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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7/23 09:50:20瀏覽1029|回應3|推薦85 | |
第十七章《天下第一絕色》 伊賀斜眼睨著袁彤,道:「大姑娘,都到這節骨眼了,妳還不束手就擒?」但見袁彤、子淵、酉容、卯神兀自鬥得甚緊,彼來我往全無空隙。袁彤敗象已露,兀自困獸猶鬥。伊賀驀地想起泉州油菜田之辱,不禁怒火中燒,喝道:「你們三個,對付區區女子,用得著這般拖泥帶水麼?」 子淵三人心下微微恚怒,臉上卻不能著了痕跡,各人相視一眼,均知對方此刻心意。子淵道:「少主,這娘兒邪門得緊。」他內功渾厚,一句話便將打鬥聲壓了下來。幽夢崖眾女和李厘心中都是一凜。 袁彤於酣鬥中早已在三人身上施了七八種毒,不料三人有了油菜田之鑑,早有防範,隨身攜帶抗毒藥物,那抗毒藥物乃教中素有「藥仙神王」之稱的長老鐵心所製,自是非比尋常。但饒是如此,對袁彤仍是絲毫不敢大意,出招不免投鼠忌器,因此才和袁彤僵持不休。 但伊賀哪裡知曉?只當子淵故意推託,於是冷冷的道:「是麼?我倒要瞧瞧!」摺扇一合,手掌一翻,扇柄陡出,向袁彤背心戳去。 這時袁彤前有子淵,兩側是酉容和卯神,伊賀這一擊是無論如何都避不開的,眾人眼見袁彤這回大限難逃,都是「啊」的一聲驚呼。李厘怒叫:「狗賊,你卑鄙暗算,算什麼好漢?」 伊賀「嘿」的一聲,笑道:「莫急,莫急,等會兒便輪到你了。」話音方落,伊賀竹扇已然襲到,眼見當下立時便要透身血濺之禍,驀聽一陣勁風呼嘯之聲自門口而來,數枚透骨釘向伊賀激射而去。 伊賀心頭一凜,從容不迫的揮動竹扇,擋落了暗器,他這種人於面子看得極重,縱然識得厲害,也不露絲毫急遽之態,但手臂卻震得發麻,竹扇也已斷成兩截,勉強提氣凝步,以免當眾跌跤出糗。 伊賀雙目尚未一霎,大殿門口已多出一條人影,彎腰拱背,雙目如電,適才暗器便是她所發。清光喜道:「婆婆!」這人便是南婆婆。 清怡臉上閃過一抹欣喜之色,隨即焦急萬狀,叫道:「婆婆,妳快走,快走啊!」 南婆婆目光向地上屍體淡淡一掃,又向玄宿夫婦、清竹等叛徒逐一望去,最後雙目牢牢定在伊賀面上,道:「伊賀,你好了不起,殺我幽夢崖弟子,便是為了逼我出來。現下我人便在你面前,只要你放了清怡等人,並交出敝處六名叛徒,我自當隨你回去赴死。老婆子行走江湖多年,從無片語隻字失信於人。」 伊賀油嘴滑舌的道:「水長老,何時變得這麼好說話?早點出面不就得了,累得這許多俏姑娘為妳陪葬。唉,真是罪過,罪過。」嘴裡這麼說,臉上卻無絲毫痛惜之意。 南婆婆見他一副憊懶輕鬆的模樣便怒火中燒,咬牙道:「伊賀,老婆子現今便在你面前,你究竟放人不放?她們都是無辜的,你真正的目標是我!」 伊賀笑道:「不忙,不忙。」悠悠哉哉的找了張太師椅坐下,翹起二郎腿,道:「我有幾個疑問向妳請教,等我問完了,妳在引咎謝罪也不遲。」 南婆婆瞥了清怡等人一眼,道:「叫你的狐群狗黨退開了,老婆子見他們動刀子亮兵器的,便氣得不想說話了。」 伊賀嘴角扯出揶揄笑意,道:「好,好,鼎鼎大名的水長老發號施令呢!你們幾個還不趕緊撤了兵刃。」 子午十二使雖然百般不願,但也只好依命行事。李厘、袁彤一脫險境,當先向後退開。伊賀又補了一句:「諒妳們插翅也難飛。」 眾女如獲大赦,扶起了受傷弟子,跌跌撞撞的趕到南婆婆身畔。清光哭道:「婆婆,那妖人……那妖人殺了好多姊妹。」 南婆婆憮然長嘆,道:「推源禍始,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讓妳們受累了。」 