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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30 14:35:37瀏覽466|回應0|推薦10 | |
。 2002年4月10日因病逝世,他臨終遺言是:“我愛你們,謝謝你們”,“這一切都很好,這一切都很美”,“我沒有被打敗!” 《曾卓詩選》 引申閱讀:曾卓詩集 引申閱讀:曾卓詩論 詩人的兩翼 曾卓
詩人應該有兩翼:一翼緊緊依傍著大地,一翼高高地伸向天空。詩人憑著這兩翼在生活的國土、也在藝術的國土上飛翔。詩人是大地之子。他常常滿懷深情地注視著大地。 詩人是在現實中成長並得到鍛煉的。他熱烈地擁抱生活。詩人是人民的一員。他分享人民的悲哀與喜悅,痛苦與歡樂。 詩人之所以為詩人,是由於他對大地的愛,對生活的愛、對人民的愛。當然,也由於他對詩(藝術)的愛。 由於詩人滿溢著愛的心,所以他是敏感的:生活的激流、時代的浪濤、人民的呼喊(那有時是無聲的驚雷)撞擊在他心上,發出回聲,使他情不自禁地歌唱。 由於詩人滿溢著愛的心,所以他能發現和挖掘蘊藏在大自然和生活中的美,而且能將它提煉成詩。 由於詩人滿溢著愛的心,所以他懂得憎恨。他與一切黑暗、罪惡、不義、醜惡、虛偽、庸俗……作戰。愛得多麼深沉,就恨得多麼強烈。 由於詩人滿溢著愛的心,所以他總是在探索,尋求著美的孿生姊妹:真和善。因而,他對於大地、生活、人民的愛中必然包含著對於未來的追求——對於真理的愛。 情地仰望未來。現實不僅內涵著過去,也孕育著未來。如果不孕育著未來,那現實也就不成其為現實了。如果在現實中看不到孕育著的未來,那麼他也就並沒有真正認清現實。 春天還會遠嗎?(雪萊) 詩人往往也是預言者。 詩人是善於夢想的人,一個沒有夢想過,並承擔著夢想的痛苦和享有夢想的歡樂的人,不是詩人,也不可能成為詩人。 夢想是現實生活打亂以後的再組織。夢想是現實的折光反射。夢想是對現實的無意識的或潛意識的、甚至是有意識的「改裝」,但無論怎樣的夢想都不能超出人和人的生活世界的範圍。 夢想的產生需要現實的土壤,因為它依賴於現實或憑藉著現實。 現實(的人)也需要夢想。當現實令人痛苦的時候,當現實不能令人滿意或不能令人滿足的時候,夢想就產生了。夢想是由於對更美好生活的嚮往。 然而,夢想本身又是有著不同的趨向的。 有的人,不滿於現實,要求突破現實。他在夢想中越過了現實以後,卻凌空而上,在虛無中飄浮,在幻想中沉醉,從而失去了對現實的真實的感覺和感受。他企圖用夢想來對抗現實,實際上是在逃避現實,與現實妥協了。這種夢想是虛無的夢幻,是一種麻醉劑。 有的人,不滿於現實,要求突破現實。而他的夢想是深深扎根於現實的,是把握著現實在其發展中的必然性的。因而,這種夢想使人抬起頭來仰望美好的未來,為了爭取美好的未來,勇敢地面對現實,在現實鬥爭中產生了赴湯蹈火的決心和力量。這種夢想是上升到理想了。 詩人的夢想應該是這樣的: 它是可以達到的——這樣它又是現實的;它是必須通過追求、鬥爭才能達到的,所以它是夢想的,是引向新的現實的夢想。 詩是現實的產物,也是夢想的產物。 詩人常常是懷著對於未來的夢想來歌唱現實的。這種夢想既給他以歌唱的激情,又照亮他所歌唱的現實。 而且,詩人常常直接地歌唱他的夢想。如同四百年前的那個意大利人康帕內拉在黑暗的監獄裡夢想著「太陽城」,詩人在黑暗的現實裡歌唱著美麗的明天。 詩人如果真正走進了詩的創作過程,往往如同走進一個夢境。 他在現實中有了某種深切的感受,他的內心為某種事物所打動,於是他有了強烈的歌唱的願望。