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卓雍錯印象

越是漫長的旅程，越是要多些停留，否則只能留下些浮光掠影，徒增更多的遺憾。而旅途中限制你停留的，常不是時間，也非交通工具，更常是自己缺乏勇於向前的決心。在往返羊卓雍錯的路上，我如是感慨。

下車走，也挺好

「羊卓雍錯」又名「羊湖」，位在拉薩西南邊約百餘公里的高山中。藏語的「錯」（有時也寫作「措」），是「湖」的意思。湖名「羊卓雍」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羊卓」在藏語裡意為「上部牧場」，「雍」是「碧玉」，連貫起來即「上部牧場碧玉湖」之意，這種說法對湖的高度、植被及顏色，都有十分形象的概括。另一種說法則是因為湖上多見天鵝，因此以為「羊卓雍錯」即「天鵝湖」之意。

無論何種說法，「羊卓雍錯」這名字都十分引人遐思，更何況其還享有西藏「三大聖湖」之一的美名（另二為「納木錯」、「瑪旁雍錯」），無怪乎前往羊湖的路上遊客絡繹不絕，即便現下並不是旅遊的旺季。我觀察了一下，大多數的遊客多是租車前來，四輪粗壯的大豐田越野坐上四、五人，像巡洋艦一般地划過羊湖後，正好順路走「舊路」（也稱「南線」）向後藏的江孜、日喀則前進。

還有一些人則是踩腳踏車前來，一路上時見三三兩兩，無不吃力十分。上羊湖的路並不輕鬆，過「曲水大橋」後幾乎都是上坡，高度從3600左右要爬升1400公尺，直到越過5030的「崗巴拉山口」才得下坡。陡峭不絕的坡度，加上高海拔稀薄的空氣，讓許多人都不得不下車推車，但即使如此，我也沒有見到任何一張愁苦的面容，甚至許多人臉上都還洋溢著陽光般的淺笑。辛苦是必然的，推車也沒什麼可恥，相較於坐在公交車上的我，他們能看到更多的風景，甚至他們自身即已構成公路上一道絕美的風景。

「下車走，也挺好」，在公車上我如是想。

山高處，停看羊湖

一直到現在，我都還是找不到適當的辭彙來形容這些西藏高原上的湖泊，她們的美似乎只能親身感受，而難以筆下言傳。即使曾見識過納木錯的絕美，但翻過山口初見羊卓雍錯時，我仍是驚豔得說不出話來。一直覺得美過了頭，就如同「夢幻泡影」很不現實，而羊湖，就屬這種「何似在人間」的不現實。

公車行至湖畔高處的休憩區，藏族朋友通常會要求在此停車掛風馬旗，這次連要求都不用提，開車師傅即有默契地自動停車抽菸，趁著一些人爬到高處掛風馬旗的空檔，我也有機會在湖畔停留欣賞。從這角度看，細長的羊湖更像是條寬大的河流。從地圖上看，它也的確如珊瑚枝一般，由北向南開展出許多細長的岔枒。資料上說繞湖一週約250公里，而在此山口所能見到的羊湖，似乎僅是「珊瑚」一個主支幹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就如同下方繞湖蜿蜒的公路，實際還有許多未見的隱沒。

地質學家說，羊湖是「年楚河－羊卓雍錯斷裂帶」南面的地層陷落窪地，再經由冰川堰塞而形成的堰塞湖。換言之，眼前這片清澈湛藍的湖水，其源頭即始於遠方晶瑩潔白的雪山冰川。如同納木錯一樣，雪白的山加上湛藍的湖水，總給人一種如詩如畫的夢幻感，藏人將納木錯和其上方的念青唐古喇山想像成一對夫妻，只有曾親歷過這些天然美景後，才能感受這形容有多麼的貼切。

時近中午，山雲驀然多了起來，雖然陽光還是從雲隙間洒下來，但身體卻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才意識到這裡的海拔有多高。羊卓雍錯週遭聳立的雪山，許多高度都在6000以上，其中最高的「寧金崗桑峰」，更高達7191公尺。即使最低如羊卓雍錯，湖面也有4441公尺高，這裡是青藏高原上又一片山的海洋。「海洋」中這時獨臥著一頭閒看浪起浪落的「高原之舟」大黑犛牛，少了遊客的騷擾牠顯得特別地悠然，那一刻我想到的是李白的詩，「相看兩不厭，只有『羊卓雍』」。

徬徨，浪卡子

在羊湖停留不久，已很惆悵，「不是來看羊湖的嗎？」臨上車時有點猶豫地想留下，但還是因為害怕回程攔不上車，被落在這前不著山，後不著水的地方，而上車匆忙下行。

一路車隨湖轉，水色山光，都是好景色，卻只能在車上匆匆一瞥，這是搭公車旅行西藏最讓人遺憾的地方。「如果有輛車就好了，無論是開車、騎車，都好。」這念頭在西藏一路都有，可是在羊湖路上特別的微波盪漾。

兩點多，公車行至終點浪卡子，或許為了趕時間，只停在城區的邊邊上，並不進城。不大的城，遠望一片荒涼。本來今晚該在城內找個住所，明日再探桑丁寺的，但「今晚的住所呢？明天往桑丁寺的車呢？」想著想著，不覺有些氣沮，我的心在浪卡子邊上開始徬徨。路旁，一台私人的中巴正招徠人客回拉薩，一些來這裡打工的四川民工說，「這是今天回城裡的最後一班車了，」

車將走，我看看有些荒涼的浪卡子，又告訴自己一個桑丁小寺應該也沒啥可看的。於是我鑽進了車，走上回拉薩的路程。一路又經過白地，又經過羊湖，甚至還又看見那隻望山的大黑牛，風景還是那麼吸引人，甚至在夕陽下，還多了幾分明湄瑰麗的顏色，我後悔了，徹底後悔了，很為自己在浪卡子的彷徨感到難過，

只記得回到拉薩那晚，我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