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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8/05 07:55:00瀏覽395|回應0|推薦1 | |
的行動開始的時候是在耶誕節的那個禮拜。我忘不了所有發生過的事情。整個山谷掛滿彩帶,錦簇著聖誕紅﹝我從不知道為什麼在法國把它叫做poinsettia的原因﹞,碎片紙做成的嬰兒頭像裝飾、吊在穿過馬路的電線上面。連面對著我窗子的,那座廢棄教堂,也充滿了節慶的味道。 那個早上,是妲麗雅通知我的。她起早去菜市場的時候,遇見了阿里歐的神父,阿烈曼神父。她沒有敲門就進來了﹝她留著公寓的鑰匙,也許是她想過哪天會回來和我一起生活﹞。我正穿著四角短內褲喝著早茶。她滿臉的恍惚,我認為、黑多或者她的兒子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和我握握手。《他們離開了,結束了。》我沒有立刻會意過來。 纏夾急迫她繼續說:《他們派了法曹,包圍營地,他們不願意回應,他們把大門栓住,一車車的警察,擴音喇叭,警告要衝撞大門,然後他們就不再堅持,說他們就要離開,說他們已經開始整理,婦女,兒童,徒步,帶著行李,必須馬上趕去堪泊斯,快!》 為了趕時間我們叫了一輛計程車。到阿里歐橋的時候,看到警方已經封路。計程車只能掉轉回頭,我們只好徒步前進直到村子裡。在阿里歐,聖誕節並不是這麼荒涼的。中心廣場的地方,有些紅色綠色燈泡彩飾掛在芒果樹枝上面。附近的人都聚集在市集廣場上,可是沒有什麼商品。拱廊下,只有印地安老人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小撮白菜和牛油果。 我記起來第一次我坐公車來到阿里歐的中心,好像那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我們看到拱廊下賣著堪泊斯製作的新鮮奶酪的商人,老人做的蜂蜜,放在回收回來的玻璃罐裡。 妲麗雅一直抓著我的手,我感覺到她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僵硬。孩子們跑來跑去,畫著耶誕節應景的妝,男孩扮成璜‧狄亞哥,一根柴薪在肩上,女孩扮成小瓢蟲,提著一籃子的花。拱廊下,他們買了幾毛錢棒棒糖。村子看上去冷冷清清,與世隔絕,剛從習慣中的貪睡症中清醒。 往堪泊斯的路上,低一點的地方,人們蹲坐著,等待著什麼,突然,我明白過來,這些都是阿勒大貝多‧阿蘭撒斯的傘兵部隊。他們在那裡等著特里哥代書的命令、準備接收堪泊斯。這使得驅逐令披上了合法的顏色。 似乎都是些在歐蘭低諾見過的熟面孔。女人,特別是男人,看不出年紀,破衣爛褲,髒兮兮破損球鞋,要不然就是輪胎底的拖鞋。戴各式帽子,棒球帽,有些戴著太陽眼鏡,使得這支可憐兮兮的隊伍沾上一絲絲黑道的顏色。 我們經過的時候,他們看著我們沒有任何表情,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而他們應該不常見到過某個奇怪的白種人牽著一個波多黎各黑白混血女人,在這麼一條鄉下的路上。也許是堪泊斯收留嬉皮們的名聲使他們對這一切都見怪不怪。 來到堪泊斯邊上,我們被另外一道穿著便服的警曹設的路障擋下來,棕黑色外套,太陽眼鏡,背著機槍。妲麗雅跟他們說:《我們沒有要幹什麼,我們只是要跟我們的朋友道別。》說謊,她誰也不認識,她知道的堪泊斯都是我告訴她的。然而,他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和那些嬉皮,你知道的,我不是嬉皮。》