清怡柔聲道:「婆婆,妳別這麼說。眼下師門遭逢大難,我等義不能獨自求全,為婆婆赴死,那也理所當然。」 南婆婆對這善解人意的女徒甚是愛憐,道:「好孩子,不枉婆婆疼妳一場。」 清光急道:「婆婆,清弄她們快熬不住啦!」 南婆婆見清樹和清弄面如金紙,氣若游絲,隨時都會香銷玉殞,連忙從懷中取出兩枚丹藥,捏碎餵入二人口中,黯然道:「她們受傷太重,神仙難救,這丸藥也只能令她們不致死得太過痛苦。」 清怡和清光不勝悽然,清怡噙淚咬牙,竭力忍著滿腔悲憤,清光卻已淚雨沾襟。 南婆婆心想幽夢崖遭此橫禍,眾弟子叛的叛、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只剩清怡和清光相依為命,心中陡然生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滋味,怔然睇著受傷的二女面容,半晌不作一聲,忽聽得伊賀大叫道:「水長老,我沒瞧錯吧?妳方才餵她們什麼?寅紹、丑魚,你們誰來替我解惑啊?」他故作大驚小怪,誰也知這枚丸藥干係非常。 寅紹和丑魚異口同聲的道:「敬稟少主:是本教的治傷靈藥,『借屍還魂丹』。」 伊賀似是恍然大悟,拍手道:「啊哈,是了!水長老,難為你失蹤多年,卻還留著本門靈藥,莫非在妳心中,還有數分念舊之情?」 南婆婆冷冷的道:「伊賀,水長老已逝矣,請你別再以之相稱。」 伊賀笑道:「要不我稱妳什麼?南婆婆麼?不過似妳這般嬌滴滴的大美人,叫妳婆婆似乎失禮了。」 南婆婆怫然道:「隨你便吧!你要問什麼快說,莫教人等得心煩。」 伊賀笑道:「好啊!但盼妳坦然答覆。本少主問你,當年段教主對妳青睞有加,為何妳還要異心反叛?難道真是為了周玄尊那薄情郎麼?」 清怡是周玄尊嫡系傳人,聽他公然直呼先師名諱,又驚又怒,於此時卻又不得發作。 南婆婆淡淡的道:「我之所以異心叛教,卻不完全為了玄尊,而是我看不慣羅剎教成日殘民以逞,以及離經叛道的無恥作為,日積月累下來,教我好生心冷。」 伊賀沉吟道:「哦?原來如此。是以當年正邪交鋒,段教主不幸喪生,本教兄弟死傷枕藉,又遭逢正派人士大舉封殺,在這最需要團結一致之時,妳便如此不顧一切的走了?」 南婆婆道:「我不是走了,卻是給人救走了。」 伊賀追問道:「那人是誰?為何單獨對妳如此眷顧?」半晌聽她不答,便道:「是妳的老相好,周、玄、尊?」 南婆婆聽得「周玄尊」三字,全身微微一震,目發異光,喃喃的道:「玄尊,玄尊。」說到這名字時,心頭便不自禁湧上一陣柔情蜜意。 清怡、清光聽到這兒,均感詫異萬分,南婆婆少說也有七八十歲年紀,如何與師尊有過一段情緣? 伊賀聽她不答,只當她默認,又道:「那時我尚未出世,這段往事也是聽別人提起。當時的情形,我或許不是十分明白,妳給周玄尊救走之後,後來卻又如何?」 南婆婆此刻已完全沉浸在往事之中,那是塵封在她內心深處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生平從未向人吐露,這時胸口熱血翻湧,百般壓抑不得,只覺就算伊賀不問起,自己也非找個人傾吐不可,道:「玄尊帶我回到夢魂山莊,將我藏在他房裡,對我悉心關照,無微不至。我在他房裡一躲便是數不清的寒暑,從不踏出房門一步,始終沒給人發覺。我不敢出來現身,只因我明白羅剎教通天徹地,無所不能。直到玄尊死後,幽夢崖禍起蕭牆,我才不得不拋頭露面,若非如此,子午十二使豈能輕易便找上門來?」 伊賀道:「你可知周玄尊如何死的麼?」 