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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狗6
2016/11/09 13:38:17瀏覽372|回應0|推薦3

(十二)

“山風吹亂了窗紙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頭的狗影。”

山風、海風都佷大,在耳邊呼呼作響,此時沉默是金,我和Saluki站在在大風中,被吹得既沒造型也有點搖晃,但都很使勁要站住腳,仿佛誰要先動了就輸了。

我們這麼較勁是為什麼呢?忽然之間,我們倆都覺得好笑,這才同時都放下身心堅持,然後 “汪汪汪”哈哈笑了起來,還各自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便順勢趴臥下來。

即便都忍不住顯露了本性,Saluki還是很快就冷靜過來,淡淡的說:“我就想獨自安靜下,你跟過來幹什麼?”我說了個謊,告訴它我只是想找個地方方便一下,沒想到這麼巧看見它。

是嗎?它知道我在說謊,我也知道它知道我在說謊。有時候謊話確實比真話容易說,也容易被接受。

”這裏晚上的風佷大。“我沒話找話,但這是真話,那天晚上我們漂流到這個島上,那一路上的風吹得俺們都膽顫心驚啊,現在想起還是後怕。

“小黑家裏已經有愛人了是嗎?”Saluki倒是很乾脆,單刀直問。

那算是愛人嗎?我也不能很確定,但是它們確實是很相愛。我把小黑和豆妞的愛情故事又說了一遍,而且比俺女神說得還要清楚和細膩。畢竟人狗有別,有關於狗的心事,我肯定要比她瞭解更深刻。

Saluki又歎了一口氣,問我:“那個——豆妞漂亮嗎?”

“豆妞很可愛,就像個小女孩一樣天真活潑,很愛說話也很愛笑。”我想起豆妞的樣子,不要說小黑想它,我也開始想它了。我又說:“豆妞很喜歡打扮,而且是個追星族,它最喜歡像你這樣的明星狗了,它要看見你,一定會興奮的大聲尖叫。”

Saluki淡淡一笑,那笑既是得意也很落寞,它知道自己是被崇拜和喜歡的,它也知道“高處不勝寒”,可它也高高在上慣了。於是它甩甩頭,站了起來,即便迎面狂風,把它的臉吹得都有點變形了,它還是保持著一種高貴的姿態,顯示出它的大氣和大度。

“你還好吧?”可是誰知道呢?它眼裏明明泛著淚光,我也爬了起來。

“我沒事。你跟小黑說我祝福它跟豆妞——有情人終成眷屬。”

真是狗中女漢子,我又是佩服也有點心疼,突然想到不是還有大阿哥嗎?雖說這傢伙話多,對Saluki也是一片癡心啊,它們又都是一個圈子裏的,雖然個頭差很多,但好歹門當戶對。

Saluki說:“我不會勉強小黑,我也不會讓別人勉強我。再說我單身慣了,我現在不想再談感情,只想好好工作。我會努力,有一天我會成為狗界的頂尖名模。”

“我明白。”俺說。

Saluki轉頭看我笑著說:“你才不明白呢。還有你別操心我,你操心你自己吧。我看你跟那只貓眉來眼去的,估計有戲。”

“怎麼可能,這太荒謬了,它是貓,我、我是狗……。”我簡直有如五雷轟頂,激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那又怎麼了?只要感覺對了、時間也對了,別說貓了,就是人也一樣,愛就愛了吧,總比一廂情願好;再說,你們家女神經病不至於不樂意吧?“

她不是女神經病,她是俺女神;還有,鄭成功是石虎,不是貓。

這時小木屋裏傳來高亢嘹亮的歌聲——

“娜裏奴娃,娜依啊娜喲嘿…… XX山的姑娘美如水啊,XX山的少年壯如山,高山長青,澗水長藍……” 好熟悉的旋律啊,那肯定是高原和夏安的二重唱,飽滿的歌聲像風一樣在山林間洋洋盈耳,仔細再一聽,還夾雜著五音不全、斷斷續續的沙啞女聲,那是俺女神的聲音。這麼難聽也好意思跟著唱,不會是又喝多了吧?我跟Saluki趕緊甩甩身上的灰土和雜草,一前一後奔跑過去。

等我們一起跑回林中小屋,大夥兒歡唱的氣氛正濃,小黑頭如搗蒜般打著拍子,大阿哥這回不吭聲了,它前腿立起來很投入和陶醉的扭腰擺臀跳舞呢。陳博士還是很含蓄微笑跟著歌聲拍手。俺女神雖說搖頭晃腦,還不時哼哼哈哈伴唱,但看樣子還算清醒,至少不像又鬧著要回家的樣子。

都說原住民是天生的歌唱家和舞蹈家,高原和夏安一唱一和,載歌載舞,歌聲質地鏗鏘,舞蹈活潑有勁,在這樣一個初夏的安靜夜晚,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一股生命的活力,還有一種模糊難辨、蠢蠢欲動的內在渴望。

那只貓呢?我是說鄭成功。它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爬到屋頂上去了,並沒有跟大家玩在一起,只是趴在那兒一動不也動。它安靜的身影投射在地上,顯得很巨大,真的就跟一只老虎似的。