人們將這稱為「靈感」。這種強烈的感情甚至在生理上也有所反應。他遍身發熱或是遍身發顫。他緊張起全部精力,高度集中精神。他寫著,寫著,漸漸進入一種興奮若狂的狀態。這是他生命最活躍的時候,他卻忘記了自己的存在。然而,正是在這種狀態中,他發現了真正的自己。他澄清了自己的靈魂,一任內心激情的波瀾將自己滋潤,一任自己在激情的波瀾中飄浮。他潛入了藝術海洋的深處,採得了創造的珍珠——那是從現實中來的,然而,因為那上面附麗著他的激情、他的想像,他的探求,又是不同於現實的,那是新的形象,新的境界。 是不是進入了這樣的創作過程(當然,那程度上可能有區別)往往決定著一首詩是不是有真實的生命。 能不能進入這樣的創作過程,往往對於詩人是一個嚴重的考驗。 只有在這樣的創作過程中,才能達到人和詩的一致。 這就是為什麼說詩人的桂冠不是憑空洞的叫喊、憑裝扮的姿態、憑技巧的玩弄、憑形式的花樣……可以取得的。 這就是為什麼說詩不是「做」出來的,而是「流」出來的;為什麼說「詩不是一種表白出來的意見,它是從一個傷口或是一個笑口湧出來的一首歌曲」(哈·紀伯倫)。 這就是為什麼對詩的要求首先必須是對詩人的要求。 離開了現實,哪裡會有詩呢?詩總是來源於詩人在生活中的深切的感受和因此而產生的心的顫動。即使是最表現「自我」的詩,即使是夢囈似的詩,那也是作者在生活中的感受的一種反映。 詩人必須立足在大地上。 如果只是匍匐在大地上,在大地上爬行,詩人是寫不出詩,至少是寫不出好詩的。 詩人需要夢想。 然而,詩人的夢想不能是麻醉劑:麻醉自己並麻醉讀者。 從現實汲取力量。在夢想中使精神高揚。憑著對夢想的熱情來歌唱現實,並用對夢想的追求來照亮現實。就詩人的創作激情來說,詩是感情的昇華。就所反映的內容來說,詩是現實的昇華。詩人憑著對夢想的熱情使自己的心像火焰一樣燃燒起來,並點燃讀者心中的火焰。 我們要求的是這樣的詩人,這樣的夢想,這樣的詩。 詩人啊,飛翔吧!在生活的國土也在藝術的國土上高高地飛翔吧,用你的兩翼:一翼緊緊依傍著大地,一翼高高地伸向天空…… 附記:這是1983年在南斯拉夫斯特魯卡國際詩會上的發言。重要的是:愛 一個年輕的詩作者問我,可不可以用一句最簡要的話來說明寫詩的必要的條件。 我想了一下,回答說:「愛。」 他要求我進一步的解釋。 首先是對生活的愛。 有一些談詩和談藝術的文章中,引用了羅丹的話:「美是到處都有的,對於我們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 歌德也說過:「不要說現實生活沒有詩意……」。他們——一個偉大的藝術家,一個偉大的詩人,各自從自己的體驗,談到了藝術創造的一個根本問題:生活是藝術的源泉,詩意和美蘊藏在、附麗在、活躍在生活的各個領域,各個方面。 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生活中發現和感受到詩意和美呢?可以回答:是的。每一個人,在某種場合、某個時間或某種心情下面,都可能為生活中的某種現象或事物所打動,從而發現和感受到詩意和美。以大自然來說,雄偉的高山,浩瀚的大海,奔騰的江河,飛瀉的瀑布……,或者一條小溪,一叢野花……,都可能引起人的讚歎。以社會現象來說,一列奔馳的列車,一次戰鬥的出征,一個宏偉的建築工程……或者靜夜中的一縷笛聲,一群在公園嬉戲的兒童……都可能使人動心。這樣的例子是不勝枚舉的。區別在於,發現得多還是少,感受得深刻還是膚淺。這與一個人的文化素養和藝術素養有關,但是,我認為,更主要的是關涉到對生活的感情。