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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堪泊斯
2007/06/29 14:52:29瀏覽233|回應0|推薦2

巴士把我放在阿里歐的廣場上。我走著,一路走出村外。美好的一天,浸淫在雨未來前的透明光線裡。火山清晰的畫在地平線上,雲無蹤,除了帕旦阪火山例外,它從不摘下自己雪白的冠冕。

阿里歐看上去好像並沒有引起貪婪地產商人的胃口。也許跟供水不易有關,它的地表由黑色不透水的石子構成。

這裡我們看不到大片草莓園或是鷹嘴豆田。此地都是些長方形小面積農田,在公路邊上一塊接著一塊,鄉下農民種著些四季豆或是洋蔥。

我經過的時候,幾個婦人家正在田裡翻土,她們破舊的穿著讓我感覺到那應該是一些老太太,她們圓錐形的草帽,看上去和越南人戴的沒兩樣。可是,當我跟她們裡面的某一位說話的時候,她抬起頭來,我看到她的臉孔,一張太年輕的臉孔,幾乎還是個孩子。《這是往堪泊斯的路?》我問。她臉上是不明白的表情。我提到廢墟,我提到普羅神父的教堂。她指著一個遠處的山坡。

我慢慢的靠近,我終於看到了,走出木叢之後,一個紅磚的塔的遠影。,草蔓荒凐,一條很古舊的磚石路,可以一直走到一堵土造的高圍牆前面。

這裡,人們忘記在牆頭插上玻璃保護。很久以來就沒有車子經過這條路,路兩邊長滿野草。靠近圍牆再往前一點,一個廢棄的農舍房門大開,一隻公狗鎖在索上發出吠聲。我在路當中一動不動,一會兒,一位上年紀的男人出現、跨過門檻,手遮著額頭對我張望。我向他打招呼,他沒有回答,返身回到屋內。一會兒,他重新在棚子底下出現。慢慢的我靠近,我看到他的後面有一台故障的強敵牌牽引機,還有其他亂七八糟擺放的物件,藏在蜘蛛網和灰塵之下。貨車輪胎,生鏽工具,老舊油桶,木板鐵板,還有個蟲蛀過的木頭梯子。

就在我還沒有再打一次招呼之前,那老人開口了:《您找什麼?》我高喊:《堪泊斯。》他看著我沒有任何特別表情:《堪泊斯。哪個堪泊斯?》我靠上前,我提到耶穌會,教堂。我也特別提到米該普羅神父,我還撒了個謊說我是個歷史學家。那人鬆了口氣。他還假裝對那犬丟了個石頭要它閉嘴。

《耶穌會蛤,他們離開這裡已經很久了。── 什麼時候走的?》現在,因為那狗靜下來了,我就可以進到農舍裡面。那男人比我想像的年輕,但是他有張深刻的臉,雙眼凹陷眼窩裡面,灰撲撲、骯髒的穿著,光腳下一雙膠拖鞋,黑兮兮腳指頭指甲乾裂。活靈靈的黃眼珠,監視著我。

那男人先笑一笑才回答我的問題:《噢-他們走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這是革命以前的事情了。─ 普羅神父ㄌㄟ?── 他啊,我知道,可是他被殺死的時候我還是個孩子。他住在那。》他指著土牆的另外一頭的廢墟。《我還記得他,很好看的男人,很高大,還有漆黑的頭髮跟鬍子。好幾次經過的時候他都會拍拍我的頭。》他摸摸自己的後腦杓,似乎這樣可以幫助我想像當時情景。

《他們在阿里歐,槍斃了他,在行政大樓前面。在十二個士兵組成的行刑隊裡,只有一個人開了槍,我們聽到的就是醬,他一槍擊中了他的心臟。又過了不久之後,聽人說,開槍的士兵睡覺的時候停止了呼吸,普羅神父來索命了。等著,既然您是個歷史家,我要給您看個東西。

 他在農舍內裡那堆亂七八糟裡找著,我相信他是要去翻出殺死普羅神父的那顆子彈。他拿了什麼東西回來,看起來像跟管子。是個銅鉛製的手把,很大,整一個綠灰色,上面連接著一條鍊。他讓我拿著。

 《神父非常喜歡淋浴。他解釋說。神父從不知道哪裡弄來的,美國吧,我想。他早上和晚上淋浴,他一拉鍊條,水就從裝在屋頂上的水桶裡流下來。》

 我將手把還給他。老人簡直不能相信我竟然沒有被普羅神父淋浴的故事吸引。同一個時間,當我手上拿著這件物事,讓我有了些什麼想像,這位高大黑髮黑鬍子的美男子,朝氣蓬勃,正在冷水底下沖涼。也許政府軍進來搜捕他的清晨,他正拉著這條鏈條。

