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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27 16:05:21瀏覽324|回應0|推薦3 | |
到底什麼地方適合丟棄屍體呢?我開始搜索記憶裡所有可能的地方。 大海?不行,我們不可能堂而皇之坐船出去,如果只是往近海一丟,漲潮時立刻就沖回岸上了。 山裡?找個人煙罕見的荒山野嶺,往山溝裡扔或掩埋起來,相信不會那麼機緣巧合被發現。像我這種人,買樂透連三個號碼都沒中過,抽獎也永遠銘謝惠顧,幸與不幸應該都不會被命運之神選中吧! 我想起高中的時候,有個同學住在山裡,她每天上學來回都得花上一個半小時以上。早上五點就得起床,走一個小時蜿蜒的山路到山下,然後再搭半個小時的公車到學校。我當時聽她說起雖覺辛苦,倒也沒有特別的感受。有一回禮拜天約好去她家玩,我帶著我妹妹一起去。我們自己搭公車,她則先下山在公車站旁的雜貨舖等我們。 那天我們跟著她往山上爬,山路雖窄狹彎曲,但還算平順好走,不過不到半個鐘頭我們還是汗流浹背、氣喘噓噓。她則仍是健步如飛,不但告訴我們路上許多植物的名稱,這個可以吃,那個則千萬吃不得,還頻頻回答我們的詢問,說再走十幾分鐘就到了。快了,還有五分鐘。「你們看─」她指著蓊蓊郁郁樹林盡處一個小小的黑點,說:「就快到我家了。」 好不容易到她家,我們一看都楞住了。那簡直不能算是家,只能說是個用簡陋材料搭建的工寮,而且就那麼一間,幾塊木板拼湊的床,推滿了衣服和數不清的雜物。因為沒有窗,大白天屋裡也是暗的,晚上就更不用說了,沒有電也就沒有燈。 門前有個很大的平台,有三分之一左右搭了棚子,擺了個大竈,可以煮飯和燒洗澡水。這裡倒是不缺水,據說是山泉水,水龍頭一開,水又冰又涼,我們洗了臉又洗了手,辛苦爬山上來的疲累全消。再過去就是傾斜綿延而下的山溝,整個視野倒是寬廣舒心,即便如此,我跟我妹妹仍是相互看了一眼,那意味著:「以後就是打死我們也不再來了。」 我們真的沒有再去過,這段記憶也彷彿被丟進深不進底的山溝,再也無人聞問。可是今天我的腦袋裡像通電開了燈,被遺忘在深黑之處的記憶又重新被翻攪出來。包括我妹妹還欠我錢,那天我們又好不容易下山後,路過書店,她硬是要我借她二十元,買了怪盜亞森羅蘋全集其中的一冊。我之所以會記到今天,是當時我們一個月的零用錢才三十元,她後來不但一再推拖不還我的錢,甚至連書都不肯借給我看。 不過這確實是小事,我真的覺得把那個豬頭丟進記憶中那個山溝是萬無一失。那天上山沒遇到任何人,下山也是一個鬼影都看不見。何況聽說我那個同學早就搬下山,那個毫無形式意義的家,基本就是個廢棄的工寮,若有人在那兒出入還真是有鬼。 我妹說不行,別說十幾年後很多地方都變了樣,就算還是一個樣,那麼窄隘的山路,車子根本開不上去;路遠不說,我們三個真有本事把那麼重的屍體抬上山嗎? 暗夜又舉手了,她說:「我知道,可以找個墳區埋起來,反正那裡都是死人,魚目混珠一下,其他死人應該不會介意的。」「是嗎?」我妹妹說:「萬一沒埋成,又挖出一具怎麼辦?」 我妹妹表示很多作案的人原先都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根據很多社會殺人棄屍案,不管藏得多隱密,被發現的機率還是很高。問題在於台灣地方太小,人又太多了,走那兒都有眼睛盯著,別說丟個死人,連活人都無處遁形。 她說曾經有個男的因為女朋友移情別戀,兩人嚴重口角,男的在盛怒下將女的一刀刺死後,又將頭部砍得面目全非,還連夜開車把屍體帶到山裡埋起來。半年後以為沒事了。 