我抬頭看它,正好跟它的眼睛撞個正著。黑暗中它的大圓眼睛閃動著溫暖的亮光,裏面似乎隱藏著深邃且無盡的某種感情。我想起剛剛Saluki說的話,這就是我和它愛情啟蒙的前兆嗎?不可能的,我搖搖頭,那種莫名的情感衝擊,讓我很期待也很害怕。

不可能的。我告訴自己,也朝著鄭成功的方向,很憂傷的跟它搖了搖頭。鄭成功從屋頂上站了起來,背著光,我看不清楚它臉上的表情,只見它轉個身,邁著緩慢無聲的步伐離開,消失在黑暗中。

時間已經很晚了,熱鬧的篝火此刻只剩下星星之火,再歡樂的氣氛也難免流露出曲終即將散去的疲憊和落寞,大家互道晚安,各自回屋休息;或者找個屬於自己的安靜角落,面對自己的現實,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俺女神雖說喝了一點酒,但是不見絲毫酒意,也不怎麼說話,只是頻頻打哈欠。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後來夢見了什麼?

但是,我夢見了鄭成功。

 

(十三)

我夢見鄭成功了,夢見我們一起在山林裏奔跑,跑得好快好快,我都可以聽見風在我的耳邊呼嘯;我們也跑得好遠好遠,前面的路仿佛沒有止境。我們不知道要跑去哪兒,更不知道前面有什麼等著我們?山路有些崎嶇,也難免顛簸,但都知道只要跑過去就對了。

是的,管它呢,跑過去就對了。突然一陣上下搖晃,我以為我們飛起來了。這時所有的狗都叫了,我也醒了,外面陳博士喊著:“地震,趕緊都出來啊。

地震?剛剛確實搖晃了一下,但好像也沒啥事?但是俺的女神似乎嚇壞了,她雙手抱住頭蹲在床邊簌簌發抖,她怎麼會嚇成這樣?我正想告訴她沒事了,又是一陣搖晃,這回是左右搖,我幾乎都站不住腳,黑暗中所有的傢俱都變成活動怪獸,還發出“呼啦呼啦”的巨大聲響,外面的人和狗都在大聲叫喚著:“快出來啊,地震,快啊。”我甚至感覺四面的牆也都要拔地而逃了,可是我跑不了,因為俺女神的病又犯了,她既不叫又不跑,只是一逕縮在原地不動,我拖不動她,也丟不了她,我心想:難道我們活該死在這裏?這時,一切又安靜下來,怪獸不見了,所有聲音也都消失了,我才剛回過神來,又聽見外面又吵雜起來,人語和狗聲不絕於耳。

“都沒事吧?”“太可怕了。”“沒事,已經過去了。”

知道的人說:“這可能是今年最大的地震了,不過,沒有停電,應該沒什麼大礙。“

不知道的狗,就屬大阿哥最會叫,“汪、汪、汪”,完全不同於往常的賣弄,已經完全失去理性。

第一個沖進門的是小黑和鄭成功,陳博士他們也很快進門把燈打開,我著急的繞著俺女神團團轉,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見她抬起一張異常蒼白的臉,而且滿面淚痕,她怎麼會嚇成這個樣子?

雖說後來陳博士他們百般安慰她,說這個島經常發生地震,但是大部分都屬於地層能量的正常釋放,再說這邊不是斷層地帶,只是虛驚一場。但我們個個餘悸猶存,俺女神很明顯已經嚇破膽,那神情跟見了鬼似的,不是,仿佛已經讓鬼附身了,神色完全走樣。

“可能你們那邊沒有地震,第一次經歷,所以嚇壞了,我們都習慣了。”夏安呵呵笑著,那笑看起來也夠勉強了。

“沒關係,好好睡個覺,醒來就沒事了。”高原也說。

誰能安心睡覺啊,都讓這場地震嚇得不輕,差點以為自己永遠醒不過來了。

鄭成功走近我,在我身邊晃了一下,低聲問:“沒怎樣吧?”沒事。

要說狗還是比人想得開,也適應的快,接下來一些小小的餘震,我們還真習慣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但是俺女神很明顯緩不過勁來,真是太奇怪了,她當初鬧著要回家,不惜跳海的精神和膽識哪里去了?那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啊,她反倒無事一般。

估計還是喝酒的事,早知道剛剛讓她喝醉算了,要不別說能把她嚇得如此魂飛魄散,也許再大的地震都搖不醒她。

她看起來很慌張,又似乎在強行壓抑住某種更折磨人的情緒,還大聲喘著氣,她要是能像大阿哥那樣胡亂嚎叫會好一點,偏偏她又不吭聲。

陳博士似乎也覺得俺女神不大對勁,把把她的脈,說;“心跳過速,還是因為太緊張的關係,一時鬆懈不下來。”他停了一下,說:“我給她打一些鎮定和緩和的藥劑吧。”

