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鵝大夫的法學筆記-----生命終止於那一時刻?

林鴻基醫師／新北市 板橋區 鴻林中醫診所院長

我面前的這位年輕的女病人，是個車禍的受害者(victim)，頭部外傷後，經過手術，腦室裡的腦脊髓液的排送功能失衡，而累積成「水腦」，於是，神經外科醫師在她腦部放了一條細細的管子（V-P Shunt），從腦室把過多的腦脊髓液，引流到腹腔，靠著網膜來吸收。她已經不能隨著別人給她的指令而互動，她幾乎沒有表情，臉部總是浮腫，跡近麻木、僵呆(木僵stupor)，坐在輪椅上的她，每次就診時，總是有兩位家屬亦步亦趨地陪同，她是個年輕的媽媽，家中還有幼兒需要教養。服用了真武湯及血府逐淤湯以來，她的病情起起落落。

這一刻，我不禁想起了生命的尊嚴與意義，生命的終點到底在那一時刻?法學上，對於這個問題有三種學說，分別是心跳停止說、呼吸停止說、腦死說。實務上，常採心跳停止說。

可是，如果採心跳停止說或呼吸停止說，為人移植器官的醫師，手術行為本身便符合殺人罪構成要件。是否成立殺人罪，要進一步做違法性與罪責的檢驗，如「緊急避難」及「廢止錯誤」的檢查。

心跳停止說、呼吸停止說，這兩種以心肺功能是否喪失當作生命終點的看法似不可採。醫學上支持腦死說。腦部受損後，雖然心跳、血液循環持續，但已無法回復知覺。依腦死說，前述醫生的行為並非殺人而被視同毀損屍體。依「緊急避難」的阻卻違法的理由，排除毀損屍體的違法性，故毀損屍體罪不成立。

臺灣於一九八七年公布施行「人體器官移植條例」，允許以腦死判定為生命的終點。然而，在器官移植的範圍以外，實務上還是採取心跳停止說。

另有一種看法，將生命的終點更往前延伸，所謂的「新皮層腦死說」。新皮層係指大腦新皮層或上腦部負責較高層的功能，像思考、說話和意識等能力。腦幹和血液脈搏也許還在繼續活動，如依腦死說或心肺功能喪失說，病患依然存活，如依「新皮層腦死說」，新皮層一旦損壞，作為「人」應有的思考、意識、社會互動的基本特質盡失，就不復能稱之為人。「新皮層腦死說」，可能有助於解決植物人的問題。

人非神祇，誰有權力決定別人的生死?某類生命值不值得存活下去，諸如智障兒或植物人。絕對無價的生命，什麼時候該放手，實在是一個巨大、難以觸踫、進退維谷的問題。有關植物人、安樂死的處理，臺灣的立法腳步，只見到一層薄薄的光，植物人的背後，常常是一個毀壞、崩敗、破產的家庭，號稱文明的國家的手，一定要介入、扶持他們啊。

（本文作者兼具中、西醫師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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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專書:刑法綜覽   林東茂  修訂五版   96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