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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安東尼‧馬旦
2007/08/04 20:49:46瀏覽395|回應0|推薦0

《寫下這些,因為我知道我們在堪泊斯的日子已經數完了。

《我沒有怨恨,因為,堪泊斯的夢想形成的時候就已經預見了結束。然而,我並不放心,因為我不曉得所有跟隨我的人會遭遇到什麼,這些人相信我,相信此地的和平合諧。他們使夢想成真,那些用自己雙手建造這個村子,開墾那片田地的人,我擔心他們。

《任何時候我都不對他們隱瞞,此地只是個暫時住所,我們這個團體和我們在堪泊斯的停留時間沒有絕對的關係,我們和這塊土地的聯繫僅僅是一紙有起訖期限的合約。

《我沒有預見到的是我不知道結束會來得這麼早。或許是我對於看到的徵兆不夠當心?比如謠言,忌妒,污衊。也許我得了天真的毛病,相信了這個地方散發的人情味,狂熱的理想,事實上只是空洞的言談,肥皂的泡沫,隨風打轉的風信。

《毫無疑問的我沒有洞燭的能力,也不夠謙虛。我就好像那位法國詩人,我的兄弟,在他看過一切之後,安息之前。他驚訝的喊著:怎麼!

《我無法再去找什麼地方落腳。我已經太老,心情疲憊。哈法埃爾,因為他手上的自己刻上的七星刺青的關係,我叫他小雞。我告訴他,我將他視為自己的兒子,我將這封信交給他。我告訴他,讓他可以傳話給其他的人,我說:“必須離開,重新找塊地方,不過,我不能去。》他回答我:“沒有你是不可能的。》我跟他說我回到我出生的地方的時間到了,回到加拿大河畔的口那瓦,他轉頭拭淚。我感到心被撕裂,我原以為再也不可能會有的感覺。我自以為,到最後一天以前什麼事情都想好了,然而這個孩子卻為我保留著這樣的驚奇。我告訴他生命在某個地方等待,他將要跋涉旅行,他將會認識新的朋友,新的自由。我還記得我在他的年紀的時候,我已經拋棄一切,只為出去認識這個世界。

《心碎,是因為了解到我給了這個孩子,和所有的村民,永遠保護他們的幻覺,好像我們就是天堂的選民。對於這一點我有罪惡感。我對哈法埃爾嚴苛,其實我想要和他一同哭泣。但是我跟他說:“你缺了誰?難道你失去了花圖和克利斯強?你要跟著他們,他們就是你的家人。難道在你的家鄉,你沒有父親?難道他不需要你?”可是這孩子固執的說:“你不可以不管我們。沒有你、我們永遠到不了你答應我們的那個新世界。”

《我只好轉身,往村子的高地走去,掩飾我的憤怒跟傷感。我無法言語,我無法下決定。我太老了,我的心臟有毛病,我的靈魂亦然。我寧願成為一個無用老朽,被人到處驅趕,拿著掃帚柄代替拐杖,蹣跚在路中行乞。

《我已經開始想念堪泊斯的天空。在我的家鄉,奧克拉荷馬,天空總是低低的。人們無法每個夜晚都能讀到星星,白色的星團,日蝕,遠方巨人們的紅色光暈,每一張我認識的臉孔,馬車,熊眼“度北”,尾巴,腰背,羚羊“帖莉塔”,奔跑,飛躍彈跳星塵閃亮,這也是花圖剛來的時候我給她取的名字,因為她光腳在山石間跑跳的方式,克利斯強老是跟在她的身後,因為他愛上了她。將來他們會想起我對他們的愛嗎?

《阿泰伊斯,盤起的蛇,它的眼睛叫做“哈食大般”。此外,一萬年前,“都般”星曾經是北極星之前、宇宙的中心。

《我出生的地方我的家鄉還有些什麼呢?有誰在那邊等著我嗎?我離開了太久,所有我認識的都已死亡,或忘記了我。記得我年輕的時候,想要找到我的父親。我想去他的故鄉,法國。我夢想著他的城市,波爾多。可是我所有的,只是一張老地圖,街道,堤岸,大河。我一直貼身帶著這張地圖,摺好放在上衣口袋裡,後來不知怎麼就不見了。