打完針後,俺女神很快就恢復正常,心跳也趨於平穩,而且跟喝酒似的暈乎乎的,她說她很想睡覺。我很擔心看著陳博士,陳博士說:“沒有關係,就是要讓她情緒緩和下來,可以好好睡個覺。”

我越來越喜歡陳博士,而且開始崇拜他;他除了親切隨和,很有學問,還會打針。

陳博士說:“我除了從事野生動物保護的研究工作外,還在山下的城鎮兼職獸醫的工作,所以我會打針。“

獸醫?我們看著已經躺在床上的俺女神,面面相覷,已經差不多昏昏欲睡的俺女神,又瞬間醒了過來。

你們別緊張啊,我大學念的是醫學院,我有醫生執照的,只是後來我對動物比對人感興趣,才轉業的……我這個針劑本來是給動物準備的,唉,不是,這個也是給人用的,只是劑量不同……。“看樣子陳博士也很緊張。

沒事,我們都相信他。

不會再有地震了吧?我們心裏的狐疑終於抵禦不住鎮日的疲憊,大家都各自回自己的地盤安歇。可是我睡不著,腦子像是有千軍萬馬奔騰,從窗外正好看見月亮,原本被雲遮去了一大半,慢慢“守得雲開見月明”,只是也沒有前幾天那麼圓了。

是吧,此刻又被雲完全遮住了,而且是烏雲……不,是一張臉,貓臉;好傢伙,鄭成功倒掛在屋頂上,從窗外偷窺我呢。我應該很生氣的,可只是嚇了一跳,還滿心歡喜。

“我可以進來嗎?”鄭成功小心翼翼的問,估計這麼倒吊著,時間長了也會頭暈吧。

我看一眼俺女神,她睡得更沉了,看樣子陳博士的針劑很管用,沒有驚擾到她。

我點了點頭。這傢伙不只身手矯捷,還挺熟門熟道,稍微推開個窗縫,掉個頭就鑽進屋裏來了。

我們倆都感覺尷尬,相互保持距離聞嗅了一番後,它先開口:“嗨,哈妮小姐,你好。”

怎麼喊人家小姐呢?算了,不跟它計較,估計是文化差異。我不置可否,又趴回俺女神的床邊,眼睛閉起來,裝睡。

我感覺它也跟過來了,趴在我的前面,跟我臉對著臉,熱呼呼的氣息在我的臉上遊移。是的,我也感覺它的前爪慢慢的觸碰了一下我的前爪,又碰了一下。我沒有張開眼睛,但估計是看見我笑了,它再次碰了一下以後,就沒有拿開。

我們相互握著爪,很安心的睡了一覺。這一夜無話也無夢。

還需要做夢嗎?不用,因為我所有的好夢都在身邊呢。

 

(十四)

等我醒來,鄭成功已經不在身邊了,我伸了個懶腰,再看看床上,俺女神也不在。

我走到門外,看到鄭成功陪著俺女神在菜園裏摘了一小籮筐的番茄,說是待會兒作番茄雞蛋面當早餐。不知道鄭成功有沒有把我們的事告訴俺女神?唉,我突然有些焦慮,她要知道我跟鄭成功真看對眼了,心裏會怎麼想?

我很自然走過去和鄭成功碰了下頭,表示相互間的默契還有我對它的感情認可。俺女神沒注意,或者看見了卻也沒反應。但是不遠的Saluki看見了,昨晚對它而言吃了太多肉,正在嚼點青草調整腸胃幫助消化呢。它對我們的親昵投以羡慕的眼光,可是很快又擺出冷漠的表情,把頭揚得高高的,拉長四肢,作伸展運動。

小黑和大阿哥呢?他們跟著高原和夏安去晨跑。陳博士兼職的獸醫醫院,今天有門診,也是一早就出門了。據說晚上下班後,他要做一些拿手菜給我們吃。但願不是番茄炒雞蛋,我看著那一籮筐的番茄有點發愁,突然很想吃辣子雞,但估計是沒指望了,但昨晚的燒肉還有嗎?

俺女神摘完番茄,便去廚房作番茄雞蛋面。老實說,她的廚藝實在不怎麼樣,我也不想吃番茄;此刻饑腸轆轆,也不知道有啥可吃的,再轉頭一看,屋簷邊有一碗狗糧。太感動了,這是給我的嗎?鄭成功朝我笑了笑。

俺女神的番茄雞蛋面已經端上桌了,高原和夏安也正帶著小黑和大阿哥跑步回來。他們吃雞蛋面,俺們吃狗糧。高原和夏安吃的汗水和淚水淌了滿頭滿臉,直呼“太辣了”,俺女神說:“不會吧,這只是小辣。”

估計又是飲食文化的差異,比如這個狗糧吧,我跟小黑倒是吃得挺香的;Saluki細嚼慢咽,我數了數,估計也就十來顆。大阿哥照例大放厥詞說這個狗糧不行啊,沒味道,也沒它代言的好吃,但我看它也沒少吃。

這一天的開始,仿佛尋常,如此美好, 感覺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突然夏安接到一個訊息,說飛馬號已經開始返航了,過兩天就可以來接我們了。

