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西雅圖的瑞士醫生朋友通電話，她說：檢驗匣嚴重不足，我請診所先測病人是不是流感，先篩選掉這個可能，才好控制，要不然人滿為患。Susan， 我説，去年十月我在海德堡呢！她説「我在佛來堡耶！下回我們一定要約了去歐洲，就像我倆當年約在華盛頓，一起逛博物館，喝小酒、吃異國料理。我說，妳可真是一杯醉呀！」 Dream on.

川普的輕率和缺乏愛民的心，每天被媒體用放大鏡檢驗。紐約州長郭謨的擔當和迅速的決策，立馬讓他成為英雄。CNN每晚更把川普的推脫不實，批得體無完膚。他們對郭謨的讚賞，卻用「義大利媽媽最心愛的兒子」光環加強。

資本主義何其脆弱，在詭異的微病毒前，不堪一擊。書空咄咄時，看著道瓊直線下降，恐慌指數變成痛苦指數。大家等聯邦紓困金，等不及就集體拋售。待有希望的曙光前，那些賣空大佬唯恐太遲地，隨買家趕緊補回。三月24日創有史以來，一天最大漲幅。我們被禁足的心，就跟著這拋物線沈沈浮浮。

三月初上最受歡迎的超市Trader Joe’s補貨，驚見冷凍食品已被搶購一空，我們愛吃的比利時餅乾、或據說有神效的居家感冒藥，架上也空空闕如。著急之下趕去亞瑪遜經營的Whole Food，所幸存貨還半滿。對吃食忽然有不尋長的熱情，加溫後的各國冷凍料理，也當珍饈吃著。Leon 被勒令居家上班的那幾天，時間忽然多起來，想吃鍋貼。就請他去外頭摘點春韮、剁高麗菜，動手就包起來。週日忽然想吃鮭魚卵、黑森林火腿、法國軟乳酪，便急急奔去俄國超市，生怕趕不及似的。

俄國超市所有以前在手切火腿的女同志，都戴起口罩；想觸摸他們包好的食品，也規定用備好的手套。倒是讓我們安心地喘一口氣，美國超市至今無人戴口罩，在裡面連呼吸都惴惴不安，但戴了又怕被人歧視，甚或辱罵、毆打。歐美人士對口罩，像重病，有無名的恐慌感。

還好賓州人士不像紐約人那麼蠻橫⋯⋯。奇怪的氛圍中，有男子彎進我在購物的走道，見了人竟轉身倉惶而逃，我看他兀自鎮定，再回頭與我錯身而過。也有到自助式餐廳，原來攜家帶眷極其喧嘩的場所，待我們點好餐坐定，竟全部淨空。送菜的侍者，還要追到外邊，到處找人。瑜珈班的同學，因為相熟，所以會大聲地問：妳最近沒有到亞洲的計劃吧？我也索興大聲回答：原本有的，要去東京和台北，但因為怕來回都要居家隔離，所以取消了！還加道：不過台灣防疫做得極好，雖和中國有密切來往，確診人數卻相對很低。

後來瑜珈班也取消了，健身房關了，餐廳關了。散步的公園關了！圍上黃線。

還好這片是當年盧森堡女大公二次世界大戰來避難所在，廣衾而優美。居家避疫的全家人，愛犬走在最前面，女兒、媽媽、爸爸，排成一列，穿得得體在散步，迎面而來就點頭致意。注意：一定是走在對街，不然也會快閃過去。我們長著亞裔的臉，美國人大多心懷對中國人帶病毒的恐懼，讓他們作反應即可。

鄰居開車經過，停下來聊天，比著社交距離，六英呎，他説。十二英呎，我説。竊喜不必與他擁抱了。身為土耳其和挪威經濟顧問的他，現在出不了國，形同禁足，連高爾夫球都打不了。他對經濟行為停頓，極其憂心，説疾病殺不了我們，極端的治療手段卻會。好像是引川普的話。他原來要推薦我去美術館作專題音樂會，現在大概要拖延很久了。幾天後，對面鄰居來電話，像是在提醒這位Mark的女兒帶小孩，從紐約來避疫情。哦！貌似在警告：有人從疫區來，小心！

舊曆年前，所有鄰居來我們家party，我彈貝多芬暴風雨給他們聽。還解釋痛苦糾結與掙扎後，音樂像是超昇至天堂，在迴旋曲中體現。對照現在，那時是多歡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