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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04 05:53:01瀏覽2799|回應11|推薦37 | |
前文(砲兵連的人與事)寫我政戰學校結訓後,在年底時,抽籤分發到陸軍第八軍軍部報到。我們同期的預官大概有十位左右,由政戰學校到了樹林軍部,被放在一個空營房裡,等分發到下級營連。記得是才放元旦年假的幾天,我還帶班,每晚幾個新官呼口號晚點名,一個人事官每晚來負責晚點。 幾天後,我被分發到駐在桃園的第八軍504工兵營。 我到了營上,暫時呆在營部連,因為我屬的第一連還在由金門返台徒中。第一連,在金門的任務是“岸勤中隊”,聽說還有憲兵班配屬的大單位。第一連返台後,我向連上報到,發現我還是一個閒官,原來的預官少尉幹事還沒有退伍。 第一連的連長與輔導長,都是老軍官,行伍出身。少校連長,好像是廣東人,上尉輔導長,也是四川人,只是他一口四川話,不似我只說國語。 可能,因我還是個閒官,那時常被營長(中校,官校出身)及營輔導長(少校,老軍官)抓公差。 第一個公差,是派我負責營的舞龍隊。開始時是個有一點不可能的任務,因為我對舞龍舞獅,只看過,沒玩過。我們小時,只知台北最有名的是44兵工廠的舞龍隊,可也是只聞其名,哪裡知道龍要怎麼舞? 舞龍隊的成員,由各連派選,大概一個排的兵力。幸好有一個士官在民間舞過龍,他就成了我的排附,與舞龍教練。我的任務,是監督每日操練,也因此得罪了幾個小兵。幾次下來,我也搞熟悉了幾個隊形變化,我定下哨音指揮,龍頭(數人伺候)龍身跟著我的哨音起舞。 因為任務有時間性,要春節演出,我是嚴格操練,有兵摸魚,被我指教了,回連上訴苦。 第三連的上尉連長,一個官校畢業的大個子,居然,有一天來找我,說我的兵是支援你,你要客氣一點。我一個少尉,只有立正聽訓,接受指教。然而,我也不知是誰告狀,照樣操兵舞龍,不理睬他的官腔。 那年春節,我帶一條巨龍到桃園樹林等地廟會表演了幾場。演出好壞不知,但是記憶較深的是,我們工兵有煙幕彈,所以當巨龍起舞時,口吐紅色綠色紫色煙幕,可不是一般民間舞龍隊做得到的! 營長派的公差,第二件是當糾察隊長。這個營長,當初的給我的感覺,是愛一個人跳腳罵人,可是沒有理睬他的主官。我記得去營長室報到時,他給我的任務是每週散步假(週三晚飯後)到營房附近村落去抓賭。於是,別人放散步假時,我帶著兩個兵,配載個“糾察”黃臂章,四處巡邏。 因為我是糾察隊長,週末上午還得在家留守,給營裡禁足違紀的兵出軍紀操,可能也因此得罪了幾個流氓兵。 有一個週日,我在桃園火車站附近等客運車回營,一個運將由計程車下來,一言不發,打了我一拳,我倒地,他轉身就跑。我氣急敗壞的立刻去憲兵隊報案,那位接案憲兵是個中士,聽我訴說後,好整以暇地回應,“長官說話,請不要用髒話!”我聽了怔住了,心裡更幹,這也是我討厭憲兵的原因之一吧,呵呵。 當然,憲兵幫不上忙的啦。我回去跟我的室友說起此事。那時已經初夏,連上新來了一個官校40期剛畢業的中尉排長,姓牛。我倆同一間寢室。牛排聽了也不吭氣,到了週三散步假時(抓賭無著,糾察隊也不再出勤),牛排帶了幾個大個子兵,跟我說,“走,散步去!打回來!”到了市集人多處,問我,“看到就指出來!” 散了兩次步,無功而返,可是至今感謝牛排的心意。 這牛排也給我帶來了無妄之災。他剛新婚,家在基隆,時常找機會回家,有時是散步到天明,有時週一早上才回營。輔導長甚火大,連長也不樂,要辦他。