誰料到一場大雨把屍體翻沖出來,經過身份確認,這個男的就被懷疑涉有重嫌,更巧的是又有目擊證人看到他神色慌張的把一個很重的行李箱放在後車箱,後來在車裡檢查出血跡反應,兇手才伏首認罪。 我妹妹說:「這年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別說一路載到山裡去,我敢說你只要一出門,隨便遇上一雙好奇的眼睛,差不多就危機四伏了。」 我和暗夜聽完話,都彷彿有種窒息感,那麼說我們遲早也要東窗事發? 我妹倒是神情篤定,她說只要我們不出門,屋裡的事就不會有人知道,所以根據她的判斷,我們只能在屋子裡把這個豬頭的屍體處理掉,尤其在他即將發臭之前,我們勢必要讓他來無影去無蹤。 頭已經是先放在冷凍庫了,這些大面積的身體和四肢呢?這真是棘手的問題,冰箱也不夠大;若是全跺碎了倒馬桶沖走,得費多少時間和功夫?眼前迫在眉睫的問題就是不能讓屍臭味飄散出去,我說把他煮熟了吧,這是作為一個家庭主婦的經驗,煮熟的肉比較不容易壞,也可以保存久一點。她們兩個看著我不說話,但從表情可以看出,我這個主意還不壞。 我找出家裡兩個最大的鍋,裝了半滿的水放在爐上燒開。我妹妹和暗夜則繼續肢解那些屍體,等水差不多開了,暗夜用水桶裝了兩隻手過來。那兩隻蒼白僵硬的手插在水桶裡,十個指頭或蜷縮或直立,像肢體語言般有表情也像要表達什麼,我開始疑心也許人死後真的會遺留下什麼? 那兩個鍋還是太小,甚至還煮不了半截手臂,感覺上也很怪異,兩隻手各自歪斜在兩個鍋裡,似乎還經過特別設計般並排而列,像一雙正在彈鋼琴的手,也像往上費力要攀爬什麼,而且因為沸水的滾動,我們都目瞪口呆看著兩隻手真的都活動起來了,我的頭皮更是一陣發麻。 暗夜低聲耳語般跟我說:「是不是該再剁成幾截,整個放鍋裡煮好些?」於是我們又忍著各種複雜的情緒,將兩隻手放回桶子拿到作案現場。 我真的要對我妹妹肅然起敬了,她自己一個人在那兒非但不怕,還又卸下了兩條腿,然後在我們的請求下,很快刀起刀落,雖說不像快刀斬亂麻般準確麻利,但越來越像個橫眉豎目的屠夫,不驚不懼也絕不含糊。 這下子兩個鍋子又開始呼嚕呼嚕沸騰起來,我看著那一條手臂差不多被砍了七、八截,在鍋裡很像煮豬腳,在不斷滾燙的熱水裡,原本蒼白的膚色逐漸褪色般,變成一種透明的顏色,還散漫出不算好聞也不算太難聞的味道,那是一種已經不是很新鮮的熟肉味道。我忽然警覺到我們的動作務必要快,還有兩條腿和一整個身軀呢,立刻當機立斷出門去買一個更大的鍋子。 一切都很順利,只除了我很費力抱著幾乎我三分之一高的鍋子經過守衛室時,那個因食道癌切除食道以致說話聲音含糊尖細的守衛問我:「妳要那麼大的鍋幹什麼用?」我假裝聽不清,只是抱以善意的微笑,這是唯一能做的,我只要說謊肯定更顯得慌張。 還好平常我都對他很客氣,也按時繳交管理費和按規定做好垃圾分類,我知道我只要不曾得罪或為難他,他就算對我一時起疑,也不會真的放在心上。 我把門打開,屋裡熟肉的味道還真是很重,比豬肉略帶酸腐味,但比羊肉的腥羶味好些,我一路像餓狼般聞嗅過去,老實說莫名的又有想吃肉的衝動。 暗夜的動作很快,兩隻手都煮熟了,甚至還很有效率又丟進了幾塊大腿肉,還說要煮的爛熟些,這樣會更容易丟馬桶沖進化糞池裡。我告訴她再加些鹽巴,越多越好,這樣不容易壞,也許還該放點老薑片和米酒去腥。 我看她在聽我說這話時嚥了一下口水,竟然說:「這些白煮肉我是不敢吃,但妳想,若是煎一煎,再放些調味料,會是什麼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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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