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了附近一家牛排館用餐，翻看menu時，服務生要我們挑飲料，我說冰水，儀真說一樣。

　「冰水就好？我認識的女生都喜歡點咖啡或紅茶。」
　「我不喝咖啡也不喜歡紅茶。」

　儀真要我多講一些雙胞胎的故事，我說了他們和我家的關係。
　「只有我和他們的家人分辨得出他們兩個，別人碰到雙胞胎的任何一個，都叫阿強勝，懶得問你是阿強還是阿勝；他們不但不以為忤，反而很得意的說我們兩個本是一體，阿強就是阿勝，阿勝就是阿強。」
　「我以前也認得一對雙胞胎姊妹，長得一模一樣的確不容易分辨，好在她們服飾打扮不一樣，一個頭髮夾左邊，一個夾右邊。」
　「國中時他們一個編在我這一班，一個在別班，一直到離開學校，沒人知道有時阿強跟我一起上課，有時阿勝陪我；下課時在走廊會合，鈴聲一響，沒人搞得清是哪個跟我進教室。」
　「真好玩，長得一模一樣，穿的同樣是制服，當然沒有人分得出來。」
　「連個性也一樣，都喜歡耍寶尋開心。」
　「那你怎麼分辨他們？」
　「從聲音啊，阿強的音調高了大概五分之一度。」
　「你耳力很強，莫札特小時後也只能分辨差了六分之一的音高。」
　「莫札特？」
　「一個天才音樂家。我是說真的，不然你唱起歌來音不會那麼準。」
　「姐說妳以前副修聲樂，歌一定唱得好，哪天有機會聽得到？」
儀真眼睛看向窗外，沉思了一下。
　「也許哪天。」

　我們埋頭用餐，牛排煎得很不錯。
　「有一次阿強和我一起上廁所，洗手的時候我問他，阿強，你每次照鏡子，有沒有懷疑過鏡子裡面的不是你自己而是阿勝？」
　儀真收起笑容，表情嚴肅沉吟著說：「你這問話很帶有一些哲理，值得玩味，一般人都把看到的，聽到的，舉凡感官認知的事物都深信不疑，不去深入思考表象背後的本質；阿剛，昌蓉教了你不少啊。」
　「我從姐那邊得到的主要是文學，她上大學以後就難得待在家裡了，是明慧姐教我怎樣去觀察一切事物，如何思考隱埋其中的本質。」
　「好哇，阿剛，我跟你姐及明慧一樣大，你卻不叫我姊姊。」儀真瞪著眼睛，臉上似笑非笑。
　我苦笑：「不曉得怎麼就是叫不出口，事實上我跟明慧沒大沒小，當她的面我也直接叫名字。」

　「那阿強怎麼回答？」
　「他說阿剛你發什麼神經，他還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是我站在鏡子面前，看到的當然是我阿強本人；我說我相信，只不過問你有沒有懷疑過而已，他說，這有什麼好懷疑的，阿剛，You are impossible！」
　儀真笑了出來：「你一天被人這樣叫幾次？」
　「總有好幾次吧！除了我爸媽以外，所有我認識的人包括長輩都這樣叫過我；人人都有口頭禪，而我這個是人頭禪，我走到那裡，它就跟我到那裡，我姐說我活該，誰叫我難纏，不可理喻，喜歡不按牌理出牌。」
　「它也可以有正面的涵義，讚嘆你說的話出人意表，很了不起。」
我繼續說：「話說回來，阿強臉上突然掠過一抹烏雲說除非．．他沒說下去，我卻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知道，他想說除非．．」

　她說不下去，因為她也知道阿強要說的是：「除非阿勝遭遇不測，我才可能會懷疑鏡子裡面是不是阿勝在顯靈。」

　我不禁佩服儀真的蘭心蕙質，可是這番談話卻讓我突然覺得渾身不對勁，心裡不舒服了一會兒；雖然不信鬼神，但是已經有三個人想法一致，我隱隱有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