 《那現在,現在有誰住在那裡面,堪泊斯?》我指著藏著無數秘密的高牆。老人做了個不耐煩的動作。《這麼多年來,戰後,一直就保留著現在的樣子。我和其他的孩子去過廢墟裡面玩過,尋找寶貝,人家都說耶穌會的人離開之前把黃金埋在某個地方。不過我們從來就沒有找到過什麼,連根螺絲釘都沒找到。》他想了半天才回答我的問題。

 《現在,住在那邊的人,都是些外國人,嬉皮,他們住在廢墟裡,種些蔬菜,他們還養乳牛,偶而還送給我一塊乳酪,或是些水果什麼的。他們有付租金,給住在阿里歐的地主。

 我掏出一包美國香煙。我們兩個坐在棚子陰影底下,塑膠椅上。我們的前方,我看到那高高的土牆,堪泊斯的邊界。遠一點的地方,右手邊,有個關上的大鐵門。堪泊斯頭頂上的天空,炫目的藍,兩座並連的山叫做夸黛思,完美環繞山谷。西邊,靠海的這邊,雲捲高聳。偶而掠過幾隻雀鳥,飛向山谷另外一邊的田裡。在叫做幻美喀帶的藤蔓周圍,簡陋農舍邊上,纏繞上升搖搖擺擺的蜂鳥,鼓動翅膀,發出高高細細的叫聲。

突然的念頭,我問自己為什麼來到這邊。毫無疑問的,想要來堪泊斯,再見到哈發埃爾‧沙夏利耶,再多問幾個問題。因為好奇,為了親眼見到這是個怎麼樣的營寨。神祕,懸疑,那道高牆之後。我試著聽辨那裡面,有人發出的聲音,孩子的叫聲,某些動作的回音,鐵鎚的聲音。可是這一切都在安靜中進行。

老人默默不語抽著香煙。最後他口齒不清的低聲說著:《我想啊‧‧‧》他試著表達《他們在這再住不多久的,如果您真想知道的話。》很顯然,對這人來說,住在堪泊斯的那些人不屬於這裡。他們是入侵者,外國人。我想要問他為什麼這麼想,不過他開始談普羅神父的事情。《每天早上六點鐘他都要做彌撒,連鬧革命的時候也是。他有個女傭幫他早中晚敲念經的警鐘,我記得很清楚,是個胖女人,拉著繩子,鐘在塔頂端搖盪發出聲音,叮鈴-叮鈴,叮鈴-叮鈴。我爸爸說我們不應該去教堂,因為會遭到不幸。他說討厭的鐘聲,遲早,士兵們會來讓它停下來。然而,普羅神父很頑固,他要讓禱告鐘繼續發出聲音,當士兵們來找的時候,他穿上黑袍,戴上教士的帽,他被槍斃的時候就穿這樣子。他就葬在那邊,公墓裡,不過那裡面什麼都沒有。事實上,他被葬在一個,誰也不知道在哪裡的田裡面。》

我讓那老先生自己盡情發掘幽遠的回憶。我就沿著長牆走著。陽光將土磚照得發熱,蜥蜴躲在縫中納涼。我來到那道大門邊上。生鏽金屬門上,可以看到敲擊痕跡,大概是政府軍用木頭破門時撞擊出來的痕跡。鎖匙早已經換過,全新的銅鎖。

門的上方是木頭和土瓦建成的遮雨或遮陽,我沒有看到任何訪客,門牌,或門鈴。

我在大門口站了一會兒,聽。好幾次,我都以為,聽到什麼,女人的聲音,孩子的叫聲。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樣的聲音讓我不安。這聲音引起我的緊張,擴大擴大,似乎我站在某個危險的陷阱前面,那上面,掩蓋正要毀滅的承諾。

輕風揚,樹葉落在牆另外一邊。也許就是這樣一個落葉的動作讓我得到了那裡面有人的證據,有人類活動的社會。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老人家還坐在農舍陰影下的椅上,不過他沒有理會我的道別。連那隻公狗也不吭半聲。

 

 

隔了一段時間,哈法埃爾隆波里歐,那天傍晚,全城的人都還在睡覺。不經意的,他交上來他的第一份筆記,標題是用法文寫的,笨手笨腳的大寫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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