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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安托波羅哥山
2007/06/06 00:05:15瀏覽181|回應0|推薦1

通往聖帕布洛的公路後頭,一個俯瞰山谷的多石斜坡上。隆波里歐的人類學研究人員在那裡買下了土地。在山谷裡,當我第一次看到那個地方,還是個黑色石頭山坡,古老火山噴發的遺跡,雨季時雨水割蝕出來的溝縫,乾燥深陷。發育不良的植物在乾燥下存活。針刺葉子的灌木,耶誕紅,仙人掌。

沒有誰對這個山丘有興趣,除了幾個牧羊人在這裡放他們的小山羊。很有可能是那些人類學者們,帶著原本就屬於農人們的仙人掌果子,去跟農人換土地。

山丘邊界接續著另外一種居民,不算是鄉下民居,比較接近違章建築的概念,木頭箱子造的小屋,沒有固定好的磚石、水泥塊,和銹鐵皮、鐵板。在這地方住的人叫做“傘兵”,因為腐敗律師們的需要,集合了五十來戶人家,專門侵佔空地等待國家收購。他們不知從何而來,開著貨車閃電登陸,他們在一天之內蓋好住所,然後只要管理當局簽好徵收文件,他們立刻收拾舖蓋消失無蹤。

傘兵們差不多遍佈山谷,沿著公路,灌溉用的溝渠,一直來到洛斯瑞耶斯公路的積水地帶。

人類學家們對這樣的鄰居沒有興趣。他們好像看不見他們似的。他們在隆波里歐成立研究中心之後,決定在房地產上投資,開始建造自己的住家。找土地的人,是中心的負責人,一位名叫梅濃戴斯的還俗神父。他想建造“底巴亦德概念”的房子:六角形的建築,中間天井,分成好幾個部份讓人靜思的地方和給未來的學生工作的場所。他崇拜方濟會修士還有奇洛加主教,他想要塑造一個好學的和早期墨西哥好客的氣氛。他希望將他家和這座山變成所有研究學者,所有哲學家聚會的場所。他成功的吸引了多數隆波里歐人類學方面的知識份子。吉耶摩‧魯易士,一位秘魯研究員,在嶺上最高處買了一塊地,並且計畫在那裡蓋棟小型的別墅“哈仙達”,玄武岩為牆,羅馬式瓦屋頂,然後有大扇落地窗,面向著山谷的景色和奧蘭迪諾

因為他的土地在陡峭山頂上,魯易士預算買一頭驢子搬運東西還有承載孩子們,他已經想好牲口的名字:卡利搬。他也預算要蓋個農場養些小動物,火雞,母雞,也許一隻山羊。他還決定將土地平整的地方租給鄉下人在那裡種玉米和南瓜,不只是為了吃,還為了聽,這是個豪華的理由,他說,當他做人類學的研究工作的時候,可以聽到在風中、葉子互相摩擦的音樂。

當然,這些事情有很大一部分還是個計畫而已。不過,一點一點,幾個月過去,我看著這山上人越來越多。

大部分的研究員並沒有能力,一點一點的蓋自己的房子。社會學者亨利克‧莫戈龍找了一位綽號蓋爾人的當地建築師替他蓋房子 ─ 我永遠沒搞清楚為什麼叫他蓋爾人皮哥,也許是因為他頭頂的紅髮 ─ 這人在山腳下蓋水泥式的古堡,靈感來自於建築師巴拉甘,仔細的漆上深藍色,根據一張複雜的藍圖,複雜到讓人以為看到一張醜陋的、巨大的日本摺紙正在拆拆摺摺。

漸漸地,其他的研究員一點點配合著梅濃戴斯的計畫,這地方開始顯出驚人的吸引力。大部分人來自墨西哥市,學業有成。有些是在北部的美國待過的,德州奧斯丁休斯頓,或是佛羅里達泰勒海西。他們被隆波里歐聘雇的時候還沒什麼錢,像學生般,住在墨西哥市郊區,阿扎波扎哥尹茲塔巴拉巴崎烏達薩特力、小小的公寓裡。他們都已經結婚生子。