就好像在平靜的湖裏丟了一個石子,每個人和狗的心裏都起來一些或大或小的漣漪。

大阿哥率先“汪汪”叫了起來,Saluki肯定也很想回到工作崗位,對它們而言時間就是金錢啊。小黑估計想著就可以回去找豆妞了,俺女神那閃動的眼神也已經迫不及待表示“我要回家”。

大家的精神多少都有些振奮,只有我很震驚。是嗎?要走了,我跟鄭成功的愛情不是剛開始嗎?高原也不無遺憾的說:“哎啊,才剛熟悉起來,這麼快就要走了,我都開始依依不捨了。”

鄭成功沒吭聲,轉身噌的一聲又跳上了屋頂,連個貓影也沒有。

期待與不舍的感覺就這樣相互交融在我們這一天的任何相處裏。高原和夏安忙著整理資料要送到林務局,俺女神把屋裏插在花瓶裏已經凋謝的好幾枝玫瑰,拿出來修剪了一番,想要種在屋旁向陽的一塊空地上,現正在那兒一個枝條一個坑的認真刨土呢。我們都趴在她附近看她種玫瑰。

小黑看了沒多久,就獨自走開到處溜達去了。Saluki還是高冷到底,也保持沉默是金,趴在角落想自己的心事,眼神有時很迷茫,有時又異常堅定。大阿哥則圍著俺女神轉來轉去,一邊指東說西的告訴她該這樣或該那樣,一邊又很懷疑和確定的說:“這樣是種不活的。”

“不一定呢。”俺女神說:“只要有陽光、空氣和雨露,還有土地,這些玫瑰自己再使點勁,就有活命的機會。”

是嗎?我沒有太去琢磨這些話的意思,因為我滿腦子都是鄭成功,它跑哪去了?它是不是心情不好?我走了它怎麼辦?

事實上,眼看著要離開這裏了,也許以後一別千裏,就再也碰不到面了。我自己的心裏也越來越難受,我要怎麼辦?

我和它要怎麼辦?我得找到它,想個辦法,思量個俺們可以走在一起的出路。

我藉口要去方便,到附近轉悠了一下,其實心急如焚,到處都找不到它。這個殺千天的,究竟跑到哪去了?

突然我心有靈犀,這傢伙不是老喜歡往高處爬嗎?頭一抬,好傢伙,那貓果然在樹蔭濃密處。而且從高處往下看,它肯定都看到我找不到它的無助和焦急。

它從樹上很快的一蹦三轉寰的跳了下來,然後仰頭用它濕潤的鼻頭輕輕的碰觸了我的,我低下身子把臉湊近它,不同於當初俺女神發神經似的抱著我的臉猛親,鄭成功給了我一個很深情的法式熱吻。

這一切都讓到處溜達的小黑看在眼裏,後來它跟我說,它雖然很驚訝,但是很快理解也祝福我和鄭成功,它表示它直覺我們就是一條路上的。

越是纏綿悱惻,越是心頭放不下的牽掛。我在心裏計算一下我們在一起還能有多長時間?38小時又24分鐘,這包括除了很少時間可以如此卿卿我我,在眾人狗的眼皮底下,還只能眉目傳情,假裝俺們並不熟。

對於我而言,不同鄉不同種族不同階級也就罷了,它居然還是一只貓,就算是石虎好了,俺娘要知道會傷心,W會震驚,LN會生氣,C13會鄙視吧,俺女神呢?就算我不在乎全世界的人都反對,我也不能不管不顧俺女神的感受吧。

鄭成功告訴我,陳博士是個單親爸爸,據他知道,他已經離婚很多年了,要不俺們把他倆送作堆,俺女神要是願意留下來,我也就不必走開了。

是嗎?我對陳博士的印象倒是挺好的。鄭成功說陳博士是個大好人,可是——它猶豫了一下又說:“你們家女神有點怪怪的……。”

我怒道:“你才怪怪的,你們全家都怪怪的。”

鄭成功也生氣了。我們背過臉去,各自生悶氣。這是我們第一次鬧得不愉快;不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把不友善的它追得跑上屋頂,而且都是為了護著俺女神。

何必呢?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看一刻鐘就這麼過去了。即將離別的苦和痛,讓我們的愛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我們同時又把臉轉向對方,再度耳鬢廝磨起來。不能再搞得彼此都不愉快了。

我終於明白,原來愛是如此甜蜜也如此折磨人。

就這樣,一個白天又過去了。

 

(十五

我問鄭成功為什麼會喜歡我?它歪著腦袋想了半天,還是很不確定的說:“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是你看起來比較穩重和成熟吧,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恩,也很有內涵。”

我捏捏腰身,不重哪能穩呢?我是夠重的了。

至於成熟?這個可憐缺乏母愛的孩子才一歲多呢,以我的年紀,是熟透了,估計作它媽都綽綽有餘。

還有,一般既無美貌也沒有身材的大齡剩狗,除了誇它有氣質,還能找到更好的形容詞嗎?