南婆婆低聲道:「我只知道他在外頭拈花惹草,擁有過不少花柳鶯燕,有的甚至還是來路不明的女子,放蕩形骸,匪夷所思。他謝世的前一日,我親自替他診察過,發現是種空前絕後的性病,便是華佗復生也束手無策。正當萬念俱灰之際,我突然想起羅剎教的鐵心長老,他是活神仙,他是太上老君轉世,一定有辦法治好玄尊的。我對玄尊的愛,甚至甘願為他回到羅剎教求鐵心醫治,即便這一去有如飛蛾撲火,哪怕下場慘不堪言……但我只要想到,當我為他獨守空閨,他卻在別人春閨裡蝕骨銷魂,翻雲覆雨,我便無論如何也無法軟下心腸。於是我一直目不轉睛的瞧著他死,他便緊緊握住我的手,用乾枯嘶啞的喉音求我救她。那滋味……那滋味……便好似一柄刀不斷凌遲我的心口。」 她說到這裡,不自覺伸手撫著心口,目中依稀有一泓清淚,好似此刻又回到當年那生離死別的光景中。 清怡聞畢,再也忍耐不住了,兩行眼淚撲簌簌的流下。她向來不願在人眾之前示弱,又怕自己的失態惹得南婆婆傷心,於是別過頭去,舉袖抹去眼角餘淚。 伊賀道:「看來妳的確是個癡情種子,也難怪甘願躲在情夫房中虛耗青春,卻因如此,才讓你永遠看不清那廝的真面目。」 南婆婆顫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自周玄尊死後,她便對感情之事瞧得極淡,甚至最近幾個月再也沒有想起亡故的意中人,不料今日伊賀突然挑起前塵舊夢,抑制已久的情慾登如堤防潰決,不可收拾。她這時反而覺得意中人尚在人世,是以一顆心盡存著患得患失之情,旁人縱使說上一句全沒來由之話,只要涉及意中人,她必反覆思量,追根究底。 伊賀微微詫異,道:「原來妳至今仍被蒙在鼓裡,我也不妨告訴妳吧!周玄尊那廝不只在外頭尋花問柳,更對自己親弟子胡作非為,至於是誰?妳一定猜得出來。究竟是誰能夠睥睨群芳,脫穎而出?得到周玄尊的寵幸呢?」 南婆婆臉色微變,顫聲道:「是……是……朱……是她……」 伊賀道:「不錯。朱姑娘深居簡出,不通世務,又是對師父敬若天神,當周玄尊對她做出那種醜事,她不但不知反抗,也是絲毫不敢反抗。周玄尊不只一次和她風流快活,對其偏愛異常,因而遺囑上才言明要她接掌下一代崖主。」 清怡、清光四目交投,面上盡是難以置信之色。 周詩涵忽道:「不會的,我爹爹才不會做出那種禽獸不如之事。伊賀,你騙人!你騙人!你自己才是那樣的人。」 伊賀雙手一攤,道:「妳不相信?那我也沒辦法啦!誰叫妳爹在外頭招惹太多露水情緣,十隻手指頭數也數不清,因此妳才漏了一個關鍵性人物。」 周詩涵兀自不信,叫道:「騙人!騙人!朱師姊怎麼可能……爹爹怎麼可能……」 南婆婆咬牙道:「伊賀,這事口說無憑,可不能四處宣揚。」 伊賀道:「嵐淼,妳別再自欺欺人了,其實妳內心比誰都明白,周玄尊貪戀女色,朱姑娘又是絕世佳貌,依他的性子,焉能坐懷不亂?」 南婆婆默然半晌,道:「這事你如何得知?」 伊賀道:「妳知道季胤天吧?半年前他對朱姑娘一見鍾情,從此像蒼蠅見血似的死纏著她,朱姑娘有什麼不尋常之舉,他是最清楚不過了。正因如此,他發現朱姑娘有時看他的眼神都會透露些許無助與迷惘,起初他以為朱姑娘只是純粹針對他而來,但到後來卻越看越不像。終於他在也按耐不住了,一問之下才昭然若揭,朱姑娘在說出真相時,竟是異於常人的心平氣和,完全沒有歇斯底里的悲憤和錐心刺骨的羞辱。她就像出生嬰兒一般無知懵懂,以為師父對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出自善意,殊不知自己背負著驚世駭俗的亂倫臭名。唉,可嘆一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思想卻是近如白癡。」 