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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18 00:47:44瀏覽4159|回應0|推薦17 | |
岩井俊二導演向來有「映象詩人」之稱,他以唯美運鏡,蘊釀出如印象派般光影流動的畫面,加上充滿詩意風格的「岩井流」音樂。「情書」就在流動的光影與如詩的浪漫中,唯美的述說著關於青春的美好與失去的哀傷。 中山美穗所飾演的女主角博子,在未婚夫藤井樹因山難去世的第三年忌日,從紀念冊中記下夫婚夫老家小樽的舊址,明知改建國道的老家已不在,博子還是忍不住寫了一封寄往天國的信,給小樽的「藤井樹」,竟意外收到回信,而回信是來自一位同名同姓的女「藤井樹」。 原來「情書」並非戀人絮語,而是由藤井樹所連結的二段戀情,屬於女藤井樹(以下簡稱樹)的過去與屬於博子的現在。藤井樹因山難去世,同為登山社的秋葉從此放棄登山,秋葉不再登山是因為害怕,但害怕的是危險還是觸景傷情?熊老大在藤井樹去世後選擇駐守山林,幫助需要的登山者。死亡面前我們如此無能為力,只能以各自的方式處理來不說再見的關係。博子不放手,秋葉選擇逃避,熊老大以積極行動亡羊補牢。 所以博子寧可相信那是來自天國的回信,即使不合邏輯,卻讓她的愛情得以延續。樹卻從信中嗅到死亡氣息,像是梶井基次郎的小說:「櫻花樹下有個屍體」,或者阪口安吾的作品:「在櫻花盛開的樹林下」。櫻花盛開與日本開學季節相互輝映,象徵青春的燦爛與美好,但櫻花也隱喻盛極之後的凋零,這一幕點出「情書」的主題「青春」與「死亡」。青春看似美好,死亡卻令人哀傷,然而青春與死亡都指向同一方向-失去。博子失去未婚夫藤井樹,樹失去無法重來的青春。岩井俊二以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帶出主題所延伸的不同面向:青春、死亡、重生、回憶、放下,以及愛情。 秋葉提議前往小樽看看「敵人」的真面目,博子卻說:她不是敵人。對秋葉而言,「藤井樹」是情敵,無論男女。對博子而言,「藤井樹」是她的思念,無論男女。先喜歡博子的是秋葉,捷足先登的卻是藤井樹,這是秋葉的遺憾。可是阿樹為何一反羞怯個性,積極對博子告白,並表示對她一見鍾情?在樹的回憶中我們恍然明白,藤井樹對博子的即時告白,是在修補未能及時說出口的青春遺憾。 小樽街道上,博子與樹擦身而過,彷彿鏡中的另一個自己,博子頓悟這一切不是巧合,兩個藤井樹,兩個容貎相似的女孩,交集成一段沒有開始的戀情,以及一段沒有結束的戀情。博子無法接受自己是別人的替代品,婆婆卻說兒子死後還能讓她吃醋很幸福,表示你還是喜歡他吧。因為喜歡,必須是第一,必須是唯一,怎麼可以屈居第二,即使那是來不及參與的過去,也無法原諒。 也許知道更多可以扳回一城,博子的好奇推著樹重回慘綠青春。塵封的記憶逐漸清晰展開,青春在同名同姓所受到的嘲笑與困擾中渡過。博子想像的是宿命的浪漫,樹所經歷的卻是現實的傷害。兩人因同名同姓遭同學配對、惡作劇,女孩只能無奈容忍,男孩卻任性耍賴。疲於回應的困擾,樹痛苦的記憶,岩井俊二卻以唯美畫面,塑造出觀影的反差。27分與89分考卷的錯拿,是痛苦與喜悅的無常,至於停車棚愛情告白的插曲,那是學生時代的共同記憶。努力搖動單車為男孩照明發電的女孩,在作弄與被作弄的微光照耀下,無奈也罷、痛苦也好,都是青春的躍動。 不懂男孩總愛捉弄喜歡的女孩,惡作劇的背後其實藏著溫柔體貼。岩井俊二的電影經常引用「愛麗絲夢遊仙境」的鏡像隱喻,鏡子有裡外與左右的虛實,男孩在多本書卡上簽名,女孩以為他作怪,博子卻敏感覺察他寫的是女孩的名字。也許藉著簽名遊戲,男孩以不斷低呼女孩的名字,在心中與她對話。 樹以為重述過往只是回應博子要求,其實她也在經歷自我的發現之旅。因博子請求樹重回母校取景拍照,遇到記憶力驚人的濱口老師,對學生的學號及姓名依舊朗朗上口。如果沒有博子,藤井樹幾乎已不存在樹的記憶中,但藤井樹對樹的記憶呢?是像濱口老師念念不忘,或是像樹只是一段過往? 更有趣的是當年樹口中白痴行為的藤井樹簽名,時空相隔之後卻被學妹們當做尋寶競賽,樹澄清書卡上的名字是別人寫的,學妹說:「他是男生嗎?他可能很喜歡你,不然怎麼會寫這麼多你的名字。」藤井樹喜歡她嗎?當年被同學配對是痛苦的惡作劇,多年之後卻成為學妹們公認的幸福秘密,彷彿印證伍迪艾倫所說:「喜劇往往是悲劇加上一點時間」。 從濱口老師口裡聽到藤井樹去世的訊息,「死亡」將樹帶回漫天風雪的那年冬天,雪地裡的蜻蜓連結了父親的死訊。藤井樹在喪假期來找她,要她代還「追憶似水年華」,喪假結束她回到學校,藤井樹已轉學,在不曾好好說再見中,她失去了父親,也失去了藤井樹。 久病不醫的樹終於倒下,救護車無法在風雪中即時到達,引爆父親死亡的舊傷痛,當時的錯誤選擇,造成爺爺的內疚與母親的創傷,同樣的危機在樹身上重演,爺爺與母親再次面對選擇。及時將樹送達醫院的事實,說明無常的人生,即使相同的選擇,也可能得到不同的結果。 所以能夠真實掌握的只有現在,博子終於和秋葉重回藤井樹山難之地,熊老大告訴博子,藤井樹跌落谷底時,大家找不到他,只聽到他唱歌的聲音。秋葉說:「為何在人生的最後階段,還唱松田聖子的歌呢?」就像博子和樹二人同樣留著松田聖子髮型,那是共同的青春。博子終於了解記憶是自我的選擇,無關真相。無論她是藤井樹的唯一、第一或替代品,他們之間有著別人無法參與的美好當下,就像兩位藤井樹的共同回憶,那是她無法參與的過去。 冰冷的雪地裡,博子傳達了心意:「你好嗎?我很好。」回聲彷彿藤井樹對她的回應:「我很好,你好嗎?」同時病床上的樹也輕輕的呢喃:「你好嗎?我很好。」博子選擇放下,樹選擇接受。 送回信件,把回憶還給樹,博子釋懷了。她放下藤井樹,把回憶留在雪地,人生重新起步,和秋葉一起前進。樹也接受父親死亡的現實,接受與藤井樹共同走過的青春。最後學妹們帶來意外的驚喜,答案早已藏在「追憶似水年華」的書卡背後,當年藤井樹要她代為還書,是為了讓她看見自己的心意,他的青春告白。原來藤井樹並非不告而別,他有好好說再見,讓青春美好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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