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過境情謎--虛假的身份,真實的自我
2022/07/10 00:45:01瀏覽8386|回應0|推薦8

過境情謎改編自安娜西格斯的過境同名小說由熱愛文化研究的導演克里斯汀佩佐執導。一如佩佐過往的改編風格,從不安份忠於原著,他不認同西格斯的共產黨身份,也無意複製納粹迫害猶太人的歷史,他感興趣的是馬賽這個城市,具有過境功能與意涵的港口。過境原本只是個人地景的移動,功能可能是娛樂、人際、經濟因素。然而某些歷史性的時刻,它卻成為政治圖騰,主宰個人命運,甚至生死。

對西格斯而言1940年的馬賽操控著反納粹者猶太人共產黨人絕望與希望之鑰。對佩佐而言,他所關心的馬賽卻是此時此地,眾多逃往歐洲的難民滯留馬賽,前途茫然,命運依舊在希望與絕望中飄蕩。

佩佐再製西格斯的文本運用後現代手法將敍事與年代重新拼貼將文本去脈絡留下人的故事與旁觀的城市而城市的代言者佩佐安排了小酒館的酒保以旁白貫穿全場

主角蓋爾是個共產黨員,接下送信給德國作家維德爾的任務。維德爾住進巴黎旅館之後便失去音信,蓋爾假冒住房,向女服生要求要有晨光、小鳥跟花園的房間。由於西格斯原作以散文風格呈現,佩佐刻意保留敍事的節奏與詩意,也讓情緒的流動更沉痛。

女服務生說維德爾來到旅館時如在風中顫抖,維爾德的恐懼、憤怒與非住這間房不可的固執,反應了飽滿的壓力,焦慮、不知所措,甚至不知何去何從的挫敗與絕望。無法抗拒愛的女服務生答應讓他待一晚,隔天他卻割腕自殺,旅館通知警局處理後續程序,屍體火化,連墓碑都沒有。在這樣的時代裡,一個人的死亡如此輕易。蓋爾對作家並不熟悉,他只能帶走他的行李包,回去覆命。

大搜索開始進行,蓋爾和漢斯到處躲避,漢斯腿受傷,蓋爾不離不棄照顧他。這天他打開作家的行李包,閱讀作家的書,發現那是他的母語,那曾經是他的母親用來安撫他的話語,為了讓生氣暴躁的他安靜下來,語言連結了作家與他彷彿成為故人。

維爾德不只是個作家並且參與革命蓋爾在他書中讀到相同的處境,明白在龐大政治體的迫害下,他們無能為力,瘋狂的反抗作為情非得已。背包裡有二封信,一封是出版社寫給作家,雖盛讚他的書卻為無法出版而道歉這正是西格斯的道德反思,明知正確的事,但在現實考量下卻不得不退縮,而這樣的選擇並非功利計算,是對恐懼的防衛,在道德上應該苛責嗎?

另一封信似乎是維德爾的妻子所寫,信中要他別等了說兩人生活已結束。佩佐的敍事都在中流動,觀眾無法得知具體全貎,只能在拼湊中詮釋,作家原本可以申請移居美國,因在書中洩漏美國中情局介入阿梅尼亞工會成員槍擊案,令自己處境為難,轉而計畫移居墨西哥,卻因妻子琵琶別抱,將他抛棄,深愛妻子的作家,加上書的出版受阻,婚姻、事業、前途皆落空的絕望下,終於走上絕路。

然而蓋爾想起保羅要他轉交的信一封來自墨西哥駐馬賽領事館信中確認墨西哥核准維德爾定居申請,他可以去領取簽證與旅費另一封信是他太太寫給他的要他別猶豫她在馬賽等他來快來吧,我的愛讓我們在墨西哥展開美好新生活,前後矛盾的態度讓蓋爾不解,瑪麗對維爾德的愛是真或假。

漢斯因為感染身體撐不下去,靠在蓋爾身上死去。蓋爾趁機逃走,隔天到達馬賽。人們對疲憊不堪,衣衫襤褸的蓋爾視而不見,彷彿只剩凝視自己苦難的力量,佩佐以第三人稱敍說城市的闖入者,充滿識流卻如詩的節奏。而下一秒:她拍了他的肩,他轉過身來,就在那時他看見了她。她盯著他,輕輕搖頭,然後轉身離去。他看著她離去,她優雅的黑大衣,精心挑選的鞋。疲憊的步伐,她再次轉頭看他,凝視他一會,才邁步離開,此時一輛警車鳴笛,接著又一輛,是突襲行動,他立刻跑開。

