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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26 18:38:44瀏覽320|回應0|推薦2 | |
(8) 我住的公寓大廈一共有八樓,我們住在最高層。一層共四戶,除了對門的 大廈公寓比鄰而居,隔著一面牆就是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家庭,但除了偶而會聽見孩子哭鬧或大人爭吵的聲音,大半時間都是靜默沉寂的。 比如說我們隔壁,我一直疑心沒人住,不過有風的時候,當家裏的窗簾翻滾如朵朵浪花,我依稀就可以聽見隔壁傳來叮叮噹當的風鈴聲。特別是昏昏欲睡的午後,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半寐半醒聽著悅耳的風鈴聲,人也在半夢半醒中,不斷的風鈴聲彷佛有了生命,越專注去聽越像一陣又一陣悠長的歎息,也像女歌星王菲空靈清澈的吟唱聲,述說著類似「我願意為你忘記我姓名」這樣的渴盼和深情。 隔壁究竟住著什麼樣的人呢?我閉著眼睛模模糊糊便進入夢鄉,夢見我去敲隔壁房的門,開門的是一個女人,她很親切的招呼我進去坐,請我喝茶,給我看她兒時的照片,還說了好多我似曾聽過的故事。 我一頁一頁翻動那些相冊,看到那個女人稚氣天真的面龐逐漸長大成熟,眉宇間還籠罩著烏雲,很愁眉不展的樣子,越看越熟悉,也越看越覺得像我。 我楞住了,那真的是我,旁邊笑的很不耐煩的就是我妹妹。我慌亂的站起身要告別,連仔細想看清楚她的臉的勇氣都沒有。等我出門後要回家,卻發現兩扇比鄰的門就只剩下一個,旁邊空空蕩蕩的……。 這時我忽然醒了過來,周遭靜默依舊,屋裏屋外一點風都沒有,風鈴也瘖啞失聲,我渾身都是汗,心裏很納悶,好像隔壁房真的住了另一個我。 一天我丈夫也在家,中午吃過飯,他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不久,頭一歪就睡著了,我剛收拾完餐桌,但不敢洗碗,怕碗盤碰撞聲吵醒了他,於是輕手輕腳的走到餐桌邊找張椅子坐下,看著熟睡的他發出均勻短促的鼾聲,一聲又一聲緊迫而來,不知為什麼,幾乎要讓我坐立難安。 直到風兒從敞開的落地窗一陣又一陣迎面緩緩吹來,我每一條繃緊的神經也逐漸鬆弛下來。這風真好,那讓我宛若置身夢境的風鈴聲也適時響起,而且更顯出周遭的靜謐和安適,只隱約傳來不遠馬路上的汽車喇叭聲,似遠還近,在耳邊似一首緩慢旋律忽然拔高的樂音,一次又一次讓我在虛與實的邊緣中來回拉鋸著。 我幾乎忘了我丈夫的存在,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鼾聲不再,而我茫然的視線也從他身上轉到外面耀眼生輝的藍天,然後又像做夢般,身心都再度飄浮在虛構但安全的氛圍裏。 「吵死了!」我丈夫抱怨的聲音一下子把我拉回現實,我看見他皺眉翻了個身,又很不耐的坐了起來,打了一個兇惡的哈欠,我的眼睛真好,居然看見他敞開大嘴深處鮮紅泛紫的舌根有M字形的黑洞,我只覺轟隆一聲,好像整個人就掉進那個深不可測的洞裏。 他問:「這是什麼聲音,聽的心煩?」我說是隔壁陽臺掛了個風鈴。他立刻臉色大變,說難怪像奪命追魂鈴似的,聽的他心緒煩亂,想好好睡個午覺都不能安心。他恨恨的說:「隔壁住的是誰,怎麼那麼無聊!」他又打了個哈欠,已經沒有兇惡的表情,只是顯出十分疲憊。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彷佛喝醉酒似的有些踉蹌的進了臥室把門關上。我待要松一口氣,又見他打開門氣憤不已的跑出來,怒道:「還是很吵!」 其實在臥室根本聽不到風鈴聲,我有時晚上睡不著覺,會想像或以為聽到風鈴的叮噹聲,我都很清楚的知道是一種錯覺。可是我不能這樣跟他說,他正在氣頭上,甚至還打開大門出去,猛按隔壁家的門鈴,尖銳的響聲穿透我的耳膜難受的讓我忍不住要摀住雙耳。