再說內涵,一個換過好幾個主人的狗,除了養成逆來順受的性格,也可以東成西學習很多做人和做狗的道理,時間不只是殺豬刀也是雕刻刀,我這一肚子的油水和琢磨出來的文化修養,那是別的狗望塵莫及的。

“那你為什麼看上我呢?它也問我

是啊,像我這樣閱人、閱狗無數,人生經歷豐富的狗,這麼會愛上這樣一只小花貓呢?

我心裏是這麼想,嘴裏可不敢這麼說。

也許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吧,我說:“我相信這是緣分。”

我們相攜而行回到小屋裏,俺女神的玫瑰已經種好了,每一棵都東倒西歪的,看樣子就像大阿哥說的,估計是活不了了。Saluki和大阿哥不知道哪里去了,小黑則陪著俺女神坐在一棵樹下看書,看到俺倆一起回來,臉上泛起一種分明已經看出“俺倆有好事”的微笑。哎,真是怪難為情的,我都不好意思直視它的眼睛;倒是鄭成功一派坦然,還似乎很得意的樣子。唉,這個殺千刀的,我瞪了它一眼,它居然很調皮的跟小黑做了個鬼臉。

不過,鄭成功說的沒錯,俺女神真的怪怪的,她狀似認真看書,但是好久了,一頁書都沒有翻過去。她究竟在想什麼?又想回家了嗎?我看看她又看看鄭成功,看樣子俺女神並不想留在這裏,我雖說不舍她,但是更難舍俺的小情人。

我終於明白左右為難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有生以來,我突然也很想喝一杯酒,也許喝醉了,我會聽到我內心裏最真實的聲音,還能很堅定的鼓起勇氣告訴自己或俺女神:“我也要回家。“

但是,他媽的,哪里才是我真正的歸宿呢?

傍晚,落日把西天邊染成層次分明的色彩,淡藍淺紫鴨蛋黃,如水彩畫般清新悅目;山林中啁啾的鳴叫聲不絕於耳,相互打招呼說著今天經歷的這事、那事。不管是值了一天白班的太陽,或是為了生活奔波整日的倦鳥歸巢,還有不遠處隱約聽見海浪拍打著岸邊,發出的悠長歎息聲,都像在述說著這個世界所有生命的生息不止,動靜皆有秩序。

陳博士和高原、夏安也陸續回來了,雖然臉上不無疲憊,但是知道我們都在屋裏等著,神色還是充滿了期待,好像這一天直到此刻才算真正的開始。

陳博士買了很多菜,說好了要做拿手好菜給我們吃。什麼菜呢?糖醋魚、蔥爆牛肉,還有鳳梨苦瓜雞。苦瓜就算了,關鍵有雞。主食呢?地瓜飯。我差點歡喜跳躍起來。

我實在太喜歡陳博士了,他真的就像鄭成功說的是個大好人;除了打針,還會做飯。他要是能跟俺女神在一起就好了,我們四個可以在這裏組織一個家,肯定從此過著快樂和幸福的生活。

大夥在廚房忙忙亂亂好長一段時間,我也心事重重的仿佛分分秒秒在跟時間和命運搏鬥。當我看見俺女神在陳博士很有耐心的教導協助下,學會了鳳梨苦瓜雞,兩人說說笑笑的樣子還真像一對有情人。我看著他倆互動如此良好,心裏一塊石頭眼看著要落地,恨不得有魔法“讓他們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是的,這塊石頭真的落地卻也砸到腳了,我聽見俺女神跟我說:“哈妮,等我們回去,我做給你吃。”

等所有的菜都齊了,高原和夏安把桌子和椅子都搬到院子裏,俺女神、陳博士他們四個人圍桌吃飯,我們四狗一貓也團團圍住他們,可能心情都跟桌上的菜一樣吧,酸的、甜的、鹹的、辣的,還有苦的,百味雜陳,估計都帶著各自才明白的滋味。

夏安先開口說,我們很快就要走了,這頓飯算是給我們送行吧。

陳博士說:“是嗎?要走了?”他這才知道。即便隔著眼鏡鏡片,我仍然看見他眼裏的光亮黯淡了幾分。我在心裏跟他說:“你也不希望我們走是吧,那麼趕緊開口把我們留下吧。”

可是他只是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

即便有魚有肉有地瓜,我也毫無胃口。俺女神又很爽快的喝起酒來,還一個接一個連幹了好幾杯。我都不想管她了,我很難受,也恨不得能借酒澆愁。我意興闌珊的趴在地上,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月兒彎彎,兩個嘴角下垂,似乎也很憂鬱,我深深歎了一口氣,這個時候肯定沒有人會聽見。

鄭成功聽見了,它放棄了它最喜歡而且已經吃了一半的魚頭,慢慢的走到我身邊,它知道我的難,在夜色的掩映下,它用還帶著魚腥味的溫暖舌頭,很輕柔的在我憂傷的臉上舔了個遍。

我只覺得心如刀割。

 

