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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再見、隆波里歐
2007/08/07 10:32:30瀏覽415|回應0|推薦2

因為我要離開、因為我不知道我何時回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再會、璜‧瓦庫斯通譯。

對付多瑪士大爺的叛變之後隆波里歐裏人事全非。我去他家裡見他,在‘艾米里安諾‧匝巴答’的社區房子,城的外面,在庫魯泰蘭火山口的山腳下。離開傘兵部隊的孩子們翻撿紙板和鐵皮的冒煙山不遠。

社區的主要道路破爛得像是經過一場戰爭。在乾泥坑之間,一堆小孩子玩著一只沒有輪胎的自行車輪圈。我來到的時候,他們目瞪口呆、停下遊戲。外國人不會來這裡,也許聽到‘薩巴大’就嚇跑了。

屋子是簡單的磚造屋子裸露沒有粉漆。有些是瓦屋頂,不過大多數是石棉瓦片的屋頂。

然而,這裡的空氣挺好,景色挺美。俯瞰整個山谷,從教堂的鐘塔到淹水的田,然後西邊是高大仙人掌圍著的卡美夸羅湖。我沒有辦法不想,阿勒大貝多‧阿蘭撒斯會怎麼做,如果他成功的趕走原住居民。

璜‧瓦庫斯在門口等我。昨夜我跟他通過電話,他並沒有驚訝的表現。雖然,從沒有人去他家看過他。當我剛到隆波里歐的時候,他先是防備著我。他認為我和其他的研究員一樣,他沒有什麼可以期待的。他是個印地安人,黑,大大的腦袋強壯的肩膀。他喜愛喝酒的習慣對所有人來說都不是個秘密。我還記得,他在隆波里歐的圖書館裡看書,我伸出手、自我介紹。他冷冷的注視著我,他用他沙啞聲音說:《什麼事?》

然後他稍微和善一點。他曉得我並不危險。他接受了我,我們成為好朋友,毫無疑問,雙方都很敬重多瑪士大爺,在這個共同點上有了交集。他是第一個,代表他的族群和大學機構連結的人。這是個多瑪士大爺的主意,和傳統掛鉤,重新在‘佩茲庫阿羅’的‘聖尼古拉’中學,教授方濟會的作品。找來所謂的通譯人“拿瓜特拉多”,是一種在原住民文化和當地主流文化之間溝通的人。璜‧庫瓦斯被派任編輯關於全世界原住民的百科全書,負責其中的,在高原地區的四大語言,“拿花勒”,“歐多米”,“普雷貝恰”和“薩波鐵克”。很明顯,他酗酒的習慣對他的工作沒有很大幫助。從計劃之初的四年之後,土著百科沒有太多的進展。甚至變成反對多瑪士大爺的學者用來諷刺的題材。走廊上聽到他們說《Este Indio!》。也不乏老掉牙的《Indios y burrostodos son unos。印地安人和驢子乃同義詞也》或是《No hay Indio que haga tres tareas seguidas。印地安人從不會連著作三件事》

不過從來沒有當著關係人的面說。因為,一個好的城市人,必須懂得防備,確定我不會報復,不會施展任何巫術。

他的房子裡面用的是綠色的漆。唯一的傢俱有一張木製的沙發,矮几,角落上,一台電視機。房間裡,我還看到在他的書桌上,放了一台不知什麼年代的老舊電腦。

璜‧瓦庫斯在隆波里歐有個辦公室,不過他從來不去。他喜歡在家裡工作。他在這裡面會他的情報員,面會那些高原上的,湖邊的印地安人。他還和一個從‘波臘紐斯’來的‘胡伊喬勒’印地安人友好,經常招待他住在家裡,我常在聖巴布羅的爛街泥巷裡看到他,像個王子般,穿著繡飾的衣服,戴著鷹羽裝飾的帽子。有兩年或是三年,多瑪士大爺甚至還組織過一個‘胡伊喬勒’藝品展覽拍賣會,有許多人類學家還經常嘲笑瓦庫斯特地買了許多畫、葫蘆工藝品、還有仙人掌做的袋子裝飾展覽大廳的事情。

