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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褚威格的《巴爾札克傳》
2022/08/19 05:32:10瀏覽327|回應0|推薦12
Excerpt:褚威格的《巴爾札克傳》

史蒂芬‧褚威格被黑暗的國家權力逐出故鄉,以致於死,但這黑暗的權力對這部作品却不能像對付其他一切那樣赢得勝利,書已經完成了,雖然未必如褚威格所預想的一樣;但我認為:這可說是他一生作品中最美妙的總結。一個善良歐洲人、世界市民的最後一本書,現在可以再度不受阻碍地路上旅途了,可以前往各國去訪問在那漫長歲月中一直堅守真誠的朋友。我想,在今天這個渴求無上撫慰的時代裡,這正是一個希望的表徵。(一九四五年十二月 倫敦)
——李夏特‧福利登塔爾 (Richard Friedenthal),〈編者的話〉

巴爾札克傳》應該是這一陣子自己陸續讀過褚威格的最後一本作品了。
本書傳記資料豐富,但似乎未能去蕪存菁,是否可以耐心讀完,恐怕是一種挑戰了?


書名巴爾札克傳
作者:褚威格
譯者:陳文雄
出版社:志文
出版日期:1979/03 再版

Excerpt
〈偉人之死〉

管束巴爾札克命運的定律一直到最後都是有效的。他的夢想只能夠在他的著作裏實現,不能夠在他自己的生活裏成為事實。他用了不可言傳的煩惱,悲痛的犧牲和熾烈的希望去預備一所可以他跟這位終於順從了他追求的妻子消磨最後「二十五年」的房子。一切準備妥當的時候,他就搬了進去——然而却進去等死。他已經為自己裝飾了完美的書房以便完成『人間喜劇』,他已經計劃了另外五十部書的內容,但是在這書房裏他却一行也沒有寫成。現在他的眼睛已完全不中用了,我們所能看到的唯一的一封從幸福街寫給提奧飛勒‧高提爾的信,是他妻子的代筆,只在信後由巴爾札克勉强潦草地寫了一行:「我已經不能夠寫字或閱讀了。」
他已經佈置好一間美麗的圖書室,然而他却從來也沒有從中翻過一本書。他的客掛有金色的大馬色布,預備去招待巴黎的社會人士,然而他却從來沒有招待過。當人家看到他能夠搜集一個無比的收藏的時候,他那可愛的畫廊應當會轟動全巴黎,他也應當把藏書陳列起來,一件件的向朋友們、作家們、藝術家們解釋,然而當雨果來看他的時候,他却必須請求他的妻子去為他的朋友指示說明。他曾經夢想過一座王宮,然而這王宮却變成了監獄。他一個人孤單地躺在這大房子裏,此後他的母親就得像畏縮的鬼怪似的飛進這房子來照顧他。一切的證據都證明,他妻子所表現的,跟他们從維埃曹尼亞囘來,停留在德勒斯登時所表現的同樣缺乏純正的憂慮,同樣的殘忍與漠不關心。
她的態度,可以從她那時候給她女兒所寫的家書裏,得到證明。她天真快樂的閒談花邊,珠寶或新衣服,我們很難在那裏找到一行,她對她那濒死丈夫表示誠懇焦慮的話語。就是到了現在,她還用他拿笑話來取悅她一家人時、人家所給他加上的綽號來指明他:

玩意兒到達這裏的時候比什麽時候身體都壞,他巳經不能夠走,而且發出衰弱的痙攣了。

看到他的人都確知他的死期已經接近了,但是他自己却拒絕相信。其他的人只看到死的必然性,他那不可動搖的樂觀主義却認為還有復原的希望。他習於竊笑困難,使不可能成為可能,他也沒有放棄他的掙扎。偶然間他的嗓音有點好轉的時候,他就要集結他衰退的力量,跟一位客人談話,討論政治的問题,表示他有信心不久就可以再起來走路,設法說服別人,正如說服他自己似的,他還保留有老當益壯的精力。最後,從前那精神的光芒甚至可以隨時迸發而出。