(十六

做一只多愁善感又處處想要顧求周全的狗,真是太辛苦了,這一夜我照例又失眠了。俺女神似乎也睡不著,輾轉反側。我已經顧及不了她的情緒,心裏還有點埋怨她,她要是主動說要留下來就好了,也不至於俺這麼左右為難。
她可以留下來的,這裏的環境多好,山之巔,海之濱,天空藍的無邊無際,幾塊浮雲變幻出各式各樣想都想不到的形狀,肯定會觸動她很多寫作的靈感。而且山林中豐富的芬多精夾雜著大海洶湧而來的鹹味,既安撫了人心也振奮了狗心,甚至都讓我愛上了鄭成功。
“陳博士是個好人,看樣子脾氣也很好,還跟你一樣愛動物。他還有那麼多本事,你要生病,他會給你打針;你要餓了,他也會做飯給你吃。你肯定也喜歡他是不是?我都很喜歡他了。”我在心裏反復的這麼跟俺女神說。
我想像俺女神跟我說:“就算我喜歡他,可是人家不見得喜歡我啊,我是個酒鬼,看起來又這麼不靠譜,還神經兮兮的。”
是啊,萬一陳博士不喜歡她呢?
可是我心裏這麼說:“不會吧,我這樣不懂感情也不輕易動感情的狗都這麼喜歡你了,他一定會喜歡你的,他只是很害羞,跟我一樣不善於表達。”
是嗎?我其實沒啥把握。說實在,俺女神的外表實在不怎麼樣,但是心善,更可貴的是表裏如一,就像一個透明的玻璃球一樣,只要不瞎,都可以看的出她的真性情。陳博士雖說帶著眼鏡,看樣子近視、遠視都有,但是他不瞎啊。當然,瞎了也有好處,沒准看不見她的外表,會更看重她的內在。
唉,我是怎麼了?原本還在為離開或者留下傷透腦筋,這回又開始糾結陳博士究竟是瞎了好還是不瞎好?
愛情真是害人不淺,連我這樣一只見多識廣的狗,墜入情網之後也變得如此愚蠢。
我越想越覺疲憊不堪,就在自己似睡不睡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又一陣的啜泣聲;我還以為自己是做夢呢,不對,我抬起頭來,看見俺女神背著我雙肩抖動著,她哭了,是為了俺嗎?我從來沒見她哭過,難道她已經知道我的心事,她也很為難?
我站起身,把俺的大頭輕輕的放在床邊,再用濕熱的鼻頭去觸碰她的背。她感覺到了,緩緩的轉過頭來,一臉的淚水,流啊流的流成“多惱河”,到底有多惱人啊?我看了好心痛,看她如此傷心欲絕、脆弱無助,我怎麼忍心離開她。
我問她:“怎麼了?“
她抽抽噎噎的說:“嗚嗚……地……震……。”
地震?我還以為是我的原因呢。不會吧,就那麼虛驚一場的地震也能讓她嚇得這麼肝腸寸斷,還哭得“狗尾巴花帶雨”?難道又喝多了。
我說:“地震已經過去了,我們都沒事,而且我們馬上要回家了。“
她一聽越發哭得厲害了,我也很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安靜的守在她身邊,然後在極其複雜的情緒下,聽她娓娓道來有關於“地震“對她造成的心裏衝擊,原來背後有這麼一個令人吃驚和哀傷的過去。
為什麼她會喝酒成癮?為什麼她喝完酒後鬧著要回家?我認識她就是這個樣子了,從來沒想過其實是有原因的,不是因為任性,也不光是單純好酒。
還記得她寧願待在家裏反復寫著“寧靜致遠”這四個字也不願出門嗎?實際上她心裏很不寧靜,如果不是房子漏水,她也不會有決心和勇氣走出來。
這個因果關係得追溯到俺女神上中專的時候,她說那天是週末,她原本是該回家的,但是下午班上有個活動,活動結束後,幾個同學商議籌錢去當地的大排檔吃飯,吃完飯還不消停,個個情緒高漲的又跑去學校的後山夜遊。她因為貪玩,沒有按照原來的計畫回家。
他們一群同學,有男有女,一直玩鬧到夜裏十二點才各自回宿舍睡覺;本來年輕時就不好睡的她,因為偷偷喝了幾口也不知道是誰帶來的酒,回到宿舍倒頭就睡,還一覺到天亮。
誰知道一覺醒來,她所熟知的世界在一夕間全部崩塌了。
所有世間的劇變都是有跡可循的,但似乎都是在事後才領悟。比如有人看見屋裏的老鼠突然大批遷徙,躲在陰暗處的蟲子爬滿了馬路;還有心理莫名的恐慌和不安,甚至早就在模糊的夢裏預示了,還有人說看到那晚的天空浮動著不祥的紅色光暈。
她什麼都沒感覺出來,跟同學一起笑著、鬧著,跟閨蜜討論著哪一個國產的潤膚乳好用,那本從“麻雀變鳳凰”的小說又是如何吸引人。還有故作姿態跟男同學若即若離的搭著話,或者不敢正視或忽視那個跟她相互之間有好感的男生,假裝心裏沒有他。
她還因為第一次喝了酒,腦子裏有點暈乎乎的,記得話不多,但笑得有點難以自抑,所有的快樂都那麼簡單直接。誰都沒有料到,之後會有一場毀滅性的災難,在她熟睡的時候鋪天蓋地而來。
那天晚上她家所在的城鎮郊區發生了大地震,他們家新蓋的樓房就像堆疊的積木,被惡作劇般的手一推全垮了,她的父母和兩個弟弟都沒來得及逃出來……。
是嗎?我都聽傻眼了,難怪那晚地震她嚇成那個樣子。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連我這樣一只狗也無言以對。不管天災還是人禍,都在命運的翻雲覆手之間,逃躲得了一時,也逃躲不了一生。面對諸多殘酷的現實,一顆心得多麼堅強?
俺女神說:“那段時間很糟很糟,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去還走到今天。“
真的度過去了嗎?我抬起身來,並且把一只爪子放在她的手心裏。她蒼白的臉色異常平靜,但冰冷的手心卻傳達出一種絕望的狀態。
她繼續說,很輕聲細語,好像說的全是別人的事,或者是她寫的東西。“那種感覺太不好了,以至於我現在每次出門時間長了,心裏都會很不安,如果不喝點酒,我根本坐不住,我也睡不著。雖說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了。唉,我那天要是回家就好了……“她停了一下,又說:“一個人這樣活著太難了。“
她不能這麼想,這不是她的錯,如果她回家了,也許她也不在了,我們就不會認識。生命大多時候都很煎熬,老天爺的一舉一動也讓人費解,但肯定不是毫無意義的。
我忍不住流下淚來,說:”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呢。“
是的,她還有我。那時候我生重病,不也是差點死掉?我就是為了她才活下來的,她也是為了我必須躲過那一劫,這就是俺們倆在各自命運的巨大洪流裏載浮載沉,但總有一個看不見的牽系把我們拉在一起的原因。不管從哪里出發,或往哪個方向,我們生來就註定要相遇、相守,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她,是好是壞,也都會一直隨時把我的爪子放在她的手裏。
我確定了,即便我也同樣捨不得鄭成功。
她笑了,用另一只手拍拍我的頭,還抹去了我滿眼的淚水,說:“哈妮,有你真好。”

