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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23 02:38:07瀏覽665|回應0|推薦2 | |
朋友邀約,參加眾人聚餐。赴宴的人雖是舊識,有些只有工作來往,沒有私交。餐廳人多嘈雜,跟鄰座對話已經需要專注,跟對座更須扯開喉嚨,才能說上兩句,話宜簡短,不宜多說。雖說如此,華人宴席上素喜鬧熱,稍微安靜,總有擅長交際的人出面引題談話,維持氣氛。因赴會的人不盡相熟,深入或敏感的話題不宜,只能說說天氣、運動、或影視八卦;也可以恭維主持人,地點好,時間好,酒好。當然,雞鴨魚肉,每一道菜上來,都可以稱讚一下,味道正宗,材料新鮮,搭配合宜等等,讓主人接話敬酒。於是你來我往,一杯接一杯,氣氛熱絡,喝得欲罷不能,互相拍肩打哈哈,到底說了什麼都無關緊要了。 第一次到西方人家中做客,是在台時,到公司駐台主管D家中晚餐。抵達時,D引領我們繞過泳池入內,諾大的餐廳只留下一張長餐桌,擺放有酒料、酒杯、小碟,和女傭陸續端上的小點心。當天的點心多是在小餅乾或吐司麵包上放乳酪、香腸、黃瓜、醃肉等,每一份拇指大小,以牙籤固定。D一手握酒杯,一手取西點,站立著邊聊邊吃喝,我們也學著端杯立食。西點味道不錯,但是樣式不多,份量太少,加上酒食冰冷,難以充飢。我們不慣持杯久站,一兩個鐘頭後兩腿發酸,腸中咕嚕,久等的晚餐遲遲沒來,我們竊竊抱怨,只能苦等。等到八點過,D送我們出門,我們才醒悟小點心就是今天的晚餐。出門後,餓得發昏,加上天寒腿軟,吃了一大碗又暖又香的牛肉湯麵之後,才緩過氣來。我和D合作愉快,成為朋友。有一回總經理在家宴請公司主管,D不知哪根筋不對,要我也參加。我抵達時,十多個公司的歐洲員工正人手一杯,聚在電視機前觀看足球賽,隨著兩方攻防,時而喝彩,時而惋惜。忽然,黃隊攔球向前急攻,藍隊門將前撲,黃隊前鋒點球右閃躲過,勁射破網得分,頓時室內歡聲滿天,平時十分嚴肅的總經理敞開了領口,加入眾歐洲客隨螢幕上的足球迷齊唱,為黃隊加油。我這個唯一赴宴的台灣員工,感覺走錯了地方,獨自在一旁灌啤酒配點心,好不容易捱過一個多小時,匆匆告辭,走路下山。 移居美國後,略微知道老美的酒吧文化。平時同事下班常結伴上酒吧,我已經成家,很少加入。有幾次被派到外地上課或開會,住在旅館,跟同事大夥兒去過幾次酒吧。酒吧內燈光暗淡,大夥兒拼幾張桌子圍坐,點幾碟油炸小菜,酒一杯杯上。室內電視或音響聲震耳,就是鄰座也要拉高音量才能談話。老美談的不外是棒球、足球、或好萊塢動態。上酒吧談天不是目的,或為放鬆,或為社交。對單身男女而言,酒吧更是結識異性的重要場合,三天兩頭就要去泡一泡。老美手鬆,年輕人流行barhopping,就是“續攤”,喝得不過癮,一家接一家轉場,往往兩三天工錢不夠付一晚上酒錢。我有一位要好的同事,人規規矩矩,卻是在酒吧間裡認識他的妻子,早早結婚後,少去酒吧,得以存下頭款,買下第一棟房子。對我而言,去酒吧是一種生活經驗,去過即可,不值得流連。 參加宴會時常是一種義務,不得不去。我有個華人同事H,工作績效不彰,部門老闆督促無效,為了開除他,照規矩為H制訂工作目標,定期考核,留下記錄。因為部門中只有H和我兩個華人,我早知此事。半年後H接到開除通知,要他次日交接離職。意外地是,H離職當天,我們部門為他設宴歡送,大家都去,我只好參加。餐宴上看來一切如常,席間沒有人提起H離職的事。大家輕鬆吃喝談笑,我卻食不下嚥,暗地為H難過,不明白他為何赴宴。我們的老闆不是壞人,開除H也許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安排送別宴也未免過分虛偽。其他人跟H同事好幾年,難道不會感到兔死狐悲嗎?唉唉,又是辛苦的一餐。 餐會人多本就嘈雜,酒後情緒興奮,眾人七嘴八舌,勸酒喧嘩,越喝越鬧,晚上六七點入座,鬧到快十點還未散場。這樣的場合空氣污濁,噪音刺耳,對我這樣一個不會戴假面也不愛隨眾喧鬧的人,即使稍飲少言,兩三個小時下來還是耗去很多精力。離去時,回想一個晚上,入肚的都是油膩鹹重的葷食,聽到盡是泛泛無味的話語喧騰,說不出來對身心有什麼增益。好不容易散場,到家已是就寢時間,雖然身體疲憊,但是耳邊噪聲猶在,難以入眠。想到林清玄一篇文章說,有一回他跟一個朋友到北投山上一個人稀的湖邊,點一壺烏龍茶,兩人在躺椅上靜靜喝茶,一下午都沒有說上幾句話。他說,這就是人間有味的“清歡”了。這種境界,比起宴會中眾人爭相聒噪,說沒有多少意思的場面話,相去何止十萬八千里。此時夜深人靜,雖沒有老友相伴,獨自泡一壺烏龍茶靜坐,細細品嚐,洗去身心的煙塵,也算得上是一種“清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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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