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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的嫁粧 (林鴻基醫師 )
2009/02/03 20:25:18瀏覽515|回應0|推薦0

小梅的嫁粧       (林鴻基醫師 )

沉悶的午後,門診病人稀稀落落,時光的流瀉似乎也緩慢許多。護士小姐木著一張臉,呆坐在櫃台後面,一反平日的吱吱喳喳,雙手單調地搓捏棉球,這寂寥的氣氛得有些窒人。我遂以手撥開音響開關,讓樂音流盪在空氣中,雙眼流覽著過期的醫學雜誌,卻看不入眼,這實在是令人昏睡的下午。突然,門診的大門被「鏘」一聲推開,每個人都精神一振,不約而同抬頭望去。

「包裹!」原來是郵差。拆開一看,是王小梅寄來的喜餅。

和護士小姐分享著喜餅,我不禁回想起小梅第一次踏入我門診大門的情形。帶著職業上的敏感,我一眼就直覺她是要來作流產手術的。她低著頭,緊抿著嘴唇,慌亂瑟縮,挑最裡面的候診椅坐,怕被人從玻璃門外瞧見,臉上的表情充分的告訴人這是個作錯事的小女生。進入診療室來,我發現她有一頭保養得體柔軟披肩的長髮,面膚白淨,雙頰映著酡紅,嘴唇微潤,弧線相富優美。我心裡輕輕的喟嘆了一下,紅顏薄命?來作流產手術的未婚少女,幾乎都有亮麗的姿色,讓男孩子有一親芳澤的意念。最後,往往躲躲掩掩地閃入婦產科大門。

同行的大女生代言了,一個大都會中每天都在發生的故事。涉事未深的少女,逃不出溫柔多金又老練的老板的掌心,不久就胡里胡塗被突破了最後防線。夜路走多了,月經自然不來了。女孩死心塌地的要嫁給這個攫取她童貞的男人,男方的母親用一卡車的理由來嫌她,而男人以母命難違為由推辭。

在麻醉的世界裡,重拾童年的無憂

        上了手術台,褪除內褲擺好姿勢,她卻用力抓著上衣遮掩下體,大腿夾緊背脊弓起,肌肉硬僵。我只好請護士小姐先由靜脈內推入麻醉藥,她緊繃的肌肉才一寸一寸放鬆,在昏睡之前,小梅向陪伴在頭側的女孩說了一句話:「吳姐,請為我禱告。」

        大女生緊緊的握住她的手,遞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麻醉藥將她驅往未知的世界,她有一些朦朧的囈語,我没仔細傾聽,後來,她居然唱起歌來,是個很熟悉的調子,蜜司李說:「林醫師,她在唱蘇武牧羊。」果然是,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没有錯。也許,麻醉藥帶領她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她可以完全舒放自己,唱自己喜愛的童歌。我用器械張開陰道,先清潔消毒,後一號一號擴張子宫頸,血滴落下來的同時,小梅的上帝應該赦免她的罪了吧?!她已經為她作過的事付出代價。想到這裡,我自覺不應該繼續胡思亂想,遂迅速完成流產手術。之後,我站起來看她,小梅的表情居然帶著一種陶醉滿足的微笑。麻醉藥啊麻醉藥,難怪那麼多人為你著迷!

護士小姐收拾整理完竣,小梅也快醒來了,我將那男人叫進手術室,讓他去表現他的溫柔體貼。男人對我說了:「醫生,麻煩你幫她打最好的補針。」男人的殷勤,在第二天換藥時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縱或水深火熱,也無力破出情之硬繭

大女生後來又來門診看了幾次小病,多半會和護士聊及小梅近況。小梅手術後自己清楚男方無意結婚,但仍然和男方耗在一起。因此,來作第二次流產手術,就是一種必然的結果了。小梅於是浮沉在感情的大海裡,旁觀者看來縱或水深火熱,小梅也無力突破感情的硬繭,跳脫到正常的層次來了。不久,小梅又第三次因月經過期來找我,在門診,單株抗體的懷孕試驗逐漸轉呈藍色時,我的心也一陣一陣收緊。我很想咒罵那個男人,我也知道,縱然我再向小梅複誦一百遍避孕的方法也是枉然,女孩,是你遺棄了上帝?還是上帝遺棄了你?

處女膜是嫁粧?!

在我逐漸將她遺忘之時,卻突然收到她的喜餅,未婚夫卻是另一個男人,是故鄉的一位農家青年,據描述,未婚夫相當憨厚老實。

        訂婚之後,因彼此往來,未婚夫會向她要求房事,她一再的拒絕了好幾次之後,開始害怕未婚夫會起疑心。小梅的母親說的妙:「這是他的權利。」

有一天,小梅的母親憂心忡忡的帶她來,說:「林醫師,請你幫小梅作個處女膜。」因為未婚夫有兩天的假期,要帶小梅去墾丁玩,她準備在這時給「他」。大女生偷偷的告訴我令人搖頭扼腕的狀況,小梅到這時候仍然和前任男友來往,仍然鍾意攫取她初夜權的男人,母親怕節外生枝,才逼她快嫁。小梅母親的想法,讓我覺得,處女膜是一種貨品,是嫁粧的一部份。我只是有些不解,小梅將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去嫁給她的未婚夫?

手術是很簡單的,我也教導小梅在同房之時應該注意的地方,要怎麼說話,應該表現什麼動作,為了讓她落紅,我動了些小技巧。

旅行回來換藥,看她喜孜孜的樣子,我就知道順利過關。蜜司李說:「這種小手術,一下子賺幾千塊錢,很好賺。」蜜司胡對這種說法有些意見:「花幾千塊錢買一生的幸福,值得啊!」我只知道小梅的第一關跨過去了,目前的平靜無波是否保證「一生的幸福」,很難說。這個社會有時把少女的性,當成一種貨物,因此,第二性徵表現於外的,如悅耳的聲音,柔美的曲線,嬌嫩的皮膚,以及象徵守貞的處女膜,都是先生的專利品。綠燈戶的雛妓,才會由老鴇帶著,要求婦產科醫生開具診斷證明是處女無誤,好去收取高額的「開包費」。社會的壓力對男性也較寬容,浪子回頭多是金不換,而浪女回頭卻恒是殘花敗柳,聲妓從良,真能一生煙花無礙?我也碰過妙齡女郎要求開具檢查證明,好向「包」她的男人提出報告,供他使用的身體是乾淨的。

挽回貞操,皆大歡喜?!

小梅的過關,所有人都滿足了。護士小姐及大女生基於同性的立場為她感到慶幸。未婚夫在瞥見雪白床單上紅刺刺的血漬時,必然有身為偉大丈夫的成就感。小梅保持了貞節,她父母維護了顏面,我也賺了一筆手術費。只是,賺這種錢,似乎還無法像吃飯喝茶那樣自然,在法律上,我是站得住腳的。在整個事件中,我似乎在主持一個見不得光的勾當。就醫生的角色來說,也似乎趁人之危,攫取報酬。

到底嫁的是「人品」,還是「處女膜」?

小梅的朋友,那個大女生,臨走時丟給我一個曖昧的笑容,說:「林醫生,小梅說,她和她先生『在一起』的時候,一直想到你。」我雙眼一瞪,無言回對她的伶牙利齒。

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心中異樣感慨,這是個光影流離,爾虞我詐卻又保持奇妙和諧的社會,什麼時候,少女結婚,是嫁「人品」,而不是嫁「處女膜」!

( 知識學習科學百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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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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