 

 

(十七

有你也真好。我把兩個前爪都放在俺女神的手心裏,心裏暗暗的下了個決定。

這時她忽然又說:“你跟鄭成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要真的喜歡它,你可以留下來。”

是嗎?我一聽,簡直是悲喜交加,也有點羞愧,我竟然驚喜多於悲傷,心裏明顯重色輕主人。可是我確實想留下來,她是真心的嗎?

我支支吾吾的說:“那——你一個人怎麼辦?要不你也留下來吧。”

“怎麼可能呢。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人的感情要比狗複雜多了。”她笑著又說:“放心吧,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小黑呢。”

我淚眼汪汪看著她,感覺她渾身換發著女神的光芒,是的,她不但走進我的心裏,還照耀了我未來的一切。

記得那時候俺女神為我套上項圈,扣上繩索,帶我出去散步路上,她走路經常不專心,不是轉向走錯路,就是遇到坑坎崴了腳,我得緊緊拉著她避開很多人來車往。

我走快,她走得慢,我得放慢腳步,以免她跟不上我。不過,她還是很善解意的,等到比較空曠也沒有人的地方,她會解開繩索,跟我說:“哈妮,去吧,放開心情好好跑一跑。”她看我有點猶豫,又說:“去吧,不能暢快奔跑,還算是一條狗嗎?

我撒開四腿往前跑,但每隔一段距離會回頭看看她,她總會揮著手跟我說:“跑吧,沒事,我在後面跟著呢。”

想到此,我的眼角又開始潮濕,這回我是真的要跑開了,即便我再三回頭,她也都不會在原來的地方了。不是,她會在原來的地方,是我永遠離開了,從此我們各自天涯。

這時躲在外面掛在樹梢上悄悄聽我們說話的鄭成功,又一個翻身,從窗戶口鑽了進來。它也把它的一只爪子放在我和俺女神握著的手上。

俺女神很溫柔的看看它,又跟我說:“哈妮,你確定了嗎?這次回去我們不會只待在那個狹小屋子裏了,我們可以不必鑽狗洞,隨意在Q家大宅門裏盡情奔跑,你會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草地,還有,你永遠也不用擔心被送來送去或趕來趕去了。”

是啊,我想念Q家大宅門的矮樹叢,還有所有追趕過的鳥;我也想念和俺女神一起鑽狗洞時的緊張和興奮,我甚至想念她掛在牆上“寧靜致遠”那四個臭哄哄的字。可是我眼前是一座森林啊,我是不是該為一塊草地就放棄了整座森林?