突然,隆波里歐給了他們一個新的生活。他們可以夢想有一棟獨棟洋房,花園,花團錦簇的天井,水池噴泉。

人類學,政治學,經濟學為他們打開了通往名利的大門。語言學,語音學,社會學不再只是研究室裡面的科學,只能得到被專門期刊報導或是被收到圖書目錄裡的獎勵。

在這山谷裡,他們是大師,是博士。主要的銀行為他們舉行接待會,借他們討論用的會議室,音樂晚餐,展覽會。而且,他們還提供優惠的貸款幫助研究人員實現置產的夢想。

山上成了他們的王國。每個周末,那些房子還沒有蓋好的人,全家來到此地。他們將車子停在山腳,停在分隔開傘兵社區的石頭馬路邊。

他們走路上山,穿越山岩,在他們還沒完成的圍牆前面野餐,或者用蓋房子的石塊砌爐,或者用固定水泥的鐵絲為串、燒烤肉塊。

空降兵團的孩子們四處閑晃探險。不過他們不敢靠近。火山岩石之間,仙人掌後面,隱隱約約,他們黑色的臉龐看起來像是不真實的面具。他們只是看著、毫無表示,沒有半句話。甚至不需要驅趕他們。只需要某個人手上一罐飲料,笑著看看他們,那些小孩就會像麻雀般、飛也似離開,他們在岩石之間跑跳逃開,衣衫襤褸,雙腳赤裸。沒有一聲喊,沒有一聲笑。

 

隆波里歐的研究人員裡面也有人不被安托波羅哥山誘惑的。主要是歷史學者:隆波里歐的創建人多瑪士‧模以西斯派提‧史濤柏卡洛斯‧柏川艾德華朵‧沙莉,還有瓦洛瓦,就是透過他我得到OPD的工作。這些人喜歡老的城中心,喜歡它的西班牙時期的、用山谷裡的石頭蓋的房子,雖然不舒服、到處蠍子蟑螂,可是因為它的高天花板和陰涼的天井,甚至在五月的時候、還可以保持室內清爽。會不會因為他們的心力投注在歷史上面?會不會是因為他們的根源,他們大部分都出生在這個山谷裡,因為住在鄉下而對所有新事物的天生戒備心理?毫無疑問他們從來沒有夢想過,要為超過自己能力的生活而離開自己的城市或地區。

我來到山谷的時候,也做了選擇,我也住在城中心,住在五五大街、一個寬大的、簡陋公寓裡,對面是一座爬滿荊棘沒蓋完的教堂。反正,我也沒辦法住在別的地方:好的區,拉秀榭拉美地亞魯那,所有的豪華住宅,都有個自以為是的名稱:‘重生’‘天堂’‘慧達斯’,這些地方都很遠,而我又沒有車子。至於安托波羅哥山,我想都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第一次我去到那裡是因為梅濃戴斯的新居落成。一個九月的早晨,天空蔚藍。山坡上蓋滿紫色花朵,是種牽牛花,在石頭堆和火山熔岩間蜿蜒。公車將我放在聖帕布洛,然後我徒步穿越‘傘兵社區’。

墨西哥,有個特別的地方,如果您是外國人 意思是說,某個人就算他穿著和所有人一樣,坐公車,而且保持低調不引人注意,他就是完全的不一樣 ”,您看不到任何人,而所有的人都看著您。您走在路上,經過住家前面,幾個小男孩趕緊跑開,您遇見幾位包在藍色披肩裡的婦女。男人們在路口轉角,靠著牆蹲坐在地上,帽子緊緊黏在頭上。當您來到他們面前,他們就轉開眼光,忙看著地上,一顆石頭,一塊木頭。他們看起來像是睡著了。還有,所有的人都知道您是誰,您做些什麼,您要去哪兒。在傘兵們的社區裡,我有些迷失。迷宮似的路,簡單的房子,無人的廣場。遊蕩的狗兒。我最後終於找到通往山頂的路,一條路況糟透的石頭路,用來考驗隆波里歐研究員們的吉普車和休旅車的懸吊系統。

那條路幾乎是直上直下,大約百分之十五的斜度,猜想每次下雨時應該會變成洩洪道才對。

當我來到人類學家們的山寨,節目已經開始。進門兩邊門柱有點裝腔作勢,類似石頭拱門,對開的、上了桐油的大門,銅製的門釘裝飾。這扇門的角色應該純屬恐嚇性質,因為同條路上的人家只成功的建造了門禁雛形,把門的範圍框出來而已。那扇門大開,我就進去了。

梅濃戴斯在高塔的台階處歡迎我。他是個矮小圓胖的人,略禿,穿著一件粉紅色襯衫‘瓜亞貝拉’,一件太短太緊的長褲凸顯出他的肥屁股。

謠言這麼傳的(這不是一個秘密)費德黎哥‧梅濃戴斯因為一件風化事件而還俗,因為他太喜歡他教區裡的小男孩。他很熱情的擁抱我,在我的襯衫印上淡淡紫檀香。

《真高興在此地見到您,所有人都盼著您,多瑪士大爺經常提到您,他們等不及想見見知名法國地理專家一面,他們有很多問題想要提出來》,等等。之前從瓦洛瓦在人類學系介紹我們認識到現在,不是很久,但是我對於他的冗言廢話早就一清二楚。