《我畫了天上的天圖,我給堪泊斯的孩子們每人一小塊。要他們不要忘記,明亮的夜晚他們曾經看過的天空。銀河乳白吹動“船帆”。日落之後,“船尾”的桅桿上,鑲著“坎諾普斯”的燈火,每晚在西方閃耀。我想要它為我們指引找到我們的新土。“瑞傑”,飛馬的腳,由三個恆星組成,其中最小的一個,用望遠鏡勉強可見,是最接近我們的天體。不然還有一對巒生姐弟,一個金黃,一個極黑,可以說是在此地出生的,因為他們到這裡的時候還在母親懷裏吃奶。在某個十二月十三日,我還記得那場流星雨。我告訴他們的母親可以叫他們琦緒娜和巴拉,他們的母親高興的接受了。我將這些名字派給每一個來到堪泊斯的男男女女:“歐利安”,“阿勒賈巴”,“阿爾利南”和他的珍珠項鍊。我命名“貝特阿爾柱”,連理之家,花圖和克利斯強在這間屋裡結婚。智者山狗,我們相遇的那一天,十二月十八日,我給他攤開手的“卡夫”的稱號。還有非常溫柔的“馬力瓜”,擺盪的新月,紀念古時候,西班牙人還沒有來之前的主神,銀女神“娜娜庫喜”。

《最後是天狼“希律幽斯”,大狗,獵人埃法蘭‧寇沃,在某個夏天白天來到堪泊斯,我沒有立刻認出他來。他是帶來危險的人,我叫他“德-埃斯前厥-萬”,迷失。如果我們大家無法抵抗,是因為我們的軟弱。他住了下來,他要了阿達拉,處女,一個從收容所裡逃出來的迷失的女孩。人們因為害怕看到她身上的傷痕將她禁閉,害怕她自殘的裂痕。阿達拉,和埃法蘭,住在暴力之家。我不知道這個人到堪泊斯幹什麼。或許他殺了人,他只是想要躲起來。或許他不是來加入我們。而是來毀滅我們。

《總之警察來到了堪泊斯的門口,當時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說所有住在堪泊斯的人都已經得到了救贖。

《他們嘲笑我說:“哇,那這裏,是不是天堂啊?”他們用長槍的槍柄把我推到邊上,隊長對我吼著:“老番顛!說,你把那個通緝犯藏到哪裡去了!”孩子們都到了,哈法埃爾,歐旦姆還有克利斯強,緊靠攏著,準備戰鬥,警察隊長有些緊張。他下了命令,他的隊員開始後退,然後坐上卡車離開。

《不過,我知道他們會再回來。當天,下午,他們帶來更多人,三輛卡車。這時埃法蘭和阿達拉已經得到警訊,先逃到山裡頭去了。每個角落,警察到處搜索。他們在獸欄的門上踹了一腳,他們搞得雞飛狗跳。他們查過每個屋子,瞭望高塔,教堂廢墟。害怕的孩子們,集中在公社裡。

《警察們盤問每個人,什麼都問不到,因為他們不懂他們的語言。他們踐踏馬力瓜的花園,說這些都是毒品,大麻,“瑪莉瓊”。山狗想要阻止,一個很年輕的警察,用棍子打他,山狗倒在花園裡。

《我想著這些都畫在天空的圖裡。是在十月,雨季結束,天狼星隨著日落之後出現。靠近銀河中閃亮的妖魔的眼睛,“阿勒勾勒”,忽明忽亮。我不可以說我能看到這些,因為這麼說的人都是騙人的。不過我可以在廣寒的空間中,我們的孤獨裏,感覺到它,因為我們唯一的證據就在,每一個夜晚,我畫下來的,那張大龍舌蘭葉子做成的紙上的,天空的圖,我們唯一的國。

《我很早就明白堪泊斯的結束不能避免,我在警察來之前就已經想過了,在那封告發我們要趕走我們的信之前,在報紙上對我們的控訴之前,控告我們逼迫孩童賣淫還有參加其他罪行。

《我看到一個景象,在夢中。我的夢中,我們帶著我們的補給品還有女神努力黛的葉子,離開,上路。我們要到一塊新土,一個只有海龜和海鳥的海島,就像大戰結束後我曾經住過的那個小島一樣。有藍色的海洋,棕櫚樹,淡水,水果,在這個島上我們建立我們的國。

《我不知道那個島的名字。那是每個夜晚離我太遙遠的亮光。就像很久之前,我感覺到的,我四周的海水,我聽到海浪的聲音。那是一個沒有人能夠趕走我們的國,在那裡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因為害怕被當作是個瘋子。

《我不知道是否存在著這個島嶼。我只知道這個世界很大,除了做些什麼,沒有誰能擁有什麼。我知道我們唯一的證據是在天上而非地上,因為我們看著的天空,那些星星還有太陽,就是我們的祖先曾經看到過的,也是我們的子孫將會看到的。就天來說我們同時是老人也是孩子。

《我想跟你說的就是這些,因為你是我們的陌生朋友。

《不要忘記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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