何況我還認識了一只貓,雖說鄭成功強調它是一只“石虎”,管它是貓是虎,它甚至不是一只狗,可是愛情就是那麼不可思議,我含情脈脈看了鄭成功一眼,並且把我美麗的大頭靠在它精神十足的小頭銳面上,我們還親了嘴,相互磨蹭了一下。

我決定了,俺的女神也明白了。

隔天,我們依依不捨的告別。小黑雖說堅持要回去找豆妞,但也答應我會一直陪伴在俺女神的身邊。它還說它一定會找到豆妞,還要跟豆妞生下很多小小黑和小豆妞,到時候Q家大大宅門就會變得很熱鬧。

我和鄭成功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俺們會一起生下什麼,不生也無謂,這世上有什麼比兩個人或兩只狗或一只狗、一只貓,相互理解並且快樂生活一起更重要呢?你看,鄭成功又很矯捷的爬到樹上,用它長而粗壯的尾巴把自己倒掛在樹幹枝椏處,晃晃蕩蕩的逗我開心,我也跟著一起蹦蹦跳跳不已,那要比追一只不解風情的鳥要愉悅多了。

當初我們一起意外陸續跳海的時候,都沒有帶任何行李,怎麼要離開了,小黑居然打包帶了一個行李?在俺們強烈的質疑下,它才很不意思的說它在島上這幾天,認識幾只果子狸朋友,它們教它用骰子玩“洗爸啦”,它贏了好幾串香腸,終於把它在遊輪輸掉兩截大骨頭的怨氣給消解了。

真讓俺們人狗都啼笑皆非,這傢伙真是賭性堅強,如果不是看它對豆妞如此癡情,還有對俺女神也談得上忠心耿耿,要不我還真不放心把俺女神給它照顧。

臨別前,我跟小黑說:“注意,別讓她喝太多酒。“

陳博士他們也跟俺女神握手道別,表示後會有期。

我們一起把俺女神和小黑,還有大阿哥和Saluki送到船上,我還爬上高聳的防波堤,跟他們揮爪告別。再見了小黑,再見大阿哥和Saluki,再見了我心目中永遠的女神和女神經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她,也不會忘記我們在一起經歷過的所有生活。

“你一定要堅強啊,相信有一天你也會找到屬於自己的愛情。”我在心裏默默的為她祈禱。

遊輪發出像嗚咽一樣的長鳴後,慢慢的駛離海岸,我們的距離就此越拉越遠。我跟成功臨風而立,目送著這艘改變我們命運的“飛馬號”馬不停蹄,承載著眾人狗的身影,也懷抱著我們的希望,踏浪而歸,揚長而去。

兩個個月後,俺和俺女神在網路上視頻。狗會視頻?這年頭,即便是一條狗,也要與時俱進啊。還記得幾年前,互聯網方興未艾時期,網聊的人真的跟做賊似的,千方百計隱藏偽裝,就怕被人知道現實生活的真正身份,那時候很流行一句話:“誰知道網路那頭是不是一只狗呢。“沒錯,我就是那只狗。

俺女神告訴我,回去以後,她帶著小黑在Q家大宅門住下。她現在不再寫任何字貼牆上了,她專心寫文章,希望有一天能寫出打動人的作品,我就可以以她為榮。我現在就很為她驕傲了,只要她少喝點酒就行。

還有小黑也找到了豆妞。據說豆妞被送走以後,自己逃跑回來要找小黑,路上吃了不少苦。結果小黑不見了,原來的主人也不要它了,豆妞淪落在古城裏以乞討為生,多虧小黑以前那些兄弟幫忙,才把它找回來和小黑團聚。倆有情狗終於結成連理,現在豆妞已經懷孕了。

更令人驚喜的是俺女神也打聽到C14的下落,而且也把它接到Q家大宅門一起生活。我在電腦螢幕上看見C14,老了很多,但是越發慈眉善目了。小右呢?我問了幾次,俺女神才吞吞吐吐跟我說:“很遺憾,小右生病死了。“C14也一臉內疚,怪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它。

我心裏狠狠的痛了一下,但隨即釋懷,狗生無常,誰都抗拒不了命運。還是讓我們關注新生命吧。俺的女神也允諾我,等豆妞生完狗仔,狗仔能自立了,就帶大夥來看我。

我們也透過網路聯繫到Saluki和大阿哥,他們現在跟著A先生在飛馬號打工,是工作夥伴,至於愛情,兩人都不置可否,就讓時間去證明一切吧。

是的,展望未來,並且活在當下。此刻我仰躺在一張落葉鋪就的鬆軟墊子上,雙爪齊用剝新鮮荔枝吃呢;來到福爾摩莎島以後,我終於丟棄那令人狗都嫌棄的胖子稱號,被當成萬千寵愛在一身的楊貴妃了。

我承認貓是比狗聰明的,當俺們狗開始學會說人話,貓已經會上網打字了。我的親密伴侶鄭成功,此刻正滿頭大汗用兩個前蹄在鍵盤上辛苦打字;本來它費勁學會電腦是為了要玩遊戲的,這個殺千刀的,如今,變成我的專屬打字員,我口述,它打字。

愛情,愚蠢吧?不一定,有時那是一種甜蜜的負擔,還會產生預想不到的力量。

這就是我前半生的故事,至於後半生,也才剛開始呢。

真的後會有期,再見;見或不見,都會想念。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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