《來,到屋裡面,我要將您介紹給研究團隊。》

梅濃戴斯的塔裡面,拱型扁圓的鑲玻璃大門可以來到內部的花園裡。花園中央,一個筒狀的手工火爐上面,串串的肉塊正在焦黑。這應該是那些人類學者們喜歡的假簡陋口味。圍著火爐,一圈玄武岩石塊當作椅子。

梅濃戴斯做了些介紹:《達聶‧喜易多博士,巴黎大學》。我常常在想,對拉丁美洲文憑來說,這個什麼《巴黎大學》代表了什麼意義。應該有點像是在邊境胡瓦雷斯賣的T恤吧,那上面總印著:美國大學。

雖然來自不同的族裔,這些人類學家們已經組成很堅固的團隊。有(撒拉馬哥)雷翁厄瓜多爾(魯之)阿里安娜智利(魯易士) 吉耶摩秘魯(馬都斯)安德雷斯阿根廷(得歐卡)卡洛斯哥斯達黎加,本土的、墨西哥的有:亨利克‧威家魯奔‧埃斯特邦瑪麗亞‧梅戴斯維多‧羅莎,還有幾個名字現在我已經記不起來了。隆波里歐的團隊當中最後來的是一位西班牙人,名字叫做嘎西‧拉撒羅,約三十來歲,是個沉著的、看上去有一點笨手笨腳的男人。他立刻就被研究團隊收留,被安排住在拉美地亞魯的一個獨棟別墅裡,在那邊辦了個搞笑歡迎會,他們在浴室的櫃子裡藏了一隻大型的變色龍。第一晚,嘎西打開櫃子擺放私人盥洗用具,遲鈍的蜥蜴冷冰冰的爬到他頭上,他半裸跑出浴室、走廊上一堆歡天喜地的人類學家們。就是這類的惡作劇聯繫著研究員們的小圈圈。很明顯的,法國人,地理研究,像我這種、應該是被判隔離的。‘安托波邏輯’毫無疑問的是人類科學裡的顯學。研究石頭的皺紋皺摺,或是研究鐵拔卡帖貝克谷地的土質,說實在的,有什麼用呢?

然後,費德黎哥‧梅濃戴斯一一介紹,再加上超級的吹捧之後,話題離我越來越遠,談的都是些我不能理解的東西。肉塊擺在盤子上傳遞。邊上焦黑,透出一股強烈的煤油味道,必須好好的咀嚼一陣才能一口吞下,再澆上一大口可樂。

我靠近坐在我旁邊的阿里安娜。《這是什麼?》

她做了個鬼臉。《牛心。》吉耶摩的幾隻狗在她的旁邊。她說:《跟我一樣,餵狗。》

接近下午四點,雨開始落下來。大顆粒的雨點打在碳灰上冒出刺鼻煙氣。人類學家們撤退到塔內,在窄小的範圍裡,分成兩堆人。

梅濃戴斯,善盡主人職責,在眾人間穿梭如蝶,供應水果紅酒,可樂蘭姆,西瓜汁,傳遞盤子上的烤豬肉和梨餅。在吵雜聲中,穿越香煙嬝繞,我看著他大肚子身影,掂著腳尖輕舞,一雙短臂高抬前舉像企鵝、排開人群前進。他,荒謬又令人感動。他是山谷裡的人,不屬於那些從天而降的墨西哥讀書人裡的一份子,非常輕視這個偏遠的,住著經營草莓和豆子買賣的,有錢鄉下人的地區。他出生在某個村子,一個貧困的家庭裡,除了讓他去教會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受教育。一個還俗神父,保留了某種走調變樣的宗教行業的標記。雖然他有引人發笑的肥短身材和誇張的動作,他還是保留了某些印地安祖先們的高貴外表,勾鼻,寬臉,厚重眼皮,有點古代日本幕府將軍的樣子。

圍著嘎西‧拉撒羅的這一群人,說話大聲,笑得大聲。我沒有一直跟隨著討論。他們提到一個傢伙,綽號‘惡煞’的地痞流氓。他們還提到幾個女孩子的名字,我突然明白過來,他們提起性象徵時的爆笑。對像我這樣子不懂街頭西班牙語的人來說,聽得不是很明白。我聽到一些字眼像:豆莢,乳酪,麥管,加上整個句子就毫無疑問了。這些把我送回到初中生的時代,淫穢影射他們陽具的長度,陰道緊縮造成的壓力的猜測,所有這些都有特別的字眼來代替,引人發笑。

