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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09 13:20:56瀏覽278|回應0|推薦0 | |
(六) 我開始覺得這段海上之旅,有些遠了,也有些按捺不住,不知所為何來? 俺女神是為了工作,此刻她在觀景陽臺上抱著電腦埋頭寫作,頭一抬,海天遼闊也很賞心悅目,應該可以寫出好作品。小黑雖說受不了船上的生活,也接受不了Saluki這飛來的豔福,但是它很能適應環境,還交上了幾只志同道合的老鼠朋友。它說在餐廳吃飯太拘束,此刻它跟老鼠們約好去船上的垃圾房,翻找些人們吃喝無度剩餘的山珍海味,打算晚上一起練個攤。 我獨自一狗在船上走來走去,還真有點寂寞,而且連吃好幾頓的牛排,已經膩到一聞味道就想流淚,很強烈的想念起煎餅卷大蔥和媽媽菜。還好雖說我不像Saluki那般貌美如花,能引起所有人狗的注目,但還是會得到個別人的由衷讚美,稍微可以緩解下我思鄉的寂寥。 他們說:”這只狗挺漂亮的,還乾淨。“這時我就無法像Saluki那般淡定了,我會興奮得忘乎所以,搖頭擺臀迎合他們的讚美。難怪人家是名模,俺充其量只是個看門狗,這差距不只天和地啊。等這些人跟我錯身而過,我越發沮喪,心裏空落落的,我雙爪環胸趴在地上,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缺了啥或想要啥? 大概一柱香的時間,我看了那些嬉鬧的人來人往一眼,明白這個地方不是屬於我的,我起身黯然離去,我想還是待在俺女神的身邊,把心放下吧,陪著她再度感覺重溫那些熟悉的依靠和信任。 回到艙房,俺女神跟我說,船上轉達了一個邀請,她很緊張的說:“怎麼辦,A先生說要請我吃晚餐。” 是嗎?俺女神雖說人已老滄桑,但心還是很小清新。看她如此手足無措,真讓俺擔憂啊。我又打起精神了。我說去吧,是福還是禍,是禍躲不過,與其一頭霧水,多少是件心事,不如當頭棒喝,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管A先生是啥心思,但人家都開口要請她吃飯了,總得裝扮得體以示尊重。說起俺女神,在家穿得像大媽,出門還是穿得像大嬸,作為一只狗,我都看不下去了。我們翻看了行李箱,實在找不出像樣的,就想著去船上的商店買件合適的衣服。但是在商店街逛了好半天,眼看約好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不管打扮得像公主或穿得像貴婦啥的,總之四不像,她那越發笨拙的肢體語言,再有女人味的衣服穿她身上,都像男扮女裝。 最終她放棄了,我也算了,只怪她沒有一身好皮毛。人生這麼長,也不過忙著穿衣吃飯;狗生比較短,幸虧我只有吃飯問題,從來不為穿衣發愁。 自然就是美,俺女神穿上她的舊衣裳,果然她還是比較適合老資娘們樸實的打扮,終於她自在我也順眼了,也虧我天生有導盲的作用,才能不瞎看見她的內在美,把她當女神般對待。 但願A先生也有一雙慧眼。 臨走前,俺女神說倒杯酒喝吧。“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喝酒?”她說壯膽。“不許喝。”俺女神心驚膽戰的走了。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一刻鐘,半個鐘頭,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俺女神還沒有回來。一頓飯也該吃飽了,A先生為什麼會請她吃飯?我們私闖Q家大宅門被他發現了嗎?俺女神不會又喝醉了吧? 這時門口有了動靜,我抬頭一看,小黑回來了,而且臉色很難看,不會打麻將又輸了吧? 小黑說他們沒打麻將,練完攤後,唱歌跳舞去了,身心輕鬆愉快要回艙房好好睡個覺,好巧不巧在艙房走道遇見Saluki和大阿哥也正好回房。怎麼,它們兩只狗走一塊了? 三條狗狹路相逢,相互都很尷尬,本來照個面各自回房也就罷了,沒料到沒有主人在旁邊的大阿哥仿佛變了條狗,不仗勢叫喚也就罷了,居然很親切的跟小黑打招呼,老聲老氣的說:“黑哥,剛回來。”