她,是如假包換的革命黨人的同志,純正,堅持,馬克思主義者,桑定主義者,就跟黑多和安傑一模一樣。 然而,就在這個早晨,她終於明白,他們不過是不成熟的,愚蠢的夢想家,想要用另類方式生活的,四處而來的被流放者。他們不過是一群失落迷失的族群。現在山谷裡的威權,驅趕他們拿回土地,消滅他們,遺忘他們,為了讓山谷裡重新建立秩序。 便衣警察抽著煙聽她說話。他們大多數都是印地安人,深色的臉孔,眼神安定。他們應該也像安傑一樣,革命戰士。目前,他們聽命於,威權,金錢,阿蘭撒斯律師,代書特里哥,牛油果商,草莓商,冷凍廠的老闆。 他們盯著妲莉雅,毫無疑問他們發現這位的美貌,高大,優雅,銅黃色捲髮凌亂,明亮眼睛反射出天空的顏色。有了這些,我們方才得以通過。 到了門口,在那個我曾經來過的農舍前面,警車成梅花形停駐。可是沒有看到那個跟我談話談到普羅神父的鄉下老人。再遠一點的地方,堪泊斯的牆角下,幾輛青鳥貨車 ─ 和載運田裏面的工人的貨車一模一樣 ─ 等在那邊,馬達處於怠速狀態。特里哥為了準備疏散而徵召來的貨車。每個細節都考慮到了。 我們沒有靠過去。警察並沒有阻止任何人,不過我們也並不想再多靠近了。我們停在農舍前的路邊上。靠近貨車,附近的孩子們,成人們等著。我們可以從開開的門縫看到堪泊斯的裡面。我們看到的是乾燥的土地,曝曬在熾熱陽光下。廢墟的牆,木板和泥土糊的爛房子,稀稀鬆鬆的玉米田,四處,灰塵滿佈的地面,都是丟棄了的物件,有些廢棄車場的樣子。這跟天堂差得太遠了。說是一個吉普賽遊民居住過的無人營地還比較恰當。 我們等了好一陣子。妲麗雅亢奮的情緒稍微減低。她去坐在一塊農舍屋簷下的大石頭上,抽菸,不說話。 一直到了中午堪泊斯的居民開始分批的出來。男人打頭,相當年輕,工作服,灰撲撲的吊帶牛仔褲,長袖衫。有些人戴著鄉下人的斗笠,脖子上綁著圍巾,還有的戴著棒球帽。還有的頭上綁著邦達納頭巾。經常妲麗雅最嫌惡的就是他們,每次她在城裡看到的,市場上,或是五金行裡。她稱呼他們小資產階級,愛佔便宜的和平主義者,要不然就叫他們狡猾的衝浪者﹝我常常在想這可能是什麼意思﹞。 男人們開始把工具裝在青鳥的車台上,圓鍬,十字鎬,還有手動的製奶機械,幫浦,風車等等。就是這些東西而已,連一車都沒有裝滿。 然後輪到女人,和小孩,然後又是男人。他們兩個兩個,從門後走出來,在外面,在陽光閃耀的路上,走上幾步。因為害怕警察,他們的最後一天一定是在公社裡度過。 看到那些孩子,妲麗雅站了起來。她臉上的表情讓我感到完全不可思議。同時間她拉緊我的手,她一直說: 《看,那些小孩,看,可憐的鳥,可憐的小鳥!》 也許她是想到了法畢歐。黑多和安傑已經回去墨西哥。他們弄清楚了、多瑪士大爺正從和人類學者派的戰鬥中敗退。根據離婚的法律,雖然有妲麗雅的淚水,黑多還是帶走了法畢歐,雖然那孩子抱著自己的母親說:《我要媽媽!》黑多是個革命戰士。兒女私情對他沒有影響。 妲麗雅變成有些瘋癲。在公寓裡,她移開客廳裡的床墊,我不可以碰她。她整天躺著,睡覺,好像肚子被誰揍了幾拳那樣,蜷著。 就這樣子,看到離開堪泊斯的孩子們她哭了。她說:《你什麼都看不到,你!這是些難民,難民營裡的孩子,人們要將他們趕到天涯海角!》她太誇張了,不過是真的他們的樣子很迷惑,瘦小,蒼白,衣服滿是灰塵。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爬上貨車後面。女孩,男孩,八歲到十歲,有些可能是在堪泊斯出生,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我想要認出哈法埃爾說的,寫在他的筆記上面的人,歐旦姆,雅季耶,馬拉,雙胞胎琦緒娜和巴拉,山狗和馬力瓜。通緝犯埃法蘭和他的同伴。我們的那個位置,無法辨認出來在這支可憐的隊伍裡面的誰是誰,根據他們的領導人有些自誇的說法,彩虹村的居民,也許比較接近乞丐。 