伊賀說到這裡,不只清怡、清光相顧失色,便連清竹等人也感到不可思議。南婆婆面色鐵青,咬牙切齒的道:「多謝你在我臨死之前賜告真相。伊賀,我最後再問你一句,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伊賀笑道:「我知道水長老天不怕地不怕,對任何酷刑嚴懲都視若等閒,唯有情關難過,是以才在妳臨死前讓妳明白,算是妳叛教的懲處。嵐淼,時候不多了,別讓本少主親自動手,自行了斷便了。」 南婆婆斜眼向清竹等人森然一瞟,道:「我適才說什麼來,難道你忘了麼?不交出這幾名叛徒,我絕不輕易受戮。」 伊賀淡淡的道:「本少主輪得著受妳指使?況且妳是什麼身份?就算妳恢復長老之尊,也不過被我硬生生的踩在腳底,比一隻螞蟻還要卑賤。妳已四面楚歌,現下沒妳說話的份兒,乘早抹頸子便了。」 南婆婆厲聲道:「伊賀,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竟說話不算話?」 伊賀環胸道:「奇栽怪也,我何時說話不算話?子淵,子淵,別說我言而無信,我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承諾過水長老?」 子淵一板一眼的道:「少主的的確確沒有承諾過水長老,一切都是水長老一廂情願的想法。」 南婆婆心頭火起,道:「好啊!伊賀,你膽敢消遣我?」 伊賀懶洋洋的道:「現下妳已是我囊中之物,我有什麼不敢的?」 南婆婆「嘿」的一聲,道:「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受制於你,你不交出本門叛賊,我便和你周旋到底。」 伊賀笑道:「水長老當年得享盛名,絕非倖致。我倒想瞧瞧妳究竟有多少真才實學。」 南婆婆更不打話,縱身上前,揮掌向伊賀打去。伊賀泰然自若,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 南婆婆不禁火冒三丈:「這廝竟如此小覷我?」突然面前竄出數條人影,正是子午十二使從旁支援。南婆婆「哼」了一聲,登時和十二使鬥了起來。 伊賀道:「嵐淼,聽說妳為了對付子午十二使而閉關潛修,倒不知有什麼成就?趁機施展出來吧!本少主拭目以待。」說著慢條斯理的退向一旁。 南婆婆昔日曾是羅剎教金木水火土五位長老之一,名叫嵐淼,武功比子午十二使稍勝一籌,但如今子午十二使聯手而攻,勝負便顯而易見了。 高手動武,每一招都是生死繫於一線,誰也不敢稍有鬆懈。南婆婆展開「催心化骨掌」,飛奔遊走於十二使間。這掌法是她職掌幽夢崖門戶時潛心所創,幾個月前閉關靜修,便是為了使其更博大精深。 南婆婆掌影在十二使兵刃光影間穿來插去,每一掌都是集畢生寒暑之功的致命一擊,稍被掌風掃到不死也傷。子午十二使自上得幽夢崖總壇首次臨此勁敵,縱使己眾彼寡,卻絲毫不敢大意。十二使向來聯手抗敵,正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臨敵時自能游刃有餘。 轉眼間雙方已拆了五六十招,南婆婆情勢已愈來愈不利,但她掌法精湛而內力渾厚,一時也能逢凶化吉。十二使存心觀看南婆婆苦心孤詣創出的掌法,是以出招若有似無,竟都沒使得全力,只因南婆婆掌法出神入化,包羅萬象,實是生平從所未見,直教這十二個當世高手見獵心喜,又是驚奇,又是欽佩,便似天下陡然掉下大寶物一般。 袁彤冷聲道:「十二個大男人圍攻一個老弱婦孺,真是英雄,真是好漢。」