小黑很不自在的點下頭,偷眼瞧了下Saluki,Saluki還是一臉淡漠,好像真的不認識它。 “黑哥,我主人參加晚宴去了。寶貝說它心情不好……“大阿哥很溫柔的看著Saluki,又說:”我打算帶它到陽臺吹吹海風,散散心。你沒事吧,要不一起過來聊聊?“ 寶貝?都已經叫得這麼親了。女狗跟女人一樣,翻臉跟變心都沒有常理可言。還有,誰是你哥啊,套什麼近乎。小黑說它根本不相信大阿哥是真心邀請它,它拒絕了。 小黑雖然一直強調不在乎,但是心裏多少有個疙瘩,它悶悶不樂的把它的寶貝塑膠布鋪在地板上,四腳朝天仰躺著,說:“不知道豆妞現在怎麼樣了,我還真想它。”過了一會兒,總算有點良心發現,它又問:“俺們的女神經病呢?” 是啊,她怎麼還不回來? 就在俺們憂心忡忡毫無著落,正打算去找她的時候,俺女神回來了。 她果然一身酒氣,但似乎還算清醒。她說:“你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們這趟旅程就是A先生安排的,他是這條船的船長。他認識、記得我,我們私闖Q家大宅門的事,他也早就知道了。” 原來我們的私闖行為都被Q家大宅門的攝像頭錄進去了,包括我們鑽狗洞,俺女神滾草地,我跳矮樹叢、追鳥,還有兩腿撇開蹲踞著方便的醜態……,真讓我難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俺女神說我們那天狼狽逃走,追我們的人是Q家大宅門的保安,他其實不是為了要抓我們,是A先生托他傳達幾句話,誰知道我們反應過度,以至於發生了一些誤會,我們拼命想逃,而那個保安以為我掉頭是為了咬他。 現在一切都明朗了。俺女神說A先生不但記得她,也看過她寫的文章,他很喜歡她的文字,很感性也充滿靈氣。所以他在看攝像監控錄影的時候,很快就認出來了。A先生說他原本是船員出身,後來白手起家做了一些生意,建立了自己的集團公司。現在退休了,終於可以安心享受生活,安度晚年。因為一直對自己過去的船員生涯念念不忘,所以買了一艘遊輪,好方便一邊自由行船,一邊輕鬆遨遊海上世界。 我跟小黑都聽傻了,一起很著急的問:“後來呢?” (七) 這世界真是充滿驚奇和驚喜。 有錢人真任性啊。A先生為了回味船員生涯,居然買了一艘遊輪。而我們為了吧臺裏的一瓶酒,還捉襟見肘捨不得喝。這種天地差別,究竟是他們有本事、運氣好,還是我們底子差、不夠努力? 聽聽人家怎麼說吧。 俺女神說A先生拼搏、辛苦了大半輩子,終於有條件可以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他一直想寫一本回憶錄,回顧這一生事業的高低起伏和心裏的曲折難堪,這一路走來“風雨砥礪,歲月如歌“啊。他告訴俺女神說:“這會是一個好故事。“ A先生表示十幾年的船員生涯,他經歷過海嘯和船難,還有更多時候是浪濤不休、時光靜止,無聊、無以為繼,削尖了腦袋都找不到出路的海上牢籠。事業草創和巔峰時期,他也遭遇過數不清的險阻,還有一切歸零從頭再來的窘境,那種完全緊迫地氣、甚至逼近地獄的不能喘息,有時比起在大海浮沉,更加感受到人生驚濤駭浪的惶恐和無助。 但這些過程都沒有他有一年發生重大車禍更讓我們驚心動魄。他說當時一根鐵條插進貫穿他的肩膀,離心髒也不過幾公分,那時候跟他同車的工作夥伴都罹難了,唯獨他活了下來。 我跟小黑都沉默下來。天上是不會無緣無故掉下餡餅的,人家不是運氣好,相較起來,確實是我們運氣好,而且還不夠努力。 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外面的月亮還是搖搖晃晃的,我的心仿佛被什麼刺了下,什麼時候月亮已經如此之圓了。 A先生說在認識俺女神的時候,就有意請她幫他完成這本個人回憶錄,但那還只是他在腦海打轉的念頭,包括寫回憶錄的事,他也只是留在想想而已的階段。哪里料到我們竟會私闖Q家大宅門,本來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誰又知道會有這樣的後續發展。 “A先生說他現在常年在海上,他的家人也都在國外,Q家大宅門除了個保安和保潔,大部分時間都閒置著,如果不嫌棄,我可以帶著狗去那裏住,他有一個書房,裏面有很多他過去的航海日記和工作日志,我可以作參考……。” 