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不完美卻真實-福爾摩斯先生
2016/01/16 01:22:42瀏覽912|回應0|推薦7

  「福爾摩斯先生」改編自2005年米契科林的小說「心靈詭計」(A Slight Trick of Mind),這是紀念柯南∙道爾「福爾摩斯小說」發行120週年的創作。米契科林藉由後設,解構柯南道爾筆下神格化的福爾摩斯,並重新建構一個人性化的福爾摩斯。

  多線敘事與多層次「戲中戲」交錯形成今昔對照的巧妙佈局,「外在故事」的設定於1947年,華生已去世,93歲的福爾摩斯從偵探工作退休,避居鄉間過著養蜂生活,身邊只有管家慕洛夫人與她的兒子羅傑,照顧起居。「內在故事」以雙線進行,開場他應日紳梅綺民樹之邀,到日本尋找增強記憶的山椒。返家後因羅傑翻出塵封手稿,勾起35年前他所偵辦的最後案件記憶,凱勒先生委託追查妻子安的行蹤。三條不同敘事線的互文,讓柯南∙道爾所塑造的英雄神話,在米契科林的筆下逐漸落入凡塵,走出真實身影。

  福爾摩斯原是柯南道爾所創造的小說人物,但他的豐功偉業卻由另一小說人物華生之筆所建構。在「心靈詭計」中,米契科林卻由老福爾摩斯以自己的筆,解構華生所創造的神探形象,並重新建構一個較為平凡的真實自我。彷如俄羅斯娃娃的「戲中戲中戲」,在互文中製造出虛實辯證的趣味擬真。

  抽菸斗、戴獵鹿帽,住貝克街221號B,這是華生筆下的神探,卻不是戴高呢帽、抽雪笳的現實福爾摩斯。梅綺的母親代表多數讀者的認知,梅綺說:「她要的是虛構,你才是真實的。」福爾摩斯卻說:「我可不確定。我想我曾經是真實的,一直到華生把我變成虛構,之後我的選擇有限,只能扮演他創造的角色。」我們塑造形象,形象回頭改造我們,後現代的虛實界線,在自我與鏡像中游離。梅綺說:「所以華生醫生的想像力改變了你。」福爾摩斯說:「想像力對我沒有用,我喜歡事實。」為了糾正華生任由想像力馳騁,他提筆努力在記憶碎片中,拼湊真實故事。然而記憶既是碎片,拼出的真實又何嘗不是「擬真」?

  因華生結婚離去,福爾摩斯獨自承接凱勒的委託,憑著記憶寫成的手稿卻停在關鍵時刻,為何這是最後的案件?他忘了。真相是什麼?他不記得。但他知道這件委託絕不單純,如果結果令人滿意,他就不用離開偵探工作,他離群索居35年,必然是為了懲罰自己的流放,他對羅傑說:「我一定做了很可怕的事,但我毫無證據可證明,只有痛苦、愧疚,都是無用的感覺!」

  感覺是無用的,事實才是有用的,他信仰理性,因此疏離感性需求。從簽名書推演出梅綺不是他的書迷,以山椒誘導他遠赴日本更非好意。梅綺耿耿於懷的是這位名偵探是否是父親當年,抛妻棄子的元兇。他怪罪福爾摩斯,衰老的母親沒有父親陪伴身邊,都是他所害。父親走出他們的人生,福爾摩斯卻以一本書的形式走進他和母親的生命。這個疑似加害者的「代罪羔羊」,取代了父親的存在,梅綺想獲知真相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安慰被遺棄的自己與母親「失親」的匱乏。福爾摩斯以「我不認識你父親」回應,他認為這是父親用犧牲包裝懦弱,給兒子編的「故事」。他以理性回應梅綺的感性需求,堅守維護「事實」的信念,然而逐漸喪失的記憶,所認定的「事實」是客觀的「事實」,還是主觀的「意見」?梅綺的事件成為他鬆動自我的隱藏因子。

  他循線解開安的行蹤之謎,失去孩子的痛苦不被丈夫理解,無法和孩子好好說再見,寄託心情的音樂被剝奪,讓心灰意冷的她只得計劃遠走高飛。但是福爾摩斯的出現卻讓她燃起一線生機,她說:「死者離我們並不遠,他們就在牆的另一邊。反倒是在牆這一邊的我們,如此孤單。」福爾摩斯說:「我孤單了一輩子,但是我有智慧的彌補。」安提出兩個孤獨的人分享彼此的邀請,以智慧建立自信,以知己滿足情感,的確是完美的人生,但那不是他的理性能夠接受的範圍。他敬業的完成凱勒的委託,找出真相,勸安回到丈夫身邊。可是偏執事實使他缺乏同理,他忽略了自己沒有情感依託,仍有智慧相伴;可是安的孤單,卻是一無所有。

  從線索到事實推演,理性讓他擁有成功解碼的「後見之明」,卻無法幫助他進入人性的「先見之明」,他人的內心是我們無法到達的世界,安需要的是感性的同理,事實與真相,對她毫無意義。安的自殺引起他的反思,他說:「我內心從未感受這麼大的空虛,這時我才懂自己在這世上有多孤單。」

  如果他所信奉的事實對他人無益,自我價值該如何定位?他解開真相,卻發現獨立高處如此孤獨,那是真實的自己,還是華生所塑造的英雄神格!他鉅細靡遺告訴華生有關安的故事,華生改寫成螢幕上的另一場「戲中戲」,他雖明白把他變成英雄,是華生的善意,然而不被理解的心情,讓他了解了安的感受。他終於發現包裝在智慧外衣底下的自我不是神,是個和梅綺、安相同的平凡眾生。

  小羅傑彷彿是他的傳承見證,觀察敏銳、邏輯清晰,智慧的潛能讓他擁有不凡的夢想,相對於識字不多、視野狹小,整日憂心生活、愁容滿面的母親,智慧理性的神探才是他的典範。這卻刺傷慕洛夫人的自尊,羅傑被蜂蟄傷後,焦慮的母親情緒爆發了,她責備福爾摩斯偷走兒子,她說:「我只有他一個,現在我失去他了。為什麼被攻擊的不是你?」慕洛夫人就像安和梅綺,他們活在感性需求中,失去情感的依託便一無所有。羅傑解開蜜蜂滅絕的真相,這是福爾摩斯教導的成就。理性讓他以為自己在做「對的事」,甚至說出:「資優兒童往往來自平庸的父母」如此傷人的語言,無法設身處地的他卻沒有自覺,那是對缺乏安全感的慕洛夫人深深的傷害。

  從神回到人的世界,他逐漸理解,感性或許模糊真相,卻是存在的意義,那是人與人之間的聯繫,讓我們不必孤獨掙扎。即使逃離人群,生命的重大議題依舊不曾遠去,唯有誠實面對自我,才是救贖的道路。

  於是他放下「理性」、「事實」的疏離情感,以溫柔彌補當下。他將所有家產留給慕洛母子,讓他們不必為了生存四處飄泊,並縫合母子的情感。他更提筆寫信給日本的梅綺,編造人生第一個虛構故事,彌補這個失親的兒子內在的匱乏。他也重新肯定華生書寫的意義與價值,因為人不只需要理性的事實,更需要感性的故事。

(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seleneyang&aid=436895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