……

巴爾札克於一八五年八月十七日夜裏十點半鐘逝世。服侍的只有他母親一個人,他的妻子早已退囘她自己的房間了,他的死是很凄凉孤單的。
葬禮定在同月二十二日,紀念儀式則在聖魯爾‧菲力禮拜堂舉行。在傾盆大雨之中他的屍體被送到墓園裏去。他的妻子,當然是不大了解他的內心的,因為除了雨果之外,還有亞歷山大‧仲馬,桑都‧柏夫和巴落慈部長來執紼。這三個人之中沒有一個和巴爾札克有過親切的友誼。桑都‧柏夫還曾經是他最惡毒的敵人,他所眞正懷恨的唯一敵人。埋葬的地點是拉齊士神父墓園,巴爾札克所喜歡的地方。他的拉斯迪額 (Rastignac) 就是從這裏窺視都城,向巴黎挑戰的。這是巴爾札克的最後家園,正如人家所說過的,唯一可以讓他躲避債權人,尋求最後安息的家園。
雨果在墓邊發表了他的誅辭:

剛下葬在墓裏的這個人,是舉國哀悼的偉人之一……從此以後,人們的眼睛不會朝着統治者的臉孔瞧去,而會朝著思想家的臉孔看去,整個國家也要因為這些人之中的一個死去而顫慄。今天,民衆哀悼一個才子的殞落,國家悲痛一個天才的損失。巴爾札克的姓名將要結合在我們這一時代所傳留給後世的一道光亮的足跡之上……
巴黎已經因為他的死而茫然自失。他是在回到法蘭西之後没有幾個月就死去的。他感覺到自己已不久人世,就想要重新看到祖國,正如長途旅行的前夜,一個人要來擁抱他的母親似的。他的生命是短促的,但是這生命却是豐富的。這在工作方面要比在日子方面更為豐富。唉!這位勤奮的,驚人的工作者,這位哲學家,這位思想家,這位詩人,這位天才在活着的時候曾經經驗到一切偉人所有的充滿風暴和鬪争的生活。今天他已經安静的休息了。現在他已經遠離了衝突和仇恨。進入墳墓的日子,他同時也進入了名聲的宮殿。從此之後,他要在我們地上的明星之間,處在遠離我們頭上所聚集的巫雲之上發出光耀。站在這裏的人們,你們不是都羡慕他嗎?然而,無論我們如何的悲痛這個損失,都讓我們順從這個不幸的遭遇吧。讓我們接受這不幸和這不幸所有的殘酷悲慘的意義。在像我們這樣的時代裏,偉大人物的死往往會引起宗教的情緒穿過我們那消蝕在懷疑主義之中的精神,這或許是一樁好事,也或許是一椿必要的事情。上天明白祂所做的事,當祂用高卓的神秘這樣地冒犯一個民族,驅使她去想一想所謂「死亡」的歸宿時,在這裏,人人平等,人人自由。當一個崇高的精神這樣尊嚴地進入另一世界,一個久在群衆之上,以凡人肉眼所能看見的天才翅膀而翱翔的人物,忽然伸出我們一向所没有見到的另外的翅膀,飛入不可知的境界裏去時,在我們的心中只能生出嚴肅和真誠的思想。不!這不是不可知的境界!正如我從前曾在同樣悲痛的境遇裏所說的,正如我永不厭煩地來說的——這不是黑夜,乃是光明。這不是終局,而是開端。這也不是虚無,而是永生。聽我說話的人啊,我不是說到真理了嗎?像這一類的墳墓才是「不朽」的明證。

這是巴爾札克在世的時候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他的。正如他自己小說裏的主角似的,他也要從拉齊士神父墓園裏出發去征服巴黎。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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