人。”

我無言地離去。

又過了幾天,我再打電話找Tracy,接電話的人說,她生病住院了。我問,哪家醫院?我趕去醫院時,她不在病房。我偷看床頭的病歷,我的英語能力識得suicide attempt(自殺未遂)幾字。也沒再等她,我不知所措地離開了病房。離開了醫院,騎著車子,我在街頭無目的地的繞走。

回住處時,隱形人,夜的寂寞,一路相隨,然後坐在沙發上瞪著我。

我躲著,幾天也避不見C

一個人經過幾天的思考。我做了決定,打電話給Tracy。接電話的人說,小姐出國了,去G市了。

記得她好像說過,她在嗑藥,也聽她講,她家人的事業大多數已移去G市。

那事以後不久,我與C在那一年的年底時,在台北地方法院公正結婚。

5

度完蜜月,我與妻去安老院看母親。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母親的病情急速惡化,己經不能自理生活。因為便秘引起的高燒,就去了幾次急診室。終於,我們決定讓她住進安老院,交由愛心專業的修女們照顧。慈善宗教的安老院知道病人,是一個退伍軍人的妻子,我剛畢業,弟妹仍在就學,無條件地收容了母親。

我們去看她時,她已不認識人了,也漸喪失了語言的能力。

我抱著她,湊著母親的耳朵說:

“姆媽,是我呀。我結婚了。C也在這,她是你的媳婦了,來給你請安。”

媽媽只是害羞地傻笑,不知聽懂了沒?

突然,我再也撐不住我的悲傷,開始時是無聲的抽噎,然後更像是幼兒般在母親懷裡傷心地哭泣,無法自止。這麼多年來的傷痛,壓抑,委屈,都在媽媽面前,毫無保留地,好不害羞地,毫不設防地,大聲哭了起來。

妻子去到走廊外等我。我出來時,她濕眼無聲地擁抱著我,她的小手撫摸我的背頸子。可是,我覺得那雙手變大了,使我想起小時,能捂住我小臉的,母親的溫軟的雙手。

我想起小學時,天黑了還要走路去補習的不願與抱怨,媽媽總是捂著我的臉,總是說:

“孩子,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此刻覺得,這話真是天大的謊言。記事以來,總忘不了的是餓的嘴饞與衣裳縫補的貧窮。從高中時開始早上送報,暑期打工,大學到現在,日日為了生活打拼。苦,我吃的真多,也沒有成為人上人。

再說母親的苦,吃的難道不夠多嗎?大家少奶奶跟著當職業軍人的丈夫逃難到台灣,生養了四個小孩,除了月月抓僵柴米油鹽,到了寒暑假又要愁學雜費。

小時,最不願意做的一件事是去巷口小店打醬油,母親總是等著要用,好開始炒菜做晚餐。因為,通常都是青黃不接的日子,母親不給我一毛錢,要我去賒欠。我最怕的任務台詞是:

“李老闆,媽媽說,能不能先拿一瓶醬油?”

句子裡的動詞是“拿”,不是有錢時的“買”。

我從來打工的收入,總是交給媽媽,因為知道她在父親一個退伍軍人終生俸的微薄收入下,持家的困難。

好容易我這個長子,開始有了固定收入,能賺錢給她時,她己經病得漸漸不認識我了。

媽媽,你的失憶難道是解脫?不再吃苦?

(待續)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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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用者清單(1)  
2013/11/24 21:1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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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雲端
等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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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25 20:32

舊事已過

放手才有自由

有時  嫁娶的對象並不是我們的最愛

但卻是一生的責任

還好是虛構的  不然太傷心了

 

OldMan - 風景線(timj) 於 2013-11-25 21:51 回覆:
愛情,責任,安全感,自由都是我要寫的,暫時吊你胃口。

九里安西王(Julian)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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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25 01:07
寫的這麼細膩,很難不對號入座,卻找不到號碼牌!
OldMan - 風景線(timj) 於 2013-11-25 21:52 回覆:
下一篇寫你? 呵呵。

戴金生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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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24 21:20

Oop! 第六句出律了!anyway, who cares!

OldMan - 風景線(timj) 於 2013-11-25 21:54 回覆:
不是不care,老實說看不出什麼失的?

戴金生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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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24 21:09
滾滾長河浪,漫漫江堵湮。舊情皆已去,故夢偶回神。

魚雁留鱗爪,筆墨灑煙塵。說來虚構事,卻又幾分真。
OldMan - 風景線(timj) 於 2013-11-25 22:01 回覆:
人生如夢,夢如煙,煙如水蒸汽(學名霧),霧重則無虛無實。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