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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新世紀散文家:劉克襄精選集》
2024/09/08 05:44:24瀏覽74|回應0|推薦2
Excerpt《新世紀散文家:劉克襄精選集

在本書中的最後一篇文章看到曾經熟悉的一本書名,恰巧就是吳明益散文集《迷蝶誌》的序文,以下摘要分享。

https://www.chiuko.com.tw/product/劉克襄精選集/
書名:新世紀散文家:劉克襄精選集
作者:劉克襄
主編:陳義芝
出版社:九歌
出版日期:2003/10/10

內容簡介
劉克襄把對自然的「愛」和對孩子的「愛」攪拌在一起,較為感性的紀錄下他每次觀察和旅行的心得,交融成言淺意深情濃之作。另一創作重心,是藉由綠色旅行的途徑去填補都市生活和視野的侷限,並有意以此方式和時下流行的「旅行文學」對話。不需飄洋過海、也不用古老的歷史來炫耀或憑弔,只要在這個蕞爾小島上,做些短距離的移動,就可能會發現台灣的細緻與遼闊。 擁有不斷反省與蛻變的質地是我們去評價、確認劉克襄意義的首要考慮。在字裡行間,我們看到了「自然旅行」和「自然教育」這兩件當前劉克襄用力最深之事的融合,也讀到了一位父親、一位自然教育者和一位自然寫作者謙卑但持續追尋和探索的心願。