我進到瓦庫斯的家裡感到有些不安。窮,家徒四壁,我想像著,這跟 ‘鐵茲口口’湖邊的景象有多少區別,在那邊,安東尼歐‧瓦萊里安諾和阿茲提克最後的貴族們,口述,給從‘撒哈根’的‘伯納蒂諾’來的抄寫員,記錄下來他們的歷史。

大房間裡,一個穿著西方服飾的年輕女人接待我,她留著一頭山上印地安人流行的長髮。《馬丁娜》,璜‧瓦庫斯介紹。她坐在沙發裡,然後兩個孩子跑過來和她一起,也是灰撲撲的,捲在媽媽的腿上。她介紹他們的名字:《馬丁尼妲,胡安尼多。》她,和藹、簡單。

矮几上,一瓶蘇打水和幾個塑膠杯子。璜‧瓦庫斯先幫我倒水,然後倒給馬丁娜、然後孩子們,他自己不喝。

多瑪士大爺和梅濃戴斯以前跟我說過。對瓦庫斯來說,酒精,不是一種消遣。某些日子他從早晨開始喝然後他要喝到趴在地上不能動彈為止。之後、需要他的妻、子將他拖進屋裡搬上床上睡覺。醒來之後,他忘記了一切。所有的人都認為總有一天他會永遠醒不過來。

《你要走了?》我打電話給他之前,他已經知道了。是他的沉默讓我想要跟他話別,說再見。我沒有跟梅濃戴斯或是其他的研究員們打招呼。我很喜歡他們﹝包括梅濃戴斯雖然他很荒謬﹞不過我不認為我的離開對他們的生活有什麼影響。發生在多瑪士大爺身上的事情讓我感到悲哀,尤其﹝瓦勒瓦教授跟我的想法一致﹞我認為我的離開也許能夠為他提供些什麼幫助。至少要求他解職的理由、對他的指控可以少一條“媚法”── 這是一條、從查理五世以來、第二個不可饒恕的罪名﹝afrancesado

璜‧瓦庫斯很困難的說這些事情。多瑪士大爺,對他來說,如父。其他人背叛的行為刺傷了瓦庫斯的心。這裡面應該有某些卑劣毀謗的象徵意義,其中的受害人就是印地安人,權力中心經常顯露出來對所有遠離主流的生命的蔑視鄙視。

《喂,看看這個,最近的,他們寫給教育部的請願書。》

我掃過一頁上面是對公敵多瑪士大爺的控訴條陳,我可以猜想當中拐彎抹角的陰謀。

《他們組織了籌備會,瓦庫斯說。他們使用舉手表決的方式,要求更換多瑪士大爺的職位,以迫使他離職滾蛋。所有的基金凍結,已經超過一個月,出納單位沒有半毛錢。多瑪士大爺整天關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誰他都不想見。》

我又看了一下聯名簽名名單。我讀著那些我心裡有數的名字,可是有些是我沒有想像到的,比如奇瓦士大爺和貝莎,還有瓦勒瓦,今天早上我才跟他談過話。事實上,除了梅濃戴斯,瓦庫斯和我﹝但是可沒有人問過我的意見﹞,幾乎所有的人都捲入了這項陰謀之中。在名單的底下,還寫上一行字,《隆波里歐委聘私人人員》,意思就是說,有司機魯斌,還有羅莎,多瑪士大爺的秘書。

瓦庫斯拿回那張紙,他唸了他畫出來的幾行字,聲音宏亮單調:《已知重大危機有目前領導單位導致企業‧‧‧》他冷笑:《企業!他們將隆波里歐當成個大超市!》還有:《在人員合約的選擇上‧‧‧明顯的中斷的危險超過了教育方向的‧‧‧》他註解說《這,是在說我!─── 啊,還有,某些講座在政治上的特別的特殊的傾向‧‧‧這個是說你!》

房子前面,路上,瓦庫斯的孩子叫鬧嬉戲。有種鄉村裡的平靜氣氛,從某個角度來說,抹消了隆波里歐悲劇性的對抗。

我問瓦庫斯:《下一步你準備做什麼呢?》

他聳聳肩。《我不知道。馬丁娜認為我們應該回家,回‘阿蘭鐵巴瓜’。她說在山谷裡沒有我們的位置。》

他轉身尋求她的附和,不過她留下我們兩個單獨相處,她在門口看著她的孩子。

瓦庫斯指指他的辦公桌,列印用的白紙放在電腦旁邊。《可惜了,百科全書進行了一大半。》我嘆:《這麼多世紀,土著的世界,還是無法發出聲音。》我還嘗試著給他打氣:《沒有東西擋著你繼續,在你的老家裏收集信息資料。》他輕鬆回答,我卻感到他的悲哀,他的痛苦:《四百年,挺長,活著的話 ─── 也許還得等幾個世紀吧。》