劍如長虹經天,向伊賀一陣急攻。十二使聞言,臉上都是微微一熱。 伊賀哎喲一聲,笑道:「女人打男人,打是情,罵是愛,我伊賀才剛拋下一個小粉頭,又有一人投懷送抱,哈哈,當真艷福不淺,可惜我對男人婆提不起興致,你想要,路上男人多得是,我可不奉陪。」 袁彤更加著惱,出劍凌厲,下手殊不容情。伊賀輕飄飄的避開來擊,便在這避讓之際拔刀出鞘,快刀展開,寒光縱橫,勁氣飄忽,將袁彤劍招一一擋開。 清怡、清光見大殿上倏然又是一片刀光劍影,一邊是南婆婆相鬥子午十二使,另一邊袁彤和伊賀劍來刀往,打成一團。二人自知武功與這些人天差地遠,便是有心助陣卻力不從心,只急得心如火焚,瞥眼但見清竹等人負手旁觀,一派輕鬆自在,似乎對子午十二使等人抱持勝算。二人見她們全然不顧同門之情,心頭微微有氣,一躍上前,向六名叛徒發動凌厲攻勢。 周詩涵站在大殿一角,於全場爭鬥瞧得一清二楚,也因旁觀者清,反而比當局者還要焦急萬倍,道:「李公子,我怕師姊她們寡不敵眾,相煩你仗義援手,小女子今生感恩戴德。」 李厘道:「周姑娘請放心,我一定將禍事消於無形。」內心卻殊無把握,這麼說只是為了讓周詩涵寬心罷了。 李厘一語方畢,身影一晃,已迅速欺向清怡那團,長劍陡然刺出,劍尖發出嗤嗤微聲,便在這一記連聲中已向敵人發了八招,登時怡光二人如虎添翼,氣勢倍增。 玄宿暗罵:「哪來的毛頭小子?」料得眼前這青年武功不弱,向玄慧擠個眼色,示意以二敵一,怡光二女便交由清竹等人結果。 玄慧與夫君靈犀暗通,當下夫婦倆凝神致志的和李厘拆起招來。李厘霎然間頗覺掣肘,但他好歹也是凌九霄之女婿,經歷不少大陣大仗,兼之內功已有根柢,一時也能逢凶化吉,長劍使得圓融平滑,輕描淡寫的展開劈、刺、掛、撩、抹、絞、截、抱、帶、穿、提、斬、掃,後著綿綿不絕,直迫得玄宿夫婦左支右絀。 另一邊廂怡光二女以寡擊眾,片刻間已刺傷一名武功較弱的弟子清之,清之吃痛慘叫,頹然倒地,雙腿有如千斤之重,再也無力爬起。清怡武功略勝同門弟子一籌,劍走虛實,連綿發招,仍不忘替清光擋開來擊,相較之下,清光便顯得拖泥帶水了。 清竹三女鬥得數回合,已額上見汗,亂象百出。驀地清怡長劍斜刺,身形變位,左手拂過清樂右肩「肩井穴」,清樂登時半身酸軟,同時清竹也擊落了清光兵器。這時變得清怡獨鬥竹海二女,兀自不分軒輊。 這時南婆婆和十二使已從殿上鬥至外邊,少了傢生阻礙,發起招來更加靈活自如了。跟著袁彤、伊賀、玄宿夫婦、李厘、清怡、清竹、清海紛紛移駕向外,繼續未完的廝鬥。 周詩涵連忙拔步出殿,憂心悃悃,跌足連連,喃喃自語:「別打了,別打了,凌公子,你在哪兒?快來阻止他們打鬥啊!」 這一鬥便是昏天暗地,不眠不休,渾不知過了幾時。十二使鬥得興發,愈發狠招,轉眼間南婆婆必敗無疑。袁彤和伊賀已將個別招式使全,雙方各有千秋,伊賀刀法雖快,對付袁彤始終差那臨門一腳,然而袁彤劍招瀟灑飄逸,伊賀倒也能應付自如。 李厘此刻已負傷在身,玄慧的兵器也斷了一截,兀自勝負未分。清海、清竹面對清怡勢如破竹的攻擊,無論自己如何發招,在她劍下便彷彿泥牛入海,杳無影蹤。兩人素來心高氣傲,便是死也要掙扎到底,不肯棄械投降…… 便在此時,忽聽一個清朗朗的聲音喊道:「住手,別打了!」這一聲內力充沛,有若虎嘯平原,龍吟大澤,群山間回音陣陣,似乎每座山峰都在說「別打了,別打了……」 眾人聽這輕描淡寫的一聲斷喝竟有如斯威力,莫不大吃一驚,心知強手駕臨,不由自主的循聲望去,只見發聲者是一名清秀少年,身旁一個白衣女郎,這一望之下,眾人不約而同的大吃一驚…… 周詩涵喜叫:「凌公子……」一語未畢,同時不遠處一個聲音叫道:「朱姑娘!」