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挑選喜歡的色系，動動手指迎新家

十年前(2004年)母親大病初癒，剛從史坦福醫院、精神科病房出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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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墨州A城初認識歐醉拉(Ozella)的時候，我30出頭；她已經是一位八十多歲、仍氣質高雅的北歐老太太。

她不多話，但臉上永遠帶著和藹的笑容，雙唇永遠塗著亮麗的口紅；一頭銀色的髮絲、永遠像是從美容院剛剛走出來似的。

那時，我正懷老二，患著嚴重的孕吐。或許是同情這個病懨懨的東方女子吧，歐醉拉和我在公寓洗衣房相遇後的第二天，就帶著禮物過來看我。 

她穿著一身柔軟飄逸的淺桃色褲裝，左手抱著一束鮮花，右手捧著一盒蛋糕，微笑出現在我們的公寓門口；那雙微微蒼老但仍然漂亮迷人的眼睛，在厚厚的眼鏡片後面、顯得誇張地又圓又大。

「這是我自己種的菊花；」她慢條斯理地說：「蛋糕，是我用最好的白蘭第酒、剛剛烘焙出來的。」

望著她嘴角稍稍逸出軌道的紅色唇膏，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老二出生後，歐醉拉順理成章地成了Grandma。 每逢年節，她總叫我帶孩子們去領禮物；她手藝特別好，獨創自製的各色小點心、水果糖、巧克力，都精巧可愛得叫人捨不得吃。

歐醉拉有一個兒子住在附近，是個律師。兒子媳婦都很孝順，常帶她去醫院做健康檢查；孫兒孫女也常過來接她出去吃飯。 

歐醉拉很獨立；她沒有串門子的習慣，凡能自己動手的，從不麻煩別人。

她雖不多話，卻能偶出驚人之語。 

有一次，她告訴我說，最近公寓搬來一位老先生，常來敲她門，坐下一聊、就是半天。她說，下次不能再讓他進來了，太危險了！

歐醉拉一本正經地說道：

「對男人啊，要特別小心；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跟妳上床！」

兒子三歲之後，我們買了房子、搬離公寓，但還是常去看她。我女兒特別喜歡歐醉拉的家，無論是她維多利亞風格的客廳、法國情調的臥室、或是那浮動著烤蛋糕香味兒的廚房，都能讓我們那愛美、愛藝術的小ㄚ頭流連上半天。兒子則每次上完小提琴課之後， 一定要去一下Grandma家，蓋每次毛遂自薦拉小曲兩首，必賺得美味cookie一片也。

又過一年，我開始全時間在此城的公立中學教英文(教ESL，對象全是中南美洲移民來的初中學生)，日子忙得不可開交，竟然一連好幾個聖誕節忘了去看她，直到有一天孩子們游泳課回來時路過她家。 

我按了鈴，久久沒人應門。 

「媽媽，您想，她是…還活著嗎？」七歲的兒子憂心忡忡地說出了我的疑慮。

過一會兒，門開了！

啊，感謝主！

我們都大大舒了一口氣。 

面前的歐醉拉衣著仍然光鮮，但樣子老了不少。

「妳還記得這個朋友？」她生氣地盯著我問，那雙眼睛在鏡片後面放大得令我不敢直視。

「我要搬家了，」進屋後，她幽幽地說：「好在妳今天過來，要不然，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歐醉拉說，過去一年半中，她中風兩次，摔倒三次，兒子媳婦決定不再讓她單獨一人過日子，堅持要把她接過去同住。

年近九十的她，一面說著，一面傷心地伏在餐桌上哭了起來：

「我知道兒子媳婦是為我好，但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不願相信我已經不能再獨立了…」

痛快哭了一場之後，歐醉拉抬起頭來，溫柔地拉著我的手，吩咐我說，以後盡量不要常去看她，因為到底是住在媳婦的家，她不願給「別人」多添麻煩。

我緊擁著老人家，心中滿是感傷與敬佩。

一年之後，我們遷離了A城，而且幾次賣屋、搬家無數。

那次的見面，雖成永別，但老人家鏡片後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那可愛可敬的獨立個性，以及她香醇美味的白蘭地蛋糕，都將永遠永遠留在我心深處…..

                              此拙文刊載於 2003年6月 世界日報副刊

【十一年後後記】：

1. 我們全家從與歐醉拉為鄰多年的ABQ搬走, 是因為丈夫讀書的關係。 我們先遷去舊金山金門神學院, 又遷回ABQ浸信會, 又再遷去多倫多浸信會。 在多倫多住的那五年，我一面唸神學院，一面幫助丈夫牧養教會。 正當我最忙的時候，北加州南灣的母親忽然有一天全身癱瘓、口舌麻痺，我立刻停學飛過去，住在醫院的精神科病房一個多月，日夜照顧母親。而親愛的歐醉拉就在我東奔西跑的那些年歲中，悄然於新墨州、阿布奎基市(ABQ)過世，我連見她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2. 當年健康的母親突然嚴重癱瘓，實在是一件悲劇。那時母親心情寂寞、要求家住附近的小弟來接她去他們家小住兩天(單身的小弟，婚前一直和爸媽同住；孝順的他本來答應媽媽、要在家中為母親留一間客房，未料小弟婚後多年，弟媳說甚麼也不讓母親去住一天。)。

那次小弟因為母親的心情真的是不好，只得把母親接了去，不幸才剛到第一天，弟媳就以極端兇狠惡劣的態度對待母親，母親只好憋著一肚子的委屈與烏煙瘴氣回家了。

母親忍著憤怒、默默回到自己家中，原本輕微的老人憂鬱症頓時嚴重起來；醫生見母親手腳發抖，誤診斷母親患的是巴金森症，給母親吃錯了藥，以致母親全身癱瘓、口舌麻痺，幾乎陷入了生命的危險。

母親自從2004年癱瘓之後，身體平衡能力一直不大好，偏偏五年多前、有一次她的傭人不盡責，將母親一人留在家中，以致母親在院子裡仰天摔了一跤，傷裂了背部的脊椎骨，到現在都必須使用walker來幫助步行。

3. 重讀這篇寫我老友歐醉拉的拙作，讓我想起我自己母親走過的那一段艱苦道路，不禁感慨萬千。

4. 感謝上帝，我95歲的母親經過這十多年來的折磨、操練、學習，如今她老人家非常獨立、勇敢、上進，比當年我最敬佩的歐醉拉、更加讓我敬佩！

    5.  沒有一張歐醉拉的照片，只好藉著我母親來紀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