無論巴黎或馬賽他都是逃亡者只能躲藏。戰戰兢兢、惶惶恐恐,他在這個城市裡尋找渺小的生存機會。而瑪麗卻以鮮明的符號穿梭在馬賽的街道上,快速的步伐,紅色高跟鞋,清脆的足音,她的專注與無畏吸引了蓋爾的視線,也佔據他的心,讓他陷入情不自禁的愛戀。

鼓起勇氣將漢斯的死訊告訴梅莉莎和德里斯,丟下悲傷的母子,蓋爾轉身離去,一種無能為力的認命。馬賽的旅館幾乎家家客滿說明想要離境者人滿為患。蓋爾需要安靜可藏身的地方,他沒有居留證,將身上所有的錢用來預付一周費用。飢腸轆轆的他睡了一覺之後,決定把作家的遺物帶去墨西哥領事館, 也許可以領到一些錢,貧困與肌餓將他逼到生存最底限,雖然整個城市籠罩著危險,他已顧不了,只要活著總有出路。

領事館擠滿待候簽證的人,其中不乏中產階級,卡拉卡斯樂團指揮家,帶著狗的設計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說自己與死亡擦身而過,而現在他們只求一份過境簽。蓋爾陰錯陽差的被承辦人誤認為維爾德,領取二份船票二份簽證,以及一張現金匯票,三周之後他就可以搭船離開。承辦人說他的太太幾乎每天都來問你的下落,她不停的哭。蓋爾說是瑪麗離開我的,承辦人說:誰會先遺忘?是被抛下的男人,或者離去的女人?

當他把匯票兌現,坐在咖啡館的窗邊,吃著溫熱的瑪格麗特披薩,喝著冰涼的粉紅酒時,瑪麗的身影迅速出現,可是當蓋爾與她視線接觸,她便迅速轉身離去。蓋爾追出門,人潮如流水的街道已不見身影。是實是虛,蓋爾似乎難以分辨,但他明白她的身影已是他愛戀的符號。

現在開始他是維爾德,為了生存他必須扮演虛假的身份,換言之馬賽是他的希望城市,但也讓他失去真實的身份,他還能擁有自我嗎?因此對瑪麗的愛戀成為自我的真實情感。除了瑪麗,還有德里斯,他放不下。

他去看德里斯,陪伴生病的男孩,幫他修好收音機。梅莉莎回家聽到收音機傳的歌,蓋爾說母親常放這首歌讓他去睡覺:蝴蝶回家了,小熊回家了,鱈魚游回來了,大象快回家,螞蟻趕回家,燈已點著,一天已飛逝,丈夫與妻子都回家了。再唱一次他哽咽了,音樂在他腦海中縈繞,他趕回旅館把歌詞完整書寫下來,就像完成陪伴男孩後回到家裡安歇。

大掃蕩引發旅館騷動,大家看著被抓的婦人,哭喊的孩子和丈夫,袖手旁觀但心中羞恥,應該同理卻為抓的不是自己而鬆口氣。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當生存匱乏,生死懸於一線,人還能將道德奉為上位嗎?

隔天他去接德里斯,男孩帶他到海邊風沙漫天的市集。他能做的就是在這風沙目迷的人世間,珍惜短暫的相遇與情誼,給予男孩一點如父的溫情。

蓋爾再度接受領事館詢問,承辦人質疑《新邊境》是共產黨報紙。蓋爾說我沒有參與。承辦人問他為何選墨西哥不到美國,你認為他們會歡迎共產黨員嗎?蓋爾說我沒有參與。承辦人問他去墨西哥以何為生,他說學技術當收音機電視維修技師。承辦人問他不想繼續寫文章嗎?他說不想,承辦人說但作家就是要寫文章啊。蓋爾說了一段童年的經驗,校外教學之後作文就是校外教學之旅放假之後作文就是《假期中我做了什麼》或者《假期中最棒的事》,耶誕節之後作文就是《我的聖誕節》,所有的經驗都只是為了寫篇學校作文,至於他和待過集中營的作家,那麼多恐怖的經歷,都只是寫作的材料,集中營、逃亡、死亡、戰爭,我不想再寫任何學校作文了。承辦人說從你口中說出,真是沉重的告解。

藉著蓋爾之口,佩佐重現西格斯對道德的沉重批判,所有的苦難只有當事人才能深切體會,他人難以同理。我們以為的同情,不過只是為了收集名為苦難的作文材料,何等諷刺。然而不同於西格斯,佩佐賦予了更豐富的意涵,這是蓋爾最真實的自我表達,不是維爾德,是以蓋爾的真實自我。