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是有著更敏銳的心靈,能夠更多地發現和更深刻地感受到生活的詩意和美。 一個詩人就應該是這樣的人,他比一般人更富於激情,因而也就更敏感。他從一粒種子看到了金色的秋天,他在雪凍冰封的荒原上聽到了春天的腳步,他從一個貝殼中聽到了海的濤聲,他從一個農婦的白髮中看到了過去的苦難,他從一個工人臉上的汗珠中看到了祖國宏偉的將來,……生活的潮流,時代的波濤,衝擊在他的心上發出種種回聲。 一個對生活缺乏熱情,失去了新鮮感,無所探索也無所追求的人,怎麼可能成為一個詩人呢?詩人可能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點和弱點,但決不是對生活冷漠的人。 有一位友人,當他在艱難、困厄的生涯中,曾經寫出過許多感人的詩篇,近幾年來,他的處境大大改善了,而他幾乎停止了詩的寫作。我問那原因,他說:「由於精神的小康狀態。」他是微笑著回答我的,但我從他的微笑中感到了一種悲哀。 ——不僅對生活的冷漠,就是對生活的熱情稍稍減弱,也就是容易喪失了詩。這樣的悲哀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吧?! 一個詩人是否年輕的標誌不是他的年齡,而是他的詩情。 有的青年詩人唱出了幾支歌後就唱不出新的歌,他在詩的國土上已衰老了。而有的詩人到了六、七十歲的高齡,在他的詩中卻依然年輕。 關鍵在於詩人是不是能永遠葆有像年輕時那樣的對生活的激情和熱愛。 一切生活中的事物,都可以是詩的對象,都可以提到詩的高度。但對於一個詩人來說,他能寫的只是真正觸動了他的心靈,引起了他內心共鳴的題材。不是他想寫什麼,覺得應該寫什麼,就可以寫什麼。而是由於他內在的衝動,內在的要求,使他覺得必須一吐為快,使他情不自禁地要歌唱出來。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能寫出好的詩。 一個詩人寫什麼題材,不是由他的理智決定,而是由他的感情攫取的。 俄國作家岡察洛夫在回答有人建議他寫某個題材時,說: 「我不能,我不會呵!在我本人心中沒有誕生和沒有成熟的東西,我沒有看見,沒有觀察到,沒有深切關懷的東西,是我的筆桿接近不了的呵!我有(或者曾經有)自己的園地,自己的土壤,就像我有自己的祖國,自己家鄉的天空,朋友和仇人,自己的觀察、印象和回憶的世界——我只能寫我體驗過的東西,我思考和感覺過的東西,我愛過的東西,我清楚地看見過和知道的東西,總而言之,我寫自己的生活和與之長在一起的東西。」——這一段從自己的深切的體會中說出的懇切的話,是值得我們認真傾聽和思考的。這裡說的是寫小說,而對於詩,由於那是作者心靈更直接的顯露,就尤其是如此。 如果詩人僅僅因為從理智上考慮,覺得應該寫什麼,勉強寫沒有引起自己內心激動的東西,那麼,他的詩中即使有美麗的句子,也會顯得是矯揉造作的;即使有形象,也是僵硬的;詩中表現出來的即使是正確的思想,也是乾澀的。恩格斯評論德國詩人普拉賀說:「普拉賀的錯誤是在這一點,他把詩當作了智慧的產物。」 在詩裡面,不應該有純客觀的描寫,即使作者沒有直接以「我」的身份出現在詩中,那裡面的每一個形象,每一句話,也都是從作者的心的熔爐中迸發出來的,帶著作者的感情、感覺、感受,帶著作者的體溫和心血。無論是怎樣正確的思想,只有融合著作者的感情,化為作者自己的血肉要求,在詩裡面才能取得生命。 感情的真摯是詩的第一要素,最重要的要素,泰戈爾說: 「有意識或無意識地,我可能做過許多不誠實的事情。