可是營長是官校的學長護短,結果事情演成了軍政對立,怎麼可以只辦工兵的?營輔導長把我叫去說,我得記你一個申戒,你不假外出。我說,我沒有不假外出,怎麼可以記我申戒? 他說,沒關係,我立刻給你記功,補回來。我只有莫名其妙的服從命令。牛排記個小過,我記申戒,他回去抱老婆,我池魚遭殃。(後來回想,可能是這牛排擺了我一道,拖我下水!) 果然,沒多久,營裡成立一個臨時編組的新兵隊。找過我麻煩,護短的第三連連長,被派當隊長,牛排,當副隊長,我當輔導長。到任時,上尉隊長特別來跟我打招呼,希望不計前嫌,合作成功。 三個月的新兵隊任務結束,立刻我被記功一次表揚。 有一晚,牛排來找我說,晚上他們要辦一件事,你別管。原來新兵中有一個雲林人,全身刺青一條龍,隊長與副隊長,晚點名後,把他帶到浴室去了,可能是兩位要給這大哥來點黃埔精神教育吧。我第二天,看這位好漢沒傷沒瘸的,也沒過問。 除此之外,新兵隊無大事,只記得工兵訓練差把勁。有一次我跟著操課,新兵拿水泥假地雷練習排雷,口中唸唸有詞,什麼把保險移到“S”,我問他,你會寫“S”嗎?他瞪著我無語。爆破課時,用火柴點雷管,一個兵劃了火,應該是拋出雷管,可是他卻緊握雷管,把火柴盒拋出去,引起一場爆罵,我也一身冷汗。 後來一次軍團演習,營奉令在關渡架橋,士官兵連橋材都沒有見過,當然任務無法達成。比起我後來去的砲兵營,我認為工兵的訓練是差。 工兵訓練差,其主要因為是任務繁重。光是裝備保養,就忙的人仰馬覆,尤其我連車輛多(包括推土機,吊車等),而且,還有許多根本不用的美式裝備(如堆滿營房一箱箱的美國木工工具等),都要保養。 然後,軍工兵的任務,就是做工。聽說,當時有一個營就被派去營建高速公路(可能是戰機起降的一段),營長涉及貪污被槍斃。 我連也常派外做土木工程。一次被派到林口,整修一個大禮堂。工程隊由副連長帶隊,我這個幹事隨軍出發,部隊在外,我更輕鬆。沒有吉普車,偶爾,我叫一輛兩噸半的軍車,載我去林口的高速公路工地,找我一個大學女同學聊天,她是位女祕書。那段工程是外國公司呈包,第一次去時,她的洋老闆以為是軍隊來找麻煩了。 好日子不常,一天,我正在曬太陽,只聽一聲巨響。我立刻向工地奔去,發現整修天花板的鷹架倒塌,士兵多人由高處摔下。傷兵躺滿了兩噸半的大卡車,我隨車立刻直奔桃園813軍醫院。幸只一人骨折,其他只是皮肉傷。 另一段值得一提的是一日中午,我們的餐廳兼中山室朝山。我與一些士官兵親眼目睹,一道閃電打在山上,山林開始冒煙起火。我們那位多動症的營長,立刻下令各連出兵,上山救火。 我的老油條連長與輔導長,又把任務派給我,帶兵在雨中上山救火。我帶了第一連的充員士兵(老士官都不去),只備著圓撬,竹掃把等,進山上開始打火。 大家剛上陣,可是一鼓作氣,可是正如古人說的再而衰,三而歇。也記不得多久,竹掃把被燒得成竹竿,大夥已經筋疲力盡,找個上風處歇習。 這時,營長的傳令兵在混亂中找到我說:報告,營長要你帶兵去某點,由此方向圍攻。我那時,對於這位營長老哥的作為,已經有些領教了,或是不敢領教了。尤其當我叫大家,起來,跟我來時,發現沒有人動身,我才發現,這一仗可能是打不贏了,決定不理營長了,這時雨下大了,又見到消防隊員來山,我感謝上天,帶著兵回營了。 回到營房,只記得老士官們要伙房準備了薑湯,有點感動,他事也不記得了。那營長無事也整天跳腳,沒人理的習慣了,可能也忘了我抗命的事。 那年夏天,颱風淹水,我連又被派去三重市清理水災後的污泥。我這個政戰幹部,也是照著規定(愛民十大守則),四處巡查,嚴禁部隊接受招待。我們的任務是只清理街道等公共場所,可是老百姓買些汽水香煙,帶兵的老鳥們也去幫人清理庭院,看到我來了,就躲躲藏藏的。