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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賈弟的故事
2007/07/24 06:06:10瀏覽259|回應0|推薦2

《他是第一個來到堪泊斯的人,是他開創了我們的社區。沒有他,就沒有這裡的一切。毫無疑問,我們也不會成為現在的我們。就是這個原因,所以他是我們的領導。

《某個人將這個故事告訴我的父親,接著他又將這個故事告訴我。賈弟出生在口那瓦,靠近加拿大河的地方,屬於秋濤斯族印地安人。母親是狄內國人,父親是法國人,這就是為什麼他叫做安東尼‧馬旦。他小的時候他的父親拋棄了他的母親,回到法國跟另外一個女人一起住在叫做波爾多的城裡。安東尼由母親扶養長大,住在亞利桑那的嘎鹿普保留區裡。然後因為他跑得飛快,他的母親就給他取了個綽號,賈弟,這是狄內語,羚羊的意思。再之後,他的母親要回口那瓦老家,他卻決定要去看看這個世界。他四處工作,在加利福尼亞種橘子,在亞利桑那開採鈾礦。同時,他跟許多女人鬼混同居,他的敗壞行為,引致他母親這邊的親戚都不肯認他。

《到了他十八歲的時候,那時的美國正在和日本作戰,賈弟就加入了海軍陸戰隊。他參加過太平洋戰爭,各個島上的戰役,關島,衛可島,沖繩島。接著他在一個無人島,媽媽島躲了幾個月,他躲在島上,不知道戰爭已經結束。

《他得了瘋病。軍方把他關在一間陸軍醫院裡,和其他戰爭傷殘兵住在一起。有的斷手,有的斷腳,或是像賈弟一樣的,腦袋裡斷了幾條筋。每個晚上他都會看到他殺死的敵人出現,洞穴裡燒焦的屍體,海灘上海鳥啄食男男女女的死屍。日本,兩架美國空軍飛機投下兩顆炸彈,城市裡成千上萬人死亡,男,女,兒童,其他的,因為炸彈裡的毒而慢慢死亡。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賈弟哭了。醫生給他許多幫助睡眠的藥物,賈弟曉得自己離死不遠。他丟掉那些藥丸,逃跑,躲到山裡,躲到自然原始只有野獸的山裡。我爸爸跟我說在北方,靠近加拿大的邊境,國家公園範圍大到連走數日也遇不上半個人影。賈弟就在山裡整整住了一年。睡在洞穴裡,做陷阱抓兔子吃,幾天幾夜拿著尖矛不停追逐麋鹿,一直到那獸體力不支倒地等待死亡。就在山中生活的這一年結束之前,賈弟腦子裡浮現幻象。上帝在他的夢中靈顯,告訴他說:現在,你可以回家了。所以,他就一路回到了口那瓦,成了家,在一家保險經紀公司上班。生了幾個孩子,過著平靜的生活。他在鄉間蓋了一棟小屋,養蜂,然後他太太將蜂蜜賣給店舖裡。就是這樣他學會蜜蜂的語言。他還學習天文,數學,以及所有在這裡他教給我們的關於生命關於宇宙的學問。然後,悲劇,他的太太死於一次車禍。他向他的家人告別,他說他會再回來的。他說他必須在死亡來臨之前完成其他的任務。他說在這世上他還有許多孩子,他必須去照顧他們,然而,所有的人都認為他的瘋病又發作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出發了,向南,然後停在這裡,因為他喜歡這裡,而且他可以租下一大片土地打造一個村。這就是堪泊斯的開創,收留那些迷失的人。不過他也說,有一天他要回到埋葬他的太太的地方,口那瓦。他說他將要回到那裏終老。就這樣啦,這就是安東尼‧馬旦的故事,我們的領導人的故事。而現在,我們知道,他離去的時間已經到了。我們不知道我們該怎麼做。也許我們應該離開,我們也是,每個人都應該回到他們原來的地方。

《他告訴我們,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長存。只有星星永遠不會改變。我們應該開始考慮離開。堪泊斯不是我們的,它不屬於任何人。他還這麼跟我們說:“有一天你們要將大門大開大步上路”

《起初,我不明白。我想他就是我們的師父。有一天,我叫他:“大師”,像叫狼水鎮的神父一樣。他生氣的看著我,我從來沒有看過他臉上的這種表情。他對我說:“永遠不要再叫我大師”。