山坡上奔來一名黑衣青年,正是季胤天。 那日凌逍遙給伊賀打落了山坳,昏迷了數個時辰,依稀聽得一縷輕柔往復的琴聲縈繞耳際,宛如一道清泉流通全身,又緩緩注入四肢百骸,全身輕飄飄、空蕩蕩的,猶憑雲絮,如沐春風,更無半分著力之處。 凌逍遙朦朦朧朧的醒轉過來,左肩傷口已不再那麼痛不可當,他耳邊充斥著琴音,迷糊中腦海更無別念,一時忘了自己為何昏睡在此,也忘了自己來到幽夢崖的目的。只知琴音讓他通體舒泰,緩緩站起身來,循著琴聲走去…… 琴聲總是在他身邊若即若離,他便有一步沒一步恍惚而行。轉過無數山坡,踏過十幾條羊腸小徑,穿過一叢叢樹林,涉過蜿蜒小溪,琴音愈來愈近,也愈來愈清晰。上得孤月峰絕頂一座危崖之上,琴音便有如一人在他耳邊輕歎呢喃,又似朝露暗潤花瓣,飛空細撒絨雪,乳燕輕歸幕巢,春風低拂柳梢。 凌逍遙但見崖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一大片裸岩橫陳,更別說一株樹木了,除了一座山洞,便闃無一物。他已知琴聲發自山洞,一心只想見到彈琴之人,是以悄悄的步向洞口。 入洞數丈,映眼便見一個白衣女郎端坐在深處,定定的瞧著眼前這名不速之客,冷若寒霜的目光隱約帶著些許訝異,十指擱在琴弦上,渾然忘了彈奏。 凌逍遙一見那女郎面容,目光便再也移不開了。 眼前那女郎一張明淨無瑕的鵝蛋臉,膚光勝雪,幾如透明,雙頰染著淡淡粉暈,柳眉入鬢,翦水秋瞳黑白分明,澄若秋水,冷若玄冰,菱唇嬌艷欲滴,長髮微亂的散在肩頭,身披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如置身在煙霧之中,嫵媚不失高雅,成熟若帶稚嫩,面貌清麗脫俗,風姿嫣然絕代。 凌逍遙一生見過不少美女,她母親當年是山東濟南府第一麗人,三位姊姊出落的亭亭玉立,鏡兒在天香閣群姝中脫穎而出,林萍珊更是明艷照人,但和眼前這女郎媲美,便相繼黯淡無光。若說這女郎是出水芙蓉,其餘女子便是田田荷葉、青青浮萍。乍見這女郎的面容,心中便不由自主浮上「西子轉世」、「貂蟬化身」這些頌揚語詞。凌逍遙幾乎不敢雙目正視,就怕自己這凡夫俗子多瞧一眼,便是褻瀆這天仙一般的美人。 那女郎目不轉睛的望了他一陣,終於啟櫻唇,發皓齒,道:「你是誰?為什麼那樣看我?」語音嬌柔婉轉,但語氣幾乎沒有抑揚頓挫,也沒有一絲情感。 凌逍遙呆然片刻,結結巴巴的道:「我見妳生得好看……我……從沒看過這麼美的姑娘!」說到這裡,臉上微微一紅,鏡兒,鏡兒,請原諒我必須說實話。 縱然是恬退清高之人、方外隱逸之士,聽到有人真誠讚揚,也絕無不喜之理,然則那女郎又是身為女兒家,聽一個俊俏少年郎讚賞自己面貌,不禁心花怒放,道:「你是誰?為何來到這兒?」語氣依舊平淡如水。 凌逍遙道:「我叫凌逍遙。姑娘是不是姓朱?」 那女郎臉上微感詫異,隨即又恢復初時的冷淡矜持之色,道:「是啊!你怎麼知道?」 凌逍遙吐舌道:「天下間只有一個絕色,也只有一個朱姑娘,似妳這般周身沒有半點人間煙火氣息之人,還真是舉世無雙。」 朱姑娘「嗯」了一聲,道:「我叫朱嬋月。」 凌逍遙喃喃復頌:「朱嬋月,朱嬋月。湘妃詩有云:嬋娟湘江月,千載空蛾眉。豈難道妳非凡俗中人,而是月宮仙子?」 朱嬋月對文墨可不如他這般淋漓透徹,當下唯有一笑置之,見凌逍遙肩頭染血,便道:「你受傷了?」 凌逍遙少了琴聲誘惑,漸漸靈台清明,此刻經她一提,猛然想起昨晚和伊賀相鬥之事,哎喲一聲驚呼,大叫:「不好!」拔腿便奔。忽聽朱嬋月在身後道:「凌逍遙,你上哪去?」 凌逍遙止足道:「昨晚我在知客莊外遇見魔教少主,想必子午十二使也在附近,他們要尋妳師姊們晦氣,恐怕凶多吉少。