Excerpt
〈台灣特有種——一個自然寫作的新面相〉

一位陌生的年輕作家寄來他即將出版的散文集,隨著集子還有他精心手繪的插圖和micro鏡頭拍攝地照片做為內文的搭配。此外,郵袋裡還附了一本他的處女作《本日公休》。在這本短篇小說集裡,作家宋澤萊以「美麗的初航」稱允作者為未來的重要作家。
面對散文集,我卻相當遲疑,自己是否能寫好序。畢竟,對方是一個陌生的實體。我素來內向的個性夾雜著奇特的疏離和不安。生怕自己的感情無法融入,就對不起作者辛苦的創作了。
可是,開啟內容後,隨即被一種特有的熟悉情境所著迷和感動。整部集子所處理的題材,正是我這二十多年來信守的寫作主題和環境。他已經在我曾經走過的大地,試著以自己的腳步摸索一陣,而我竟習焉不察。從一篇篇的敘述,我一邊感慨自己的疏失,一邊則揣想著他的思維和體驗,不自覺地對照著自己年紀相仿時的遭遇。
藉由這塊土地的牽成,再透過這樣的野外生活共鳴,我慢慢地認識了他;並且隱隱掌握了一種來自然觀察的原力——我們彼此深知這種力量的特異,進而不揣淺陋,試著撰文闡述,也決定向讀者介紹吳明益。一個非小說領域的吳明益。我要試著就他這回作品的內容,素描他的散文背景和啟源,進而簡短地追溯我們這一群野外族群的發展過程。
蝴蝶是吳明益這本創作的主題。整個敘述的主軸亦緊緊環繞著蝴蝶的生態習性,以及由蝴蝶牽引出來的自然志和生態環境問題。有趣的是,這個主題和先前的小說並無任何瓜葛。若不掛上作者的名字,還真難以想像,兩種文類竟都是同一個人的創作。
純文學的前衛小說在前,自然觀察的散文在後,這是什麼樣的寫作意境和創作斷裂呢?恐怕也只有作者能體會箇中滋味。早年自己寫詩時,雖然也有過這樣的企圖和努力,文詞裡難免還夾雜著一些糾葛的情緒,始終無擺脫文藝青年的喃喃自語。吳明益竟無這層困境,讓我頗感稱奇。
賞蝶和其他自然觀察一樣,必須透過不斷地旅行,在跋涉山水中,長期錘鍊心志和書寫的內容。吳明益沒有忘記這個本份。他以我極為熟悉而親切的旅行方法,在台灣各地走動,記錄自己觀察蝴蝶的心得,而且充分發揮創作的想像和才華。儘管他走的還不夠遠,亦不綿長,但是已經呈現的作品卻充分展現了更深更廣的可能。
在蘭嶼,他尋找珠光鳳蝶。從〈十塊鳳蝶〉的故事裡,旁徵博引地提到了鳥居龍藏、夏曼.藍波安和蘭嶼的自然沿革,再以此穿針引線,生動地介紹捕蝶歷史、珠光鳳蝶的棲地。在國姓鄉,他追蹤小紫斑蝶的歷史,從四百年前荷蘭人的經營,到鄭成功的拓墾,再涉及德國人紹達的辛苦採集。一隻小小的普通蝴蝶,在他熟練的寫作技巧下,經常就有橫向地生態習性和環境變遷之敘述,兼有縱深地歷史和自然志的延伸。縱使在校園、都市之小天地,我們都看到他和蝴蝶熱情而精彩的互動。毫不起眼的蛇目蝶,在他眼裡竟飽滿了神話和哲學之味。笨拙的大白斑蝶在環境不同的對照下,也有了無以倫比的炫麗飛行。
吳明益創作所汲取的養分不僅廣泛且拿捏得宜,我不時讀出一陣歡喜和讚歎。這幾年來,台灣自然生態觀察和歷史人文所累積的豐富知識,都在他的旅行過程裡,成為隨手可汲取的養分。他不像八年代的自然寫作者,犯了捉襟見肘的困窘,常要向西方取經,也不時露出那個時代教條式的道德威權;甚至仍無法擺脫口號式的報導。
由於在那個年代初,我即已投入自然題材的創作,對於當時正興起的自然寫作,以及後來的發展始終保持高度的關心。同時,對每一個階段自然寫作者展現的風貌,更充滿好奇。我亦不時積極尋找這類同好,相互切磋、請益。這幾年,在這個領域裡,我也遇見了不少「台灣特有種」。諸如鎮日迷戀老鷹的沈振中、倡議綠色旅行的陳世一,或者遇見孤高的古道學前輩楊南郡。尋找他們,一直是我從事自然觀察裡不可或缺的工作。我把它當成和觀察動植物一樣快樂的事情。
不過,吳明益明顯地和他們的出身不一樣。他和我一樣都是科班出身的。我的意思說,我們都是從文學出發,在創作的路上和自然生態的視窗照會了,從此就不再離開它。這樣的人並不少,在八年代時,王家祥、洪素麗、凌拂和徐仁修等都是這類同好。
年代初也有零星的創作者,朝這個方向在努力創作和實踐生活。但直到最近我才又有明顯地感受,為數更多的另一批積極創作者,堅持著更成熟的生態觀,在自然寫作的範疇裡,尋找自己的風格和觀點。如果你常看報紙,應當不難看到杜虹、李曉菁、范欽慧、廖東坤等人的名字,以及他們的作品。
從他們的創作意圖和內容,我試著瞭解,那些經過整個年代生態環境運動洗禮,並且擷取更多西方自然寫作精華的創作者,對土地倫理有無我們的好奇和熱中?亦或是充滿新的生活價值?
早期的自然寫作者常被譏諷,只能以淺顯是非的道德和美學說服人。晚近的自然寫作者很少陷入這種啟蒙期的思維框架。吳明益更是,他所成長的環境讓他輕易地跳開這個八年代環保的迷障,直接以更成熟的自然知識,在文學的場域奔放。他的行文,不僅看不到早年自然寫作者(包括我)的那種濫情了;同時,也無作家楊照在九年代時認定的急切和焦慮。
他的創作內容展示了較為活潑的可能,以及更多文字鍛鍊後的繽紛。三種主要的面相交錯著,形成他書寫蝴蝶的內涵。一為自然誌的隨手捻來,豐富了他文章的深度,並顯示了他的聰慧和機敏。二是豐富的野外經驗,允當地揉合科學的生態知識,讓他的敘述更加有說服力。三係文學的技巧卓越,平淡的素材經過他的消化、轉換時,充滿了詩意的效果。
從自然寫作在台灣的發展來看,這一系列蝴蝶散文所蘊藏的成績和發展,恕我再襲用野外經常使用的語言:我又發現了另一個新品種。一個在這塊土地上經過許久才可能蘊育的種類。
晚近以自然為題材的創作,逐漸傾向工具圖書化的書寫,輕忽了文學長遠的功能和意義。很高興,作者對這樣的傾斜保持一個高度警覺的距離,繼續在自然寫作的園地上和我們一起深耕。
從吳明益的創作,我不免想到晚近,國內大量譯介進美國自然寫作者的創作經典,我們從梭羅、約翰.繆爾的早期生態文學作品,讀到晚近如戴安.艾克曼、亨利.貝斯頓等人的創作,每一個階段的自然寫作者都有他們的生活哲學和土地倫理觀。
才台灣也有機會如此呈現成績。在短短二十年間,隨著生態意識的高漲,我們的自然寫作人才並不乏後進。生態主張逐漸多樣下,觀察也展現更多的細膩和成熟。薄薄地這本散文集雖不足以展現個人的強烈風格,但一種過去較少看到的新方向已然成形。
自然寫作也需要更多歷史的積累,透過一代接一代生活和哲思經驗的開創,緊密地和生態環境互動。這種特殊的文學類型方能豐收,成為台灣文學裡重要而獨特的一支。環顧過去,我們還走沒幾步。歡迎吳明益進入這條路線,而且能夠持續走下去!
對我而言,吳明益的初航不只是美麗,方向也很準確。

——
二〇〇〇年.麥田版吳明益著《迷蝶誌》序文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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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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