但是在我的詩歌裡我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假話——那是一個聖所。在那裡,我生命中最深的真實得到了庇護。」是的,詩是一個「聖所」,只能帶著真摯的感情才能走近她,她也只讓帶著真摯的感情的人走近她。 而且,只有被對像打動了,吸引了你全部的愛,激起了你心中的波濤,詩情才能如噴泉那樣湧出,你的想像才能張開翅翼飛翔。你的精神高度凝注,完全沉浸在對像中間,幾乎在忘我的狀態,狂醉的狀態。由於激動,或者你全身發冷,或者像火焰那樣燃燒,你在激情的波濤中飄浮,一些你事前沒有想到的語句、形象產生了,而這一切又推動了、加深了你的感情。而且使你的心靈得到淨化,昇華。這是藝術創造的最高境界,藝術創造的歡樂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間。 當然,不可能每一首詩的創作過程中,都達到這樣的境界,但那只應該有程度的不同,而不是有本質的不同。 當然,這還牽涉到形式、技巧這樣一些問題,詩人是應該注意鍛煉自己的表現能力的,但是,只有把對內容的感情要求放在首位,才能談到表現能力。離開了這一前提,空談形式、技巧,是無益的,而且往往是有害的。 把感情放在這樣高的位置上,是不是忽視或輕視了詩人的立場、世界觀呢? 不,恰恰相反。不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麼?感情體現,包涵著一個人的立場、世界觀。空洞地,甚至言不由衷地談思想是容易的。而感情則無法作偽。我們所希望於詩人的,是將時代的要求、人民的要求化為自己的主觀要求,化為自己的血肉感情。 把感情在創作中的作用強調得這樣重要,是不是會使詩人們只寫他願寫的,能寫的東西,而游離於時代的要求,人民的要求呢? 指出感情在創作中的作用,是對創作規律的探索。創作規律正是如一般規律一樣,是不能違背的。違背了就會受到懲罰,我們在這方面的經驗教訓難道還少麼?是的,讓詩人寫他願寫的、能寫的東西,讓他誠懇地歌唱吧!否則,那些寫出來的東西,看來政治性很強,卻只是對政治的一種關照,甚至敷衍;好像很有氣勢,卻是空洞無力的,它不但不能激起讀者的感情,反而容易為讀者所厭棄。是的,我們不應該命令詩人寫什麼,詩人也不必勉強自己寫什麼,但是,我們卻有權力向詩人提出要求,而且詩人——如果他想成為一個真正的詩人,也應該對自己這樣要求:提高自己,提高到這個時代可以達到的高度,要在感情上真正與人民相通,因而真正能將時代的要求、人民的要求化為自己的血肉要求。 「詩人是懷著痛苦身不由己地燃燒自己並燃燒別人的」 ——(托爾斯泰)。 這「痛苦」是指對生活的激情和追求、探索,要「身不由己地燃燒自己」,只有自己燃燒,才能燃燒別人。 「噴泉出來的都是水,從血管出來的都是血」(魯迅)。 要做一個真正的人。 要做一個真正的詩人。 要寫出真正的詩——是血而不是水。 我知道這不過是老生常談,而人們已在探新和創新,但我覺得,重溫一下這老生常談還是必要的。 原文出處:http://www.b111.net/xiandai/zz-shilun/001.htm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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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詩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