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們家小姐有時會問我,「媽媽, 你愛我嗎?」,尤其當她不聽話, 胡亂吵鬧時特別愛問這句話, 我當然明白她的本意, 所以有時會故意裝傻, 反問,「啊...什麼意思?」, 她一聽, 便急起來,嘴裡直說, 「媽媽, 你要說愛我, 而且要愛很多.....要不, 我會覺得你不愛我....」, 我聽後, 總是淺淺的笑著說, 「那就不愛好了, 因為你這個樣子, 媽媽簡直愛不下去.」不知為什麼, 女兒似乎很喜歡聽到「愛不下去」這句詞,每回聽到我說「愛不下去」, 她就嘎嘎的笑個不停, 有時還會像傳球一樣傳回來頂我一句, 「媽媽, 你這個樣子我也愛不下去了........」.

我們家小姐剛好到了「中二生」這個年紀, 她以為讀了幾本書, 看了幾部電影, 聽了幾首歌, 知道了幾件世界大事,寫了幾篇文章, 解了幾道數學, 就以為她懂得全世界, 在她的腦袋裡, 她的聲音永遠響亮過他人, 有時要她聽話簡直比要我去當科學家還難.但,即使自認為懂得全世界, 可終究還是小孩,日常生活裡還是一樣少不了媽媽媽的愛, 因此不聽話時也需要常常問媽媽, 確認一下媽媽到底還愛她不愛. 我想每個小孩子大抵都如此吧, 性情裡總有「陰晴」兩面, 晴天時, 甜蜜的膩人, 沒事就把小臉湊過來, 溫溫柔柔的說, 「媽媽, 親一個...」,或是把身體靠過來, 輕輕的說, 「媽媽, 我需要一個抱抱....」. 等會兒隔不到一頓飯的時間, 又莫名的翻臉胡亂生氣, 像個小小孩一樣哭吵鬧個不停, 你不知道她要什麼, 她也說不清她要什麼, 只是竭盡所能的折騰, 到了這種時候, 我也只能靜靜的等她把脾氣鬧過了, 因為我清楚我若在此時玩笑的說句「你這個樣子, 媽媽要愛不下去了....」, 她可會拿來當真, 然後哭吵鬧得更兇.

其實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 在對「愛」的需求上, 我想我們都是平等的, 情感的出口與入口,我們都需要「愛人」與「被愛」,你若把「愛」放在天平上, 「愛人」與「被愛」的比重需要相等才不會失衡,因為我們都明白-----一旦失衡, 便會產生一連串的問題或困擾, 去處理失去平衡的「愛」所衍生出來的問題其實是很令人心煩的,既然如此, 為什麼我們又會放任我們的「愛」讓它胡亂行走,迷航, 回不到最初的方向? 歸根究底我們還是人而已啊! 我們的性情和思想本來就像月亮一樣有陰晴圓缺, 所以我們的心會有「大小心」,我們的愛也有「大小愛」, 如何平心靜氣的看待我們的「愛」,我想可能只有在「無字天書」裡才有答案吧!不過, 儘管如此, 我相信每一份或每一種「愛」都會有它的歸屬, 至於它到底歸向何方,也只能靜待「有心人」各自去尋找.

(二)

女兒開學後, 日子總是開始變得忙碌,原來可以稍稍喘口氣的星期六,日, 也因為她今年回去上中文學校而使周末過得更加緊湊,不過我是沒有怨言的, 小時侯上中文學校是我拖著她去的,每次到了星期六的早晨, 我總得忍受她漫無止盡的抱怨, 然後我也不能多說什麼, 原因是「我拖著她去的」,我們倆人為了中文學校一直奮鬥到兩年前,她決定再也不去了,我才無奈的放棄. 今年開學前, 她突然要求我讓她回去再學中文, 我表面上裝作鎮定, 要求她一定得心甘情願的上課, 而且要按時寫作業, 但心裡卻偷偷竊喜著,雖然星期六的假日因為上中文學校而耗掉了大半天, 而剩下的半天有時也忙著辦一些瑣碎事而不得閒, 不過看著她願意學習中文的樣子, 我的心裡倒像是被冬日的陽光掃過, 淡淡的舖上一層暖和, 那股愜意令自己舒服到不想多開口.