外來的,四處來的,從北從南,加拿大內部,美國的中部,拼湊雜怪,各色的人種,如今,在中午的嚴厲的陽光之下,他們看上去是灰色的。 沒有看到領導人,也沒有看到哈法埃爾‧沙夏利耶。哈法埃爾得知驅逐的命令之後,離開了他在市集裡賣豆子的工作。他搬空了他住的店鋪頂上的房間,他的老闆跟我說的,是個眼神狡猾的小個子。他甚至認真的跟我說:《上禮拜的錢他還沒有付。》也許他想要我替他償還房租,還有哈法埃爾離開時一起帶走的辛勞的工作。 第一輛貨車離開了,車板上載著男人女人。他們從我們面前經過,妲麗雅做了一個他們想不到的手勢,站起來,雙手張開,手指比出V的樣子,好像他們是政治犯,俘虜或是其他什麼的。我,我一動也不動,我甚至沒有轉頭去注視他們。當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的時候、總是像這樣。 然後,第二輛出發了,男人和行李和包裹。他們很年輕,如女子般、頭髮很長。紅色和藍色的方巾頭紮隨風飄起,“塔拉胡馬拉斯”印第安人式的裝束。 民眾看著這場異國情調的演出,他們大概從沒有看過一次經過這麼多外國人。貨車上面,被驅逐者和他們並無分別。第二輛經過我們面前,他們裡面有些人做了些手勢,好像在說:回頭見,我們會再回來!我注意到妲麗雅沒有回答他們,她臉色陰沉。她可不會對那些只是出去轉一轉的人做V的手勢! 她拉著我。《來,我們走,這裡沒什麼可以做的了。》我想要留著、向哈法埃爾道別,或者想要看到穿著白袍子的花圖。 然而所有的貨車都離開了,警察將大門關上,我終於明白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在往阿里歐的路上走著,和所有看熱鬧的人一起。路邊低地都空了,傘兵們已經先回家去,等候特里哥進一步的指示。 這個夜晚,在公寓裡,妲麗雅喝多了。我們在床墊上,客廳裡,談話,抽菸。我感到皮膚上留下,大半天站在堪泊斯的,炙熱陽光。我發燒了,血液在太陽穴和耳朵裡擊打。 妲麗雅自言自語:《他們要去哪裡呢?今晚他們在哪裡睡覺呢?他們有的是計畫,他們越是低下越是堅強,這都是些“阿格林嘎多斯”,他們會找到住的地方,他們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不成問題,世界是他們的,他們是世界公民,他們不是老百姓,他們是貴族,藝術家,他們站在銀湯匙這一邊,他們有的是保護,他們總是有個房子有一桌子的飯菜,這都是些冒險家 ,我,我太過感性了,每次我見到孩子總想要哭泣‧‧‧》 事實上、是真的、她滿眼的淚水:《‧‧‧我希望他們是被流放的,被驅逐出境的,巴勒斯坦、貝魯特的孩子們,難民營裡,加爾各答的孩子,馬尼拉的孩子,我的家鄉聖璜的孩子,賣身的孩子,死於愛滋病,諾加雷斯、住在排水溝裡等待機會的孩子,警察們追趕他們,就像蟑螂‧‧‧》 我本來很想要糾正她,告訴她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一邊是好,另一邊什麼都不是,堪泊斯的人夢想著一個理想的世界,有點不正常,可是他們的夢想並沒有影響其他人,不影響歐蘭低諾湖邊傘兵社區裡的孩子,跟聖保羅附近山上的抽菸的小盜墓人也沒有關係。我僅僅對她說:《妲麗雅。妲麗雅‧羅伊可。》她看著我,我在她黃色眼睛裡看到一片空白。她緊緊抱著我,潮濕的臉緊靠著我的脖子。 對於耶誕夜來說這裡太熱太悶,我認為。也許是因為天狼星再度捕捉、又釋放了陽光的熱量。我的臉上燒燙,好像我還站在堪泊斯的門口、期待著花圖像公主般出現在彩虹村人民中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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