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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9 07:28:45瀏覽1692|回應3|推薦78 | |
我愛這些外文系的朋友,有點天真,有點慧詰,說話像詩一樣。和她們聊天,一邊也會想起她們一位才子型的同學, 年輕時曾經載我去美濃,帶我一起蹲著,通過一片稻穀看遠處的山丘,說那是陳映真教授教他們用電影視角觀尋常風景。 歐說:我如今的生活就像一場夢,不過想起過去更像一場夢,不知哪邊才是現實?她又形容疫情像一列失速的快速火車。我說妳這比喻真詩意,她回說我引紐約州長說的,郭謨形容新冠蔓延,像Bullet train. 桑則是我們聊起張愛玲,無論尹雪灩或「色戒」,無論什麼情節、什麼形容,我說上句,她馬上可以背出來細節。或看一篇文章、談起前塵往事,我說妳寫一首詩吧!她文思敏捷,一個時辰馬上寫出別出新裁、意象跳脫的絢麗詩句來。彼此有空時,減字加句,接龍續貂,互相唱和。冬末春初,像古代文人烹茶吟詩。桑說她研究文章寫膩了,想寫愛情小說。我也期待她的詩集趕快出來,能像線裝書一樣展開。
可巧的是,她們一人在紐澤西,一人在密西根,她們散步時和我聊天,都有紅雀在背景,歌聲是我們嬌養的主教鳥之嘹亮變奏曲。不過我們鍾愛來家的主教鳥,就像小王子的玫瑰花,因為牠是我們的唯一,傾注了我們很多心思。早晨看牠在窗外的櫻花樹上,紛飛撲騰,還回首啣著櫻花,做卡門的回眸一笑!牠的朱紅襯著粉紅,活鮮鮮一幅圖畫。下午在書房,看牠在英國花園的短欄杆上,展開翅膀跳求偶舞,我開陽光房的落地窗出去,夫人驚惶飛走,原來主教扮演羅密歐,選在花園幽會! 站在窗前,被櫻花薰光簇擁,浸透、亦暈染滿屋。也可以賞鳥,一對對來盤旋、吟唱,也會爭鳴、爭寵。我有時在陽光房工作,巧囀的黃鶯找來殷勤探看,從一個窗戶飛到另一個,我感覺自己反倒像籠中動物。彈琴哼著在構思的樂句時,有一對新的嬌客喜歡應和,鳴聲一折三疊,我想關關雎鳩的叫聲,應是如此 。這對在後院羞澀躲得不見蹤影的,大概喜歡我的樂聲,忽地攜伴前來,在鋼琴房窗外的灌木叢下,動靜很大地銜草築巢,佔下主教對面的領空,從此不用樊籠的家鳥,又增一雙,我們在屋內聊天,牠們在窗外關關啼囀,學舌似地很是投入。 散步看原野,春,美得淒迷。新綠蒼綠中,一抹桃紅,一叢粉櫻。 走回家時,還能體驗飛鳥相與還的樂趣。主教這時候喜歡從樹上俯衝而下到車道,吸引注意。紅頭的house finch會很有姿態地站在視野能見、較近的樹上,先吱啾打招呼,確定觀眾在欣賞,再好整以暇獻唱一首完整、有頓挫的旋律,像煞舞台穿燕尾服的歌唱家。 有一位初中很喜歡的同學,是那種未交男朋友前,在女校單純的佩服和欣賞的同學。當年因為害羞, 沒和她交上朋友。40年後輾轉聯絡上,仍沒見面,只偶爾通電話,深談現在生活生命中的重要事。很驚訝她記得我當時彈的鋼琴曲「花之歌」,聽説還曾經彈給她聽過。她也記得我們練過的合唱曲,「卡布利島」、「花」的歌詞。聽她説這些,一邊驚嘆,因為我一般是同學中對往事記得最清楚的,這些舊事卻都忘了!靈兮卻是巨細靡遺。一邊循著她記憶的地圖,回去松江路、長安東路那區久遠的過去,能看得到校園的合歡、紅粉撲、鳳凰木,聞到七里香。 但更多時候只話家常,聽她聲音和當年無異,單是我們能聯結上這樣聊天,都讓我有很銘感於心的深深滿足。
巧的是她女兒潔絲敏在我們附近,已經在賓州大學醫學院唸了五年,申請到南加大醫學院的博士班,幾個月後就要離開。我們約她到費城年輕人很愛的日本陶磁燒烤餐廳相見。看著很像她母親的眉眼,心裡有種感動。數十年不見老同學,最後看到是靈兮高三瘦怯的身影,比潔絲敏現在還年輕。看她很有禮貌、有見識的談吐,還有幫忙切菜、分菜、讓菜的舉止,心想同學把她女兒教養得真好,是落落大方有獨立思考的大家閨秀。何況她還是孔子的七十幾世直系孫女,有儒家血統傳承?靈兮告訴我潔絲敏因為太可愛太謙遜,中學有時被暴淩。令人生出想要好好保護她的心。
之後疫情失控,重症病房爆滿。潔絲敏服務的賓大醫學院附屬醫院亦然,尤其她在的呼吸科,全部都是新冠患者,有些還專程從紐約驅車前來。也像美國其他醫院,她們嚴重缺乏防護設備,醫護人員曝露在危險情境中。適巧高中同學會發起樂捐,為第一線醫護人員募集防護裝備。我們極踴躍地響應,二十四小時募到數萬美元,加州同學又很俐落地找到口罩防護衣的供應來源。一週內就把救命物資裝箱寄出。我忽然想到潔絲敏,果然她們醫院也嚴重匱乏,一個N95口罩得撐上一星期。我替她聯繫上統籌的同學,以最快速度給她寄上一箱防護裝備應急。 心裡很高興經過兜兜轉轉的緣份,能替靈兮愛女盡點力,給這位勇敢竭盡心力的女孩,必要的保護。 暴風雨過後,第二天發現的櫻花構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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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