我和小黑拼命點頭,怎麼會嫌棄呢,這是求之不得的事啊。我想起那個寬闊有青青草地的大院子,這回不用鬼鬼祟祟鑽狗洞,可以堂而皇之在那兒跳矮樹叢和追小鳥了。 “他說他請我幫他完成這本回憶錄,我可以住在Q家大宅門裏收集資料,也可以不時上船聽他說說自己的故事。“ 我跟小黑不約而同“汪“了一聲,說:“你同意了嗎?” “我當然同意了,他不但讓我住Q家大宅門,還給我一筆不小的報酬。“ 這回俺們的身心都得到自由了。俺女神從吧臺拿起一瓶酒,又說;“我們好好慶祝一下吧,我要把這裏的酒全部喝光。” 喝吧,我雖說不喝酒,也不會倒酒,但是我可以搖尾巴助興啊。小黑也興奮得不行,它蹦起來用兩只後腿立著,圍著俺女神轉圈圈,它太高興了,它終於也可以狗仗人勢了,它要是大搖大擺出入Q家大宅門,豆妞的主人還不對它另眼看待嗎? 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俺女神顯然也樂不可支,她自斟自酌喝了一杯又一杯後,忽然搖搖晃晃的說要去收拾行李,嘴裏嚷著:“我要回家。“ 完了,真不該讓她喝酒,又開始發酒瘋了。我跟小黑相互勸阻她,說現在是在船上,在大海裏呢,不能回家;要不明天吧,先睡一覺,睡醒到岸邊就回去。她依舊不依不饒,說;“他媽的,我要回家,求求你們。” 求也沒用。俺的女神經病喝醉了拗起來真是沒完沒了,我跟小黑還再想方設法、好說歹說,讓她趕緊洗洗睡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俺女神飛也似的奔往陽臺,沒想到她除了鑽狗洞,還會爬牆。我跟小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她手腳並用還很俐落的翻過那個足足有150公分高的玻璃圍牆,跳到海裏去了。 我的天啊,情急之下,我也來不及呼救了,只好跟著跳下去。要知道我除了是一只優秀的獵犬,還天生擅長游泳。雖說這種情況,我非但救不了俺的女神經病,還可能賠上一條命。但是我不能見死不救,她再怎麼神經也是俺女神啊。 好冷啊。只有老天爺知道,俺女神這麼發酒瘋一跳,會發生這樣的連鎖反應。 是的,小黑是條重情又重義的狗,它也跟著我跳下去了。還記得Saluki和大阿哥在隔壁房間陽臺曬月亮嗎?其實Saluki並不像外表那麼現實和冷漠,它看見小黑跳海,它也跳了;看見Saluki跳海,大阿哥居然也跳了。 這就是愛的力量嗎?如此愚蠢又如此奮不顧身。 還好正逢漲潮的時候,我們離最近的海岸也不是太遠,幾個大浪洶湧過來,正好把我們都推到岸邊。幸虧Saluki也是游泳好手,我跟Saluki合力把俺女神費勁拉到最低矮和平整的礁石上,小黑和大阿哥還在海浪裏浮浮沉沉的喊救命,太氣人了,都不會游泳還充什麼好漢,我跟Saluki只好再遊過去,她救小黑,我救大阿哥。 等我們五個都上岸了,一看船已經遠去,只剩下一個小黑點。 (八) 命運的變化莫測,真是教人狗都在瞬間就彷如墜入夢的深淵。 前半刻俺們還在豪華遊輪上忘我的大肆慶賀已經到來的好運,這會兒卻被困在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一塊礁石上,一個個成了落水狗。 天色在飽滿的月光下顯得有些朦朦亮,我很清晰的看見大家驚慌的眼神,都還在為這突然的遭遇不知所措——這是怎麼回事呢,這裏又是哪里呢? 市井小民還是覺悟高,小黑很快機警起來,左顧右盼這個佈滿大小、高低礁石的岸邊,看看能否找到個出路和活路;Saluki則刻意與我們保持一段距離,不愧是名模,真夠鎮靜,居然還有心思用一只前爪梳理自己額前走形的毛髮;大阿哥則是又歇斯底里的朝船消失的方向,大聲叫喚起來。 我看著躺地上一動不動的俺的女神經病,聞聞她的鼻息,謝天謝地還有呼吸。我正考慮著要不要給她來個嘴對嘴的人工呼吸,她卻忽然坐了起來,渾身顫抖的狂吐了一番,也涕泗橫流把吃進肚裏的海水全給逼出來了。好了,雖說她之後又神智不清倒在地上,但這下活了。 “不要叫了。”真有女王範,Saluki突然轉臉怒斥了一下大阿哥。“喂,現在怎麼辦?”她又問我。 我無奈看了它一眼,也不知道怎麼辦?