他的弦外之音,我體會到一種難以超越的困難。‘阿蘭鐵巴瓜’的生活,寒冷,讓電腦卡機的潮濕,讓紙張發霉的雨季,停電,日常生活必需品。

我體會到璜‧瓦庫斯眼神中的遙遠距離。這許多年來,多虧多瑪士大爺,他活在希望之中。有了這個開端,隆波里歐的辦公室,交流的對象,討論,編輯合作,重新擦亮印地安人的文化。重生一個斷絕的過往,讓新生代少男少女找到生活的意義,找回自信,打破宿命,幫助不再在北方迷失,不再迷失在洛杉磯或西雅圖的郊區裏。

我知道為什麼我離開前渴望再見璜‧瓦庫斯一面。是他,他是,多瑪士大爺政爭失敗下損失最大的一個。其他的研究員,人類學家,社會學家,哲學,歷史,甚至司機和秘書,他們永遠都會有新的機會,他們可以東山再起。他們有光明的一面,他們有所準備。他們可以再找到另外一個學校,另外一個職位。璜‧瓦庫斯,他,失去的是生命中某些重要的事情。為山上的村民開口說明他們的存在,說他們的語言他們的歷史尚未熄滅,說他們在人類文明裡佔有一席。

也許我太濫情了。我看著瓦庫斯,他的太太瑪丁娜,玄武岩雕出的臉孔,他們都是從同樣的岩漿裡來,共同催生了這個國境。他們是永恆的。他們已然回到佩茲庫阿羅的高山上,回到他們的村莊阿蘭鐵巴瓜,那裏、鄉間的雲霧要到中午才會散去,那裡屋子裏瀰漫著好聞的松香氣味,那裏晚炊煙氣裊繞穿過松針葉子屋頂。

我從通往聖帕布羅的大馬路走下來,然後我在貝力班的路上走了一會兒,經過回收垃圾場前面。是在春季,天空清麗,空氣清冷。火山頂上還能夠看見霜雪。我的背後是庫魯泰蘭火山的火山口,我的左手斜坡上, 是安托波羅哥山上一棟棟的別墅。這是個星期天的早晨,感覺上一切都在睡眠之中。我想像著吉耶摩‧魯易士,那位秘魯人,正和他的太太坐在戶外廊下啜飲加了酒精的咖啡,想像著在印加的廟堂裡、研究希臘的純量數學。他的孩子們和小毛驢卡利搬戲耍,或是正在餵食一隻火雞。

當我經過聖巴布羅這一頭的高地上面,我看到排著隊的婦女在紅十字會的入口,等著每週配給的米,麵,奶粉。

生煙山上,沒有什麼人。全是瘦巴巴的狗兒,餓扁的肚皮貼著一排肋骨。我靠近的時候,它們露出獠牙低吼。

我找不到貝多,那張刀鋒般臉龐,星期天,沒有垃圾車來,沒有東西可檢。我看到幾個看不出年紀的婦人,包裹如木乃伊。用釘著鐵釘的木棒翻掘垃圾,希望翻到一塊被遺漏了的斷廢鐵片鍊條。轉彎的地方,老兵商店照常營業。在一塊舊卡車胎輪蓋上面,歪歪斜斜的字體寫著“火山”,可以想像他向稀有的觀光客推薦響導參觀最新形成的火山口,比帕里庫亭火山更新的,而且還有活動的火山。

我在沿著運河邊的泥巴路上。已經好幾個星期,好幾個月我沒有回到這邊來。傘兵社區,星期天就像是平常的日子。卡車清晨就來運走婦女跟孩童帶到草苺田裡工作。“晨報”宣佈,由藍梅湖公司提供的,新的品種已經抵達美國。這一年將會有所有的口味,德國口味,智利口味,瑞士口味,美國口味,其中最知名的“柯隆黛克”,正是生產商的金礦。