可是,沒有人來開門,不在還是不願意開門?要是我,我也不會開門,我想。 到了晚上,我丈夫還不死心,又去按了一次門鈴,還是沒有人應門。 其實這個風鈴已經響很久了,只要起風,叮噹作響的鈴聲總讓你有所想像,不是徐徐緩緩的好像催眠的音樂,跟著心跳的節拍一唱一和;要不就像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赤足搖擺苗條的身軀,美麗的腳踝系著一串小巧的鈴當,舞動出輕快飛揚的旋律。我丈夫一直渾然無然,甚至也沒發覺我在無意聽見風鈴聲,嘴角不自覺牽出上揚的弧型。 可是自從那次他午睡被鬧醒,就開始變的非常神經質,只要一點細碎清脆的聲響都足以激怒他,甚至屢屢揚言要找隔壁的算帳,只不過在幾次敲門都無人回應後,他斷定隔壁沒有住人,風風火火一陣子後,風鈴聲又忽然消逸無聲,他沒聽見,我也沒聽見。 窗簾偶而還翻滾如波濤洶湧,周遭則變得吵嚷不休。原因是我們大廈對面的空地圍了起來,聽說是開始在做捷運工程,電鑽聲和敲打聲不絕於耳,我所有安靜自在的世界完全被破壞殆盡,晚上睡不好,白天也睡不好。 我丈夫卻很高興,他一點都不在乎那些吵雜刺耳的聲音。他說捷運從這邊通過,一定會帶動這裏的房地產飆高,這樣他可以把房子賣一個好價錢,然後再去其他更合適的地方換一個更大的房子。 其實對我們兩個而言,我們的房子已不算小了,三房兩廳兩衛浴已經足夠我們各自保持獨處的空間,有時我們晚上都難得會碰上面,更遑論相互交談。一般我在客廳看電視或擦擦洗洗家事如麻時,他多半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他並不喜歡我去他的書房,他說裏面有很多重要的資料,他怕我粗手笨腳把它們弄亂了或丟失了。 說是書房,其實裏面沒有多少本書,有的就是些有關保險的專業書籍,以及股票買賣秘訣和風水地理方面的書,還有一本成功者的座右銘,那是有天我實在百無聊賴趁他不在唯一翻開來看的一本書,當時讀來還覺得頗耐人尋味。 據我的瞭解,他還常常在書房裏算樂透的明牌,而且還用最原始的方式把所有數位一張一張排在紙上算機率,不過似乎都沒中過,至少沒中過什麼大獎。 他書房有個抽屜,雖然已經上了鎖,還一直囑咐我不能去動它。我一直也沒有太大的好奇心,又懾於他當時說這話嚴厲和認真的表情,一般我也都敬而遠之,心想頂多就是銀行存褶、股票和房屋所有權狀之類的,別說我根本打不開,就算想辦法打開了對我也沒什麼用。 不過現在不一樣,他已經死了,按照繼承法的規定,我應該是他遺產的唯一合法繼承人。我這一動念,心裏格外興奮緊張,很想知道他究竟留有多少有形無形的資產? 我趕緊找到他經帶在身上的一串鑰匙,那天他慌慌張張進門就把它丟在鞋櫃上面,現在還紋風不動的躺在那兒。我拿到他的書房一把又一把的試著打開那個抽屜,其中一把準確無誤的卡住鑰匙孔,很輕鬆朝右轉了一圈,我很高興,果然開了。 我慢慢打開抽屜,還是免不了作賊心虛。裏面和我想像的一樣,有房屋所有權狀、股票、存褶,還有一本相冊。我打開相冊一看,裏面都是一些裸女很猥褻的性器官暴露照片,還有男男女女交歡各種不可思議的姿勢,我一看那種反胃噁心的感覺又從喉嚨翻出來。 還有股票,我不懂,也看不出它們值不值錢;但我很高興我住的房子沒有抵押借款,不像他說的欠銀行錢,貸款很沉重,要我別亂花錢。然後就是那兩本黃皮和綠皮的存褶,兩本加起來也才十幾萬。 他只有這麼一點錢嗎?我有點失望。可是我又看到一個牛皮紙袋,我打開一看,裏面有一張銀行定存,正要看,我妹妹從旁邊給搶了過去。待看清楚,我們倆個都嚇了一跳,這個豬頭竟然存了六百五十萬定存,那對我和我妹來說,都等同於天價了! 我發財了!我不敢相信,這些現在都是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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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