但小黑似乎找到出路了,它冒險跳過幾個礁石後,鑽進一片黝黑茂密的樹林裏,就在我們又要以為它不見了,它又出現了,又很快踩踏著礁石回來了,說:“樹林裏有棟房子亮著燈,那裏有人。” 那為什麼不過去喊人來救俺們的女神經病?小黑有點為難的說:“那裏有只貓……。” 貓?你堂堂一只狗怕貓,連Saluki都對它投以蔑視的一眼。 小黑這才氣急敗壞的說:“我喊救命有用嗎,像我這樣出身不好的狗,人家不拿掃把把我趕出來就不錯了。” 好像也是。我看著躺在礁石上的俺女神有些為難,Saluki立刻站起身,甩幹它那一身的濕毛,很快又恢復原來高貴迷人的模樣,它說:“你們在這看著她,我去找人來救她。” 說完,它輕鬆的跳過那幾個礁石進了樹林,大阿哥肯定不會讓它獨自走開,像個跟屁蟲般也跟了過去。小黑看看我又看看它們,我說:“你也去吧,我在這裏看著就行。” 小黑也追趕過去了。 又是一個很難確定的等待,這時間分秒的煎熬真令人難以忍受。俺女神渾身都很冰涼,我儘量抱住她,用我豐厚的毛髮去溫暖她。她可千萬別有事啊。我也感覺越來越冷了,我用還有點溫熱的舌頭去舔她在月光下蒼白如紙的臉龐;一波海浪又洶湧過來,我趕緊用我的身軀去抵擋住,我有點生氣自己長得不夠胖,擋不下太多的海水,此時海水和淚水都在臉上奔流,我實在忍不住了,大叫:“汪、汪、汪,你們怎麼還不回來?” 忽然,我聽到有狗叫聲回應,是大阿哥,也就只有它會叫的那麼沒心沒肺、肆無忌憚。我再仔細一看,前面有一束搖晃的燈光越來越近,它們都回來了,還有三個人。太好了,俺女神得救了。 俺女神得救了,我終於松了一口氣。後來它們跟我說,這還是大阿哥的功勞。 小黑的顧慮是沒錯的,人家雖然沒拿掃把趕它,但以為它是討食的流浪狗,扔給它一塊肉就算了;但著實被Saluki嚇得不輕,它這種狗比較罕見,又長得太高大,黑暗中人們看不見它的美貌,只見它狗也不像、羊也不是的,雖說Saluki已經放低姿態了,他們還在小心琢磨這是只什麼奇怪的動物,不敢太靠近。 這時候大阿哥就發揮作用了,它那玲瓏可愛的小小身軀一跑過去,真是名副其實的哈巴狗啊,吐舌、搖尾,極盡諂媚之能事,果然立刻讓陌生人放下心防,紛紛稱道:“這小狗真是太可愛了。”而且,它的舌燦蓮花還讓他們很快明白——“海邊有人落海急待救援”。 這三個男人有個年紀比較大,另兩個小年輕皮膚黝黑,都喊他陳博士,他們三個忙亂但有序的把不知道是昏迷或醉酒不醒的俺女神,又背、帶架,合力抬著,千辛萬苦弄進了樹林裏的那棟房子裏,那個陳博士摸摸她的額頭、把脈,還翻看她的眼睛,觀察了很久,才說:“沒什麼大礙,就是有點失溫,趕緊把電暖氣和被子拿出來,她可能只是受涼了。” 這時俺的女神經病翻了個身,說了句話:“好冷啊。” 當他們要換掉她的濕衣服時,她雖說迷迷糊糊的,但居然還會抗拒,好傢伙,保命要緊,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也多虧我在她耳邊哄她、勸她,她才終於放下矜持,在眾人狗手忙腳亂的幫助下,換上乾淨的衣服和裹上被子,安穩且安靜的又睡了過去,還打呼。但我也安心了。 他們三個人對我們這樣一個女人和四只狗的忽然出現,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俺們海上遇難的經過,還被大阿哥“汪汪汪“的鬼叫和瞎說,忽悠的好像我們真跟“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似的,我想適當真實的表述一下,都始終插不上話。小黑和Saluki也都沒吭聲,小黑難免有些自卑,Saluki則是驕傲得很,它可是惜話如金。 算了,等俺女神醒來再說吧,她這個人雖然神經,但特別老實。 不幸的是,她醒過來第一句話是:“我怎麼會在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除了這三個人,這裏還真的有一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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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