來到多娜提拉的爛房子,我注意到門是關上的,或是說被釘死了。窗戶上有塊玻璃是破的。

董侯爵,在店裏,他跟我隨便說了一下。《老太婆死了。聽說死在椅上。社區公墓僱工來抬走埋到公墓裡去了。》

我不敢打聽莉莉的消息。所有和她相關的似乎都已抹逝。老太婆多娜提拉是個可怕凶惡的巫婆,可是知道她孤獨死在椅上給了我某些感慨。我感覺現在所有有心人都能夠自由自在的指染湖邊這塊地方,無情的地產批發商,奸滑律師指揮自己的傘兵大隊,那弄花園的雇主,每天早晨用貨車載運孩子貨品般投入草莓田中的工頭。

我又回到“那弄”。從貨運車站沿著紅牆走。是一個傍晚。熱。四月,乾旱季節之後,路上成河爛泥已經乾硬。偶而一輛卡車經過往歐蘭低諾方向而去。然後灰塵跌落一切嘎然沉靜。裂縫裏,蜥蜴守著原來的崗位,嘴巴張開朝著太陽。這是全世界最安詳的地方。

阿特拉斯花園門戶半掩,我進去瞧瞧。完全認不出來了。除了那些塑膠桌椅,有幾張頭下腳上扔在草上,可以說像是任何一個荒蕪廢棄了的果園子。芭樂跌落熟爛在土裡面散發出苦澀的氣味。草色枯黃。盆子裡乾掉了的是,扶桑和夜來香。

我沒有找到聖地牙哥老大。“惡煞”被關了之後,他應該換了工作,在城裡某個角落,停車場裡當守衛。女孩子都離開了。有人保護的就在別的區,客運車站附近,重起爐灶。剩下的應該到別的地方,像瓜達拉哈拉,或者墨西哥。“晨報”集團嚐到勝利的果實,不愧是特里哥,高呼口號:《清洗歐加斯的牛棚!》和接著來的新首長的選舉開始時間很巧合的搭配著,阿勒大貝多‧阿蘭薩斯是候選人之一。

花園後,靠近洗衣房,我看到一個隱約的黑影。是一個老婦人,黑衣,半遮掩在柱子後面。我高喊:《您知道她在哪裡?》花園裡我跑上前幾步:《您知道嗎?》

老人縮著身子不回答。然後她回應擠出叫聲,闇啞叫聲,僅有一個尖銳的音節:《啊ㄟㄟㄟ!》

我回到泥巴路上,尋找認識的臉孔。我看到一些背影,蒙面的女人,小孩子。一堆堆的男人等著店門口賒酒。董侯爵的小店關著。為了防止傘兵的入侵,胡威達的居民將籬笆漏洞補好、拆掉所有的浮橋。

我找不到亞當和夏娃的消息。也許他們已經離開往上哈利斯哥去了。他們處處為家,處處不是家。我想像他們好笑的背影在市集上,小女孩正在喃喃禱告,《藉著上帝的愛》,偷扒攤上的水果,收集餐廳桌上的剩麵包。

隆波里歐,風雨已經結束。除了璜‧瓦庫斯的離職,沒有任何整肅運動。人類學家得到限制名額的執委會裡的多數席次。厄瓜多爾來的雷翁‧撒拉馬哥被任命為總經理。因為排外的章程,他選擇了歸化入籍。嘎西‧拉撒羅離開、回西班牙,阿里安娜‧魯茲還是孤伶伶的。說實在的,什麼都沒有改變。

多瑪士大爺從總經理的頭銜換成名譽主席。藉著敏銳的隨機性,承繼他樸實祖先識時務的性格,他接受了教育部的強制決定,至少這樣可以保證隆波里歐的運作。梅濃戴斯也逃過一劫。他只是把人類科學部門的招牌換成“民族學”─── 一個新的研究單位,他愛放什麼項目都可以,大概是東方哲學這類東西吧。聽說他將他的六角高塔捐出來,可以讓遊學的哲學家寄宿。

我在多瑪士‧模以西斯的辦公室裡混了一個鐘頭。當他聽到我真的要離開不回了,臉上掠過婉惜、黯然,我沒有想到。立刻他又找回他的幽默感:

《墨西哥是地理學家夢想中的天堂,當他聽到我要坐車往邊界華瑞斯去的時候、他說。您隨著藍姆霍茲的腳步。》他順便提到了“大奇奇美卡”,提到“聖塔芭芭拉”比波多西還有價值。還有神祕的馬碧米,“靜默區域”裡所有無線電訊號無法收發。我沒有告訴他對我來說唯一的神祕,是莉莉的消失。唯一的靜默區域,是她給山谷裡留下的,生命被糟蹋的沉默,受到暴力的沉默,邊界上未知遭遇的沉默。多瑪士大爺是非常實際的人,他不會同意我的假設。

妲麗雅帶著我在市場上轉了一圈。就像當時、我們到達山谷的第二天,就像我們什麼都還不明白。下午兩點左右,太陽燃燒布蓬。我們手牽手。一模一樣。在戶外市場的空氣裡應該有些什麼永遠吧。不過我感覺那氣味不是原來的樣子,不是原來的音調。“杞立黛”黃色,深綠色的葉子,根鬚連著泥土,流水流進灌溉渠道裡,還有圍著熟透的果子打轉的蒼蠅,每一樣都讓我感到酸苦,尖刺。事實,是我們自己改變了自己,我們的皮膚,我們的眼神。我們漸漸的疏遠陌生,是這個山谷用緊緊纏繞的方式追趕我們。甜蜜,溫柔,變成苦澀的戀愛,和花圖交給哈法艾爾、為他解釋忌妒的那一握乾草一樣。妲麗雅和我,我們任由我們的情感混濁,乾澀,在稻草床墊上、愛情變成無知。

我們好多次迷失在小巷中,市集裡堆滿蔬菜和肉類,堆到隱藏的小路裡,老人們展示他們少得可憐的贓物,被水垢卡住的水管水龍頭,一堆螺絲釘和不配套的螺帽,失去握把的工具,或是沒有工具的握把。我們一直來到客運車站,曾經在那裡我們向卡巴瓜羅的印地安人買來矮凳和花飾的杯墊。這是一種方式、檢視我們的失敗。

很痛,也很不錯,帶著一個長長的痛苦離開。這樣,就圓滿了人類學家的背叛和瑪士大爺的孤獨,隆波里歐的沉淪,還有被驅逐的堪泊斯居民。

妲麗雅也是,她也要離開。她將桌椅和廚具送給隔壁鄰居。兩天之後,她就會到達墨西哥,再三天到聖璜。她獨自上路。法畢歐和爸爸一起,判決書上甚至沒有同意她的探視權利,藉口是她酗酒,而且心理行為不穩定。她,失去理智的眼神,跟我說:《你看,達聶,他都算好了。不過啊他不知道我有個計畫。等我回到聖璜,我就要開始我說過的,你記得嗎,我要找一個慈善機構上班,在羅伊撒,我要開一間庇護所收容患了愛滋病的婦女,還有她們被傳染的孩子。然後法官就不能阻止我要回法畢歐,他們就會知道真正的我,法畢歐也會以我為榮。》

在車站,我認出來那個老老的坐在板車上的斷腿人,一手一個熨斗。我給他幾個銅板,他回報我一個恐怖難看的眨眼睛。

待發各路的公車一排排的停在車站車棚下面,司機們一下下踩下煞車、加油令馬達發出吼聲前進,像騎師們難以控制住的跺腳的馬匹。

廣播聲音四起:羅瑞耶,羅瑞耶!帕它ㄚㄚ姆巴!莫瑞利壓!瓜達拉哈拉,拉巴爾卡!卡拉巴,啪拉丘,烏魯哇般!美ㄟㄟㄟ奇哥直達!佩阿阿茲-夸羅,佩阿阿茲-夸羅!邊界!邊界!總是有人在最後一分鐘才到。我也發現就是這些車子,頂上堆著行李包裹,載著他們的日常補給品,載著堪泊斯的居民逃向南方。

我把我的背包交給一個站在台階上的傢伙,我將車票交給查票員檢查,往北方邊界,經過阿瓜斯喀連代斯,撒卡鐵喀斯,多瑞歐恩,奇花花。我轉身時,妲麗雅已經消失在車站的人潮中。她總是跟我說:《我最怕的就是說再見。》我畢竟還是試著找到她的背影,透過綠色玻璃,司機將排檔桿弄出吱吱咯咯的聲音。結束了。我離開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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