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嘲弄------談AIDS     林鴻基醫師

我已經習慣那種焦灼的眼神了，坐在門診矮矮的診察椅上，他是如斯的侷促不安，就為了那幾分鐘身体的暢快，換來長期漫漫的心理上的惡夢，以及幾乎是無法承擔的壓力，性的遊戲，每個人的故事都差不多。眼前這位英挺的陳先生，時間一到，便像候鳥一樣，來門診報到，一次又一次的HIV陰性，還是不能讓他完全釋懷，遠赴法國工作之時，與他E-mail的往返中，知道他心理上一直困在「空窗期」的陰影中走不出來，是上帝的嘲弄呢？還是他給自己開了一個不好玩的玩笑。

愛滋病毒侵犯人體後，需要經過一段時間，血清反應才會呈現陽性。期間因人而異，約六至十二週後，有時可能會長到十三個月，甚或二三年。一般泛稱空窗期大約計算六個月。因抗體尚未產生而檢驗呈陰性反應。而潛伏期是指愛滋病毒潛伏在人體中，沒有表現出任何臨床症狀的這段時期，時間亦不定，平均大約 5-10 年。愛滋病人雖無任何臨床症狀，卻會造成終身帶原。因為帶原者體內的愛滋病毒，會傳染別人，因此終身不可輸血或捐贈器官等，女性帶原者更要避孕與墮胎。

人類體內免疫力的減損，就容易讓一些低毒性的微生物有機可乘，而侵入體內伺機而起，造成嚴重結果，此即所謂的伺機性感染。常見之伺機性感染如巨細胞病毒感染、單純性庖疹，肺囊蟲肺炎、肺結核，黴菌等。愛滋病毒會破壞人類的免疫系統，使人類降低抵抗病原體的能力，因而病毒、細菌、黴菌、原蟲等，伺機侵犯人體而致病。

男同性戀者是較早被發現的愛滋病高危險行為者，但目前異性戀者的病例數成長愈來愈快，藥癮及毒品使用者因共用注射筒易受感染，也有使用不潔血液製劑的病人，如血友病患者而受到感染。愛滋媽媽所生下的胎兒，感染率大約 15-50%。當然性伴侶越多或愈複雜，感染機會也愈大。感染了愛滋病毒後，它會破壞免疫系統的T4淋巴細胞，藉著持續不斷的繁殖，逐漸癱瘓免疫系統。愛滋病是世紀黑死病，但使人致死的，其實是那些伺機性感染的疾病。

我看過陳先生和他妻子的的結婚相片，長髮披肩溫柔婉約的女性，是那種又青春又美麗的嬌妻，為了避免傳染，陳先生已經有一年多不敢「踫」她了，嫌隙存疑逐漸擴大也是預料中事了。

性帶來的愉悅，自然是身為生物的權利，同時，我們也看到許多的人卑微地淪為性慾的奴隸，尤其是男性，由於荷爾蒙的撥弄，身体的貯存量漸漸的滿了，就會作春夢，或者尋求管道宣洩，有些是「自力救濟」，更多是尋求外力。男同性戀者是愛滋病高危險行為者，對於性的取向，傳統社會常是摒棄多於寬容的。不管是同性戀或異性戀都應該得到尊重，然而性的濫交絕對是該譴責的行為，筆者處理過許多HIV陽性的男同性戀患者，為了生命的延續，他們一方面尋求治療，而性的需要也是不惶多讓，他們的性對象常高達數十人，甚至駭人聽聞的上百人，就像帶毒的種子，四處散佈病菌，想像起來不寒而慄，固然他們的心理有一點點報復，更多的自暴自棄，同性戀朋友在主張他們權利的同時，多重性伴侶的問題不應該一直隱而不宣。我們不同意的應是濫交而不是同性戀本身，單一而又固定性伴侶的同志較容易贏得別人的尊敬。

陳先生落寞的走了，他的背影讓我覺得這也是一個受苦受傷的靈魂，電影「桃色交易」中，邁克道格拉斯騎在黛咪麾兒的身上，正準備享受前後抽動縱馬奔馳的快感，卻從眼前玻璃的反射中看到自己的齷齪，因而當下斷然懸崖勒馬，這是不是僅是電影的情節？男女在尋求性的歡愉的當時，有多少人能無視於性慾的鞭策，而有幡然醒轉的頓悟？体內一點點荷爾蒙的驅使，就會有後續的行為，就像糖尿病的患者，胰島素的異常，就會有多喝，多尿，倦怠，体重減輕的現象。年事漸長，有時會覺得，愛情只是包裝過的糖衣，在荷爾蒙的撥弄下，尋求性的交合或宣洩。一個男人把生殖器置入另一人的体內，不管是同性或異性，或是口腔，肛門，或是陰道，像動物般的抽動射精之後，便頹然癱成一堆臭皮囊樣猥瑣不堪，這就是愛情的「到達本壘」。

有點悶熱的下午，陳先生的來去，卻無端的引起我作為人的慨歎，深深覺得宇宙浩瀚，人類的知識是何其無知，我又一次看到人類存在的荒謬與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