朱姑娘,妳也跟我一道下山吧!」 朱嬋月頗不以為然,淡淡的道:「我犯了過錯,不能擅自出洞。況且十二使雖然武功了得,畢竟和我幽夢崖沒什麼深仇大恨,雙方平心靜氣的溝通之後,一定能化敵為友。」 凌逍遙瞪眼道:「魔教妖人素來殺人不眨眼,他們上得夢魂山莊,不攪個腥風血雨才怪。不行,不行,我得趕緊下山,想法子看能不能阻止這一切。」 朱嬋月道:「且慢!」 凌逍遙道:「朱姑娘,妳還有什麼事?」 朱嬋月道:「你強要出頭,我也無法攔阻。你肩頭受傷,我來給你包紮吧!」也不理他是否答允,逕自起身,從懷中取出一瓶傷藥,緩緩的走到他身旁。 凌逍遙搖手道:「區區小傷,諒無大礙,不敢勞動朱姑娘玉手。」 朱嬋月不答,道:「把衣服脫了。」說話斯文,但語氣中自有一股威嚴,教人難以違抗。 凌逍遙臉上發燒,道:「妳……妳要我把衣服脫了,幹什麼啊?」 朱嬋月凝視他片刻,一雙眸子靜悄悄的,神色間盡是冰冷淡漠,實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樂是愁。 凌逍遙嚥了一口唾沫,竟不自禁感到背脊發涼,心想:「她究竟是人是鬼,是冰雕還是水晶?」只聽她冷冷的道:「不脫衣服,我如何給你上藥?少囉唆了,你不脫,我便自己動手。」 凌逍遙自幼受世俗禮法薰陶,比一般道學之士還要克己復禮,這時只急得滿頭大汗,道:「孟子書中有云:男女授受不親,禮也。要是妳碰了我,妳就會遭世人唾棄,而我也會被爹爹打屁股的。」 朱嬋月奇道:「男人女人,不都一樣是人麼?」 凌逍遙叫道:「不一樣,不一樣的。」 朱嬋月冷冷的道:「我便是不懂,為何你這人偏生婆婆媽媽得緊。」 凌逍遙只覺朱嬋月天真無知,猶如出生嬰兒、山中野人,一時也無法和她言明,道:「好吧!那我拉開左肩衣服,總可以吧!」只怕她仍要脫自己衣服,語畢便即將衣襟拉開,露出左肩一個血肉糢糊的傷口。 朱嬋月扶他坐下,讓他背靠石壁,挑些傷藥敷在他肩上,手法乾淨俐落,渾不拖泥帶水。 凌逍遙只覺她手指柔若無骨,纖若蔥管,不禁想到古詩有云:「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一首詩寫 朱嬋月道:「我私自放走羅剎教天之聖手季胤天,所以才給婆婆關在這兒,只消再過半年,我便能下山了。」 凌逍遙驚道:「季胤天……是……是羅剎教天地二聖手之一的天之聖手?」 朱嬋月不喜多言,頷首作應。凌逍遙怔了半晌,道:「他既是魔教妖人,算來也是幽夢崖的敵人,正所謂縛虎易,縱虎難。妳為何卻要放虎歸山?」 朱嬋月冷冷的橫了他一眼,道:「他這人對我很好,我倒不覺得他是歹人。婆婆把他關在石牢裡,一滴水也不給喝。我見他可憐,於是放他出來,他卻不肯,說什麼便是死也要待在這兒。我無計可施,只好狠狠的把他趕走,不知道為什麼,我趕他走算是救他一命,他為何還要傷心痛哭?」說著輕輕的嘆了口氣,那是她一輩子也解不開的疑竇。 凌逍遙心想:「人家對妳一往情深,想長伴妳左右,就算龍潭虎穴,也能安之若素,人之微妙情愫,難道妳不懂麼?妳將他趕走,雖然出自好意,但人家內心如何作想?必是以為妳流水無情,或是以為妳根本不想看見他。」 朱嬋月撕開衣襟,替他包紮完畢,忽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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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