《他取來一個有柄的舊鍋子和一個木槌,然後他帶我一直來到營區的高地上,獸欄的地方,他站上一個大石頭上然後他開始用木槌敲擊鍋子,並且慢慢旋轉自己的身體。

《然後我看到一件從來沒有見過的事情,我無法相信的一件事情。四處的蜜蜂都來了,像是一條黑色的河水從高山上面傾瀉。它們圍繞著賈弟,而他敲擊著鍋,他做出一個非常緩慢的迴轉身體動作。蜂們跟著旋轉,我聽到成千上萬蜂翅的吵聲,尖銳,嗡嗡嗡,令人不寒而戰。我盯著、嚇得不敢動。蜂們停在他的身上,一隻接著一隻,在他的肩上,胸腹,雙手,他繼續敲擊鍋子,越來越緩,像在對蜂群施展魔法。到最後它們把他整個蓋住了,他也停止敲打,不過我聽到,從他的喉嚨裡,也發出嗡嗡的聲音,他在跟它們說話,他說﹝a-hmm,﹝a-hmm﹞,他看起來像是一棵樹,黑色的樹皮,隨著千百萬個蟲腳和翅膀波動,有一對手臂伸展的樹。然後他將木槌和鍋扔得遠遠的,蜜蜂在他臉上走,在他眼皮上走,在他嘴上走。他一動不動,我一直看著他。然後蜜蜂開始離開,慢慢的,一小塊一小塊,像輕煙飄走。直到最後一批離開,賈弟才從岩上下來。我應該是目瞪口呆的傻樣吧,因為他笑瞇瞇的看著我。他讓我看看他的秘密,一隻女王蜂被他藏在他的上衣口袋裡。我們從山上下來回到村裡。從此之後,我才明白不要僅僅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沒有任何大師,就算蜜蜂也沒有。》

 

《他是我們的領導。可是他不要教我們任何事情。他不要用話語字句指導我們的道路。他要我們認識我們自己,比如我們自己的生活。

《是他告訴我們看看天。當天上沒有雲的時候,他要我們和他一起看看天上的星星。》

 

《我第一次仰望天空,是我來到堪泊斯的時候。那天很冷,月黑風高。這裡人們不預測未來。和城裡的人不同,晚上熱鬧晚會,第二天工作。在堪泊斯,天氣清朗的時候,人們就知道是這個晚上。一個傳一個說:今天晚上要看星星。

《我的父親走在我的旁邊,但是是賈弟牽著我的手。我們來到高地,儲存水的地方。在公社的前面,廣場上,暗光中我看到所有的孩子都已經在地上坐好,有的和他們的父母一起。

《一開始,還聽到吵聲,笑聲,說話。然後,漸漸地,隨著夜晚的降臨,漸漸安靜下來。所有的燈火熄滅。沒有燈光,除了旁邊的城鎮,有一道大大粉紅燈殘。

《夜涼,因為地天之間沒有隔阻。我聽到很細微的聲音,棉樹中的蚱蜢鳴聲,河流水聲,風聲,呼吸聲音。我的父親和賈弟坐著,我仰躺朝天。沒人說話。偶而,唏噓,一個孩子問問題,不過更像是短短歌聲嘎然而止。我認為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看著天空。我還記得,在狼水鎮,夏天,和別的男孩們,我們會躺在農場上守候流星。我父親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星星的故事。在這個夜晚之前,我從來沒有真正看過天空。我平躺在地上,睜大眼睛,飲夜。

《賈弟向我們解釋天。他說我們的身體就好像照相機用的底片,因此如果我們能夠盡量的保持不動的姿態,星星的圖像就會印在我們身體,臉上,永不磨滅。他說古時候的人,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自己臉上畫著星星的路線圖,男孩子們在手腕上刺上七顆星星“普西聶”,又叫做普雷亞德。

《他還跟我們說這些都是些最重要的星,每年,十二月,某些夜晚我們不睡覺,看著星座越過頭頂向西方滑落。

《第一次我看著它們,我感到很得意,因為我可以看到七個星點,而領導跟我說,極少的人看得到第七顆星,這也是為什麼阿拉伯人叫它“考驗之星”。他還告訴我其他的星名:“最亮那顆,上方左邊,叫做阿特拉斯,父星。其他的是他的女兒,阿希詠,阿斯帖后浦,榭拉艾諾,艾雷克塔,瑪伊雅,美洛普。不過你看不到艾雷克塔,得有個望遠鏡才行。”我專心凝望、想像我可以看到艾雷克塔。看到最後,我感到天旋地轉。賈弟安慰我:“我也是這樣子,我跟你的年紀一樣大的時候,我可以看到它們,每一顆星。現在我的眼前有一團雲霧,夜空中我勉強能夠看到最明亮的星點,就算這樣我還是得瞇眼斜視。”