蓋爾從領事館回到咖啡座,發現德里斯沒有動桌上的冰淇淋,原來他擔心蓋爾離開。蓋爾向德里斯解釋他不得不離開,他想擁抱他安慰他,向他解釋為何必須離開,但德里斯卻推開他說:你們去吃屎。德里斯說的是你們,記憶中父親去了領事館,再也回不來了。他不明白領事館為何總把他所愛的人帶走。蓋爾也不知道該如何讓他明白,他不得不逃離。

李察是個醫生,也是瑪麗外遇的對象,他愛瑪麗,計劃和她一起到美國。蓋爾向領事館要求加上瑪麗的過境簽,他對承辦人說我想跟我太太一起移民。承辦人說你幾天前還不想,現在你跟我談真愛?他問作家最後的作品寫的是什麼?蓋爾說:一個男人死了,他被登記下地獄,在一扇巨大的門前等待,等了一天二天好幾星期、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終於另一名男子經過他身旁,等待者開口問他,我登記要下地獄,你能幫我嗎?另一名男子將他從頭看到腳,他說先生,這裡就是地獄。

「誰會先遺忘?是被抛下的男人,或者離去的女人?」被抛下的人墜入地獄,還是離去的人先入地獄。顯然對西格斯而言,殊途同歸。瑪麗跟他走,李察成為先走的人。可是喝完李察準備的餞別酒,瑪麗卻對蓋爾說要她要留下來,她不跟李察走,也不跟蓋爾走,蓋爾問她留在這裡做什麼?她說找我老公。蓋爾說你老公死了,瑪麗說他沒死。無論李察或蓋爾,都只是瑪麗的一時情迷,她的真愛自始至終只有維爾德。

李察沒走成,一群法國警官占據船艙,他被迫下船。李察感到萬念俱灰,無論瑪麗如何安慰他都沒用。蓋爾的腦海浮現他對德里斯唱過的歌,他從來沒覺得這麼冷過。他在這個城市是為了過境,再過幾天他就可以達成目標。為何他覺得寒冷?因為這個城市裡有瑪麗,有德里斯。瑪麗是他的愛戀,德里斯是他的親情。他本來以為留下是地獄,然而現在離開似乎也看不見天堂。

他去找德里斯和梅莉莎,但他們已經不在,屋裡擠滿不認識的中東難民,這是現今歐洲的狀況,自身難保的蓋爾,如何守護比他處境更難的移民?帶狗的女建築師無預警的出現在他身邊,她請他喝酒,她不是想聊天,只是不想一個人吃飯。喝完咖啡後他們一起在黃昏裡散步,聊到名為魯迪里奇奧迪的建築師,走到他設計的行人橋,完美聯結潘尼爾區與舊堡壘。她說來馬賽前,就期待看到這座橋。他們共享一支煙,蓋爾說他此刻感到非常放鬆,可以忘卻瑪麗,一切寧靜清晰。然而當他轉身卻不見女建築師,她選擇從完美的行人橋跳下去。在人生最終的絕望時刻,她以身為建築師的堅持,結束生命。

瑪麗改變主意要跟蓋爾離開,隔天蓋爾到領事館拿文件,再三個小時船就要開了。他從領事館的窗口往外看:「晨光照射街角,她以手遮眼,擋住陽光,此時他想起德里斯。他也曾坐在那,冰淇淋一口都沒吃。」前往港口的計程車上,她在車上談起蒙特婁號,原來她跟他走,是因為她以為丈夫會在船上。蓋爾說他不會站在欄竿前。瑪麗說:「他會在那裡,而他會原諒我,你會喜歡他。」他明白了,瑪麗的真愛只有她的丈夫,他是虛假的,而現在他的虛假身份也可能被揭穿,於是他把船票給了李察。拿了李察的五千元,他打算尋找其他離開的方法。

可是李察和瑪麗搭的蒙特婁號遭水雷擊中,船沉了沒有生還者。蓋爾不接受瑪麗發生不幸,日日坐在酒吧裡等候瑪麗。以為幸運離開的李察卻葬身海裡,無法離去的帶狗的女人,埋身在這個城市裡。馬賽雖是過境之港,卻無論境裡境外都看不見希望。因此,蓋爾等候的是瑪麗的身影,或者是絕望者的結局!

(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seleneyang&aid=17566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