我決定假裝不見,想想這些阿兵哥也是親民愛民,只要任務達成,幫幫老百姓忙,喝杯汽水,抽根煙,也不是大罪。 當兵時,時常有人被派受訓,武的如跆拳道,山訓,傘訓等,文的如三民主義訓練班等。 我可能是表現不錯,也被派去受訓,只是我的受訓科目是“土風舞教學”。我初聽了,下巴快掉下來了。看官,試想軍人受完特訓,有的制服上還可以配載胸徽或臂章。土風舞訓完要戴什麼徽章呢?你敢戴嗎? 可是,我也是很阿Q的,興高彩烈地假裝像電影裡的主角,背著行李袋(草綠色,成功嶺結訓時購置,後稱“忠誠袋”)坐著吉普車到前線報到。只我去的不是前線,是中壢軍團部的藝工總隊。一個星期在藝工隊,伙食不錯,在幾個漂亮的女教官,很有系統的訓練下,我成了軍團合格的土風舞教官。 回營後,某莒光日,我領全營數百士官兵,教跳水舞等,以為驗收訓練成效。 當時,我連有個逢甲畢業的預官工兵排長,很愛跳土風舞,大學時也曾是土風舞社團領導。他常志願幫我教土風舞,交換條件是我替他帶兵打跆拳道,操練踢正步(那個軍長愛閱兵,每個月要踢正步一次),各取所好,想來也是趣事。 天涼的時候,一天我突然接到命令,調升砲兵連輔導長,要立刻上任。走以前,碰到連長,我說有些害怕,新職責任重大。 我一直不太喜歡這個老油條連長,在部隊剛有金門回來的第一天,全連加菜,我這個新官被金門高粱灌的差不多時,記得看他要吉普車駕駛裝載他的金門高粱,行李,送他回家,我就奇怪一個連長就可以如此使用公家車。第二個週末,又看他如此,還要工材士,放兩包水泥上車,我更直覺認為此人不干淨。 這時他倒說了一句話,我至今記得,他說,怕什麼?軍人就是要多負責任嘛。 我的命令要我立刻報到的原因,後來才知那海岸炮連的輔導長,也是個老上尉,好不容易娶/買了個年輕的老婆,就在連部附近,搬入一家廢棄的別墅,雖無水無電,可是有門有窗的,他天天在那海邊渡蜜月,被連長(那時還是個老光棍,後來也娶/買了一個年輕的原住民)告到營部,砲兵營輔導長只得調他會營部,並向軍部要人立刻去接任。 我又一次,背著“忠誠袋”,坐著吉普車去新單位報到。這次是北上到台灣北海岸的炮陣地,佔上尉缺,接任該連的輔導長。老輔導長,與我交接也不辦,不樂地坐著送我的吉普車回軍部報到去了。
閒話: 格友“168醫藥連輔仔”回應我文留言,引起我寫下這些回憶。當年的軍人日記本早不知丟到那去了,所以確實的時間,日子都沒有印象了。只記得是元月到軍部報到的,可能是秋天離開的,因為,下一個元旦我就已經在下砲兵基地了。 雖然是40幾年前的往事,回想起來,依然津津有味。人生如果是旅程,往往對一些匆匆趕路的人,無暇也不知經過了何處何地,其實損失的是他自己。 那時工兵營部有兩個台大土木系的預官,在營部任工兵官,即不下連隊,也不帶兵,在營部還有自己的寢室,雖在基層,卻如在公司上下班似的。他們當兵的日子,比我爽,然而,印象中可能就是我說的“趕路的人”。 當時,兩人身在兵營,卻只致力於托福留考,準備出國。我與他們打籃球,打彈子而識,他們二人正如當年台大人的刻板印象:來來來台大,去去去留美。兩人皆家境富有,可能關係良好(比起我來)才被/未被那暴跳營長照顧有加。 可是,現在對那段工兵營幾個月的回憶,我可能比他們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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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