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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0 07:11:50瀏覽761|回應3|推薦42 | |
2/20到台北那一天下午,回娘家看爸爸,不知道他生命的時鐘已在倒數。他躺在床上,說他時日無多了。看他衰弱的樣子,我忍不住握著他的手安慰。他說很累,隨時會睡著,我說我就在這裡陪你,不用擔心。以為他睡著了,去客廳和Leon坐著,沒想到他不一會兒穿著整齊地出來,竟是會客的姿態。坐在主位神采飛揚地開始說他的一生,事業也做了,旅行到各地,美食亦吃得很盡興。真是不枉費人世。罕有地勸Leon早點退休,多旅行看世界。 2/22。我兩個月前就開始訂「金賞軒」,和廚師討論菜單,想請爸爸一頓小國宴,也加了他牙口可以嗑化的烏參。可惜那天下午他的身體已經承載不了食物,沒去得了餐廳。媽媽請我們仍舊去享用。精緻菜餚一道道端上,卻是少了主客寂寞的一餐。晚些時爸爸已經喘不過氣來,姊姊當機立斷請了救護車,和媽媽將他送急診。長庚估量了情形,建議轉診爸爸一向看病的榮總。轉過去仍掛急診,情況緊急又轉加護病房。2/23 原來應該陪Leon去中部,第一次掃他父親的墓。爸爸這邊情況卻不樂觀,Leon讓我留下。早上就接到主治醫生的電話,讓我們去聽他宣佈一些事宜。爸爸精神尚好,還能和護士搏感情,想情商吃點麵包充飢。醫生卻覺得以他的情況,吞咽可能會噎著而阻止。但又矛盾地覺得時間無多,還是遵照老人的意願較好。一早爸爸已經簽了不急救不插管的協定。他的血氧濃度低到70以下,醫生驚訝他還清醒著,換成一般人早就昏迷了。爸爸帶著氧氣罩,和每個人都說話,和住在加州的妹妹視訊,向她搖搖手。我心想那是再見嗎?醫生和我們商量,既然不做侵入性治療,又得吸百分之百的氧氣才能支撐,建議我們將爸爸移到安寧病房,讓他舒服一點。
七點多接到姊姊的電話,希望能陪她伴著爸爸在病房過夜。我扭到腳筋,不太能走路,不過還是咬著牙答應。八點半弟妹到我借住的帝寶來接,一起前往到天母的榮總。
我們一群人說說笑笑,感慨爸爸躁動了整天,終於歇下。聽說剛打了安眠藥和一劑嗎啡,看他終於睡著,大家不想吵他,都心照不宣地待在房間的另外一端。9:45媽媽和弟弟離開, 9:55護士進來查房,卻發現爸爸暫時停止呼吸,我急急打電話,説有很大的變故,請媽媽回轉,還好他們剛到停車場。還抱著一線希望,以為可以急救。媽媽他們到,爸爸卻再沒有任何生命跡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沒有呼吸已成定局,永遠停息。
護士長開始帶我們幫爸爸擦身、轉身再擦,手腳仔細地擦拭乾淨。爸爸身上的皮膚白嫩,其實被照顧得很好,不像久病的老人。我們忍住啜泣,在弟妹放的佛經聲中,很肅靜虔誠地幫他換裝,準備下一段旅程。
靈魂從軀體離開,說是那枝竹子牽引著,後來又附著在靈牌上。我們伴隨遺體到一殯,不眠之夜到兩點。我陪媽媽回家就寢。
之後就是靈堂的十六天,每天有人來致意,帶來鮮花和無限的追思。我自己守在裡面的時候,一邊聽著Robert Kaplan的The Tragic Mind。心境非常吻合。沒有伊底帕斯、沒有哈姆雷特、沒有李爾王、沒有馬克白、沒有普羅米修斯,一切逐塵而去,一片空白寂靜。
~記於第五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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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