《從來沒有人像這樣子和我談天。現在,每次天空無雲月黑的時候,我就迫不急待,想要躺在地上,讓自己飛向天體。

《天無時不刻、隨時都在移動,從來不會有兩個完全一樣的夜晚。我們看著在天上走的星星。靠近銀河長長的軌跡附近,某個地方,朝北,有一個凹陷進去的地方,我看到一邊是北極星,另外一邊是阿勒勾,狼星。七姊妹一家人,一路延著蜿蜒星河而上、逃脫的阿黛巴蘭星,乘著木筏沿河逃入大海中,以三角星座為帆。九月份,雨季之後,我們等待著流星。然後有一個大型的風箏緩緩跨過銀河,乘著北風上路。

《我想要知道更多。我期待著看星的夜晚。我去見賈弟,我跟他說:“是不是今晚啊?”他嘲笑我的心急。他說:“天對我們來說的確和地一樣重要,不過它不應該比地更重要。”毫無疑問,他認為我有可能會因為這樣的凝視而自我封閉起來,和現實失去所有的聯繫。天是種獎賞,獎賞所有在地上的努力,不只為土地出力,而且為所有的創造物服務。賈弟看到我和堪泊斯的其他居民沒有足夠的連繫,沒有和同年紀的男孩一起。我不再和歐旦姆說話。他偷看女孩子洗澡的方式,他為了雅季耶而煩惱,只因為他的頭髮,因為領導人叫他包穀棉花頭。所有這些事情,讓我覺得,幼稚,無用。

《早上,賈弟看著我帶著耙子下田翻土撿石頭,種玉米。我來到最高的那塊地方,和其他的人分開。我開始自我封閉,獨自吃飯,坐在離山丘不遠處,一個石頭上面,啃我的麵包。有一天,當我經過他的面前,他叫住我、撩起我的衣袖,然後他看到我腕上的,我自己用燒紅的釘子點上的七星圖案。他對我吼:“你不應該將我告訴你的話當真,這只是個古老的人的古老故事。”他弄了一團濕黏土敷在燒傷的疤上。可是疤還是留在上面了。

《這是唯一的一次我見到賈弟發脾氣。之後,他不想再跟我談星星的事情。晴空夜晚,所有的人都來觀賞星空,他獨自在村頂的屋裡。由花圖代替他出席。

《為了逞罰我,剛開始,他交給我特別花力氣的工作,用開山刀清路清廣場,在河邊清洗廚具。到了晚上,星星還沒有露臉之前我就已經累得睡著了。

《有一天,他跟我解釋:“你因為虛榮心想要認識天,可是你連你自己都還不認識。你可以肉眼看到〈普西聶〉的七顆星星,你將它們刻在自己手腕上。你知道嗎,用簡單的望遠鏡可以看到超過四百顆星星,用一具好一點的天文望遠鏡可以看到成千上萬的星,你知道嗎?星兒它們和你的聯繫,好像和你是一家人,可是你可知道每個星星與星星之間有著千百光年的距離,然後,如果你能夠活得長久,超過人類的壽命,比如說,樹木的壽命,你就會看到它們的分離,改變位置,改變樣貌,你知道嗎?這不是你應該尋找的知識,相反的,應該遺忘。”

《又有一次,賈弟嘲笑我說:“你是個孩子,哈法埃爾。你注視天空,你尋找星星,可是你看不到夜晚。”我聽不明白,所以他又說:“就算你能夠藉著天文望遠鏡,辨認千百顆星,萬千顆星,最大最廣的,在天上的,最真實的,是黑暗,是空。”

《儘管如此,不久,賈弟帶來一張,我從沒見過的,很大的紙給我,輕薄堅韌,可以看到上面透明的纖維, 每一頁之間用線縫接形成一幅長長白色的寬幅。他將它攤在地上,鎮上石頭免得被風吹跑。紙的上面有用鉛筆記上的黑點,黑點之間劃上直線或是拋物線連接。好些地方,我看到某些我看不懂的文字記載。他跟我說:“這是在堪泊斯,從年初到年終,我們頭頂上的天體圖。”賈弟給了我一支木匠用的鉛筆。他說:“我記載這張圖很多年了,從我來到這裡就開始。現在,我的眼睛不行了,我要求你繼續。”我指著星座旁邊標示的,那些奇怪的文字。“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賈弟微笑。他說:“這是爾蠻文字,天上的文字。我會教給你。”

《就是這樣,我變成一個畫天體圖的人。

《我寫我們的文字給你看:

《關於我們的文字,下次我會再跟你多說一點。不過現在,我想跟你先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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