上個月底的最後一個星期六,按照慣例早上她去上中文學校, 下午則為了買一雙演奏會需要穿的鞋子,帶著她走走逛逛跑了好幾家店, 然而找了老半天卻始終找不到一雙合適的, 最後逛累了,女兒提議到她愛吃的熱狗專賣店(Hotdog House)吃點東西,再繼續尋找.這家小小的店面是一對墨西哥裔的夫婦開的,我們選了店外臨噴水池的位子坐下,女兒點了她愛吃的芝加哥熱狗, 開心的吃著, 不過我看她卻是一邊吃一邊抖擻, 仲秋的氣候, 果然是令人捉摸不定的, 早上的陽光還明亮如夏, 午後的秋風陣陣吹來, 空氣裡卻已夾雜著一股寒意,我跟女兒說,「你坐在這兒慢慢吃, 我到車上幫你拿外套......」, 才剛起身, 卻看見噴水池旁圍了一群人, 對著天空指指點點, 我好奇的抬頭往上看, 原來不知是那位有心人, 花了一筆錢僱了飛機在天空中噴字示愛,我喊了女兒來看, 她丟下手裡的食物, 興沖沖的跑來觀看,一邊看一邊跟我說, 「媽媽, 是J love l, 」, love 用的是心型的符號代替, 我順手拍了幾張照片, 還聽到一旁一位媽媽嘴裡輕輕的唸著, 「What a lucky girl ,what a lucky girl.........」(多麼幸運的女孩,多麼幸運的女孩......),還有另一位小姐嘴裡則呢喃著,「這一定是用來求婚的......」,秋日的午後, 因為這位有心人的浪漫舉動, 而使大家的心情也跟著歡欣鼓舞了一陣.

正當我走向車上幫女兒拿衣服時, 突然聽到一位老先生開口對著路過的一對年輕的情侶說著,「讓你的男朋友也替你做一些浪漫的事吧! 看看天空上寫的字, 你不羨慕嗎?.....」女孩本來笑笑的聽著, 聽到最後卻板起臉孔快步走回車上, 留下男友尷尬的身影, 老先生仍毫無察覺的大放闕詞,他的一旁立著一位白髮的老太太, 她望著老先生, 嘴裡眼裡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我猜他們大概是一對老夫婦, 溫和的老太太可能一輩子都在聽著先生嘴裡的碎言碎語, 所以早已習以為常, 殊不知, 年輕的情侶正需要時間與生活裡的點點滴滴來培養感情, 老先生一句玩笑的言語, 也許會破壞兩人的感情也說不定.

拿了外套走向女兒, 遠遠的就看見她的笑臉, 她指指天空, 噴字還沒寫完,原來以為是「J love l」, 沒想到噴字成了「J love P」,又過了一下變成「J love B」, 大功告成後, 飛機才鬧轟轟的飛遠了.女兒吃完後, 我們起身打算再繼續找她的鞋子, 她卻飛快的去追逐天空裡那些被風漸漸飄散的字,我看著那些變形的字, 心裡忍不住感嘆起來, 不知是感嘆飄遠的金錢, 還是飄遠的浪漫......

你會羨慕嗎? 我想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的答案, 答案其實也不需要說出口, 因為日常生活裡我們不自覺的就會表現出來我們需要的是什麼?有些人需要關心, 有些人需要氾濫成災的愛, 有些人需要浪漫,有些人需要距離, 有些人需要生活上的富裕...... 我覺得愛情是一道只有當事人才懂的習題, 旁人是沒有辦法介入, 然後當起導演來指揮劇情的走向.

「愛情」有時雖令人迷惘,但總還是有它的依歸的,只是「愛」到底會往那個方向走, 我想每個人尋覓的時間都不同, 你若把「愛」想成是一顆光彩的玻璃珠, 在繽紛的大世界裡滾來滾去, 總有一天會滾進另一個人的手裡, 而那一雙溫暖的手會讓你的日子發光發熱,就像冬日的陽光 暖暖的護著你的心, 你的情,所以如果你是那個渴望愛的人,那麼就請你耐著性子,對你未來的愛情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