我又轉向阿里安娜。《他們在說誰啊?這個“惡煞”是誰?》

她的表情看上去,不是不自在,而是不耐煩,有一種得向初來者解釋一切的厭煩。《他們在談‘紅區’,你懂嗎?三不管地帶,所有的亂七八糟都在那邊。》

事實上,我感覺我懂,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談這個話題。

《這是嘎西的主意,他覺得這樣很好玩,他們準備組成小組對那個區進行研究調查,就是說他們決定要在這上面工作。》

阿里安娜‧魯之是位黑皮膚的女孩,有著明顯印地安典型的智利人。一個人生活,已經拿到社會學文憑,很明顯的她對這位新來的西班牙人有興趣,高大金髮,藍眼加上非常明顯的沒有下巴。典型的玩世不恭的學者,善言詞,野心,風流。

現在嘎西‧拉撒羅提到某位叫做莉莉的女孩,從鄉下、新來的,從奧沙卡來的印地安女孩,很可愛但有些胖,他描述她的胸,肚子,她在下腰接近臀部的地方有一個兔寶寶的刺青。他開玩笑的學她的聲音,學她傻氣回答問題的樣子,他花錢,付打一炮的兩倍價錢跟她談話,銀笛般聲音:是的大爺,不是大爺,像個傭人,像個黑奴。哄堂大笑,陽剛的笑,他們喝酒,蘭姆酒,水果紅酒,他們繼續扯:《莉莉和那位大門口的警衛。我不喝酒的,只喝點苦必打,警察大人,一小杯苦必打!》雷翁‧撒拉馬哥,抽著小雪茄說:《我比較晚,我不曉得嘎西已經去過了,是在一個房間裡面,她開始脫下自己的裙子,嗯、實際上是往上拉高,然後我說我只是要問幾個問題,她停下來、裙子拉得高高的,問我:要先問問題呢,還是像醫生大人那樣,做完之後再問?》他們的眼淚都笑出來,推擠打鬧間嘎西失去平衡,手上紅酒倒了一半在自己襯衫上面。

墨西哥這一群,威家羅莎瓦洛瓦瓦庫斯還有些其他的人在另外一邊。

桓‧瓦庫斯早期也是個神父,絕對的印地安,黑皮膚,永遠穿著黑衣。傳說他是古代密查爾甘國王伊瑞迦的後代。他是多瑪士‧模以西斯僱用的,非常純粹的、傳統的殖民地原住民通譯,專門研究和教導隆波里歐地區的塔拉什克語文。第一次我和他說話,是在圖書館裡,態度相當提防戒備。之後他放鬆下來。他明白我不是來投資房地產的《資本家》。他住在叫做艾米里安諾‧匝巴答的平民區裡,在庫魯泰蘭火山山腰上,孩子們在多灰塵的路上嬉戲。

瓦庫斯和我,我們坐在天井邊上喝苦必打。雨水引來蒼蠅蚊子。悶,熱。《他們嘲笑的對象,莉莉是誰?》我問他。瓦庫斯看上去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他總是保持他固執又哀愁的表情。在隆波里歐傳說著黃‧瓦庫斯曾經是個大文豪,同時也是個大醉貓。多虧多瑪士大爺,他才能保住自己的職位。很多人類學家非常願意看到他滾蛋,回去他的山上,回去他的村子阿蘭鐵巴瓜。《那個印地安佬》莫戈龍柏川史濤柏說到他的時候都這麼說。至於多瑪士‧模以西斯為什麼要保護他一直是個謎。他可能擔心的是什麼?某個印地安王族後代對於當地混血兒本能的不信任?反正,瓦庫斯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他只說:《是個妓女,你都聽到了。紅區來的女孩一。》他是否同意嘎西‧拉撒羅這幫人的研究計畫,沒品味的玩笑?大概沒什麼分別。這不過是個變形的、維繫某個或所有社會中的優勢階級會員們的感情的玩笑,就算在純科學領域,這是他們對權力追尋的表現。

過了一會兒,多幾杯苦必打下肚後,我朝他們走去。嘎西‧拉撒羅說完了。看起來很疲倦〈因為紅區裡的那些夜晚〉。他的頭髮無精打彩掛在臉上。雖然疲倦,眼光卻還炯炯有神,藍色大眼睛浸在兇惡液體中。周圍的人,躺在地上,靠著墊子枕頭,人類學家們吞雲吐霧聊天。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要重新開始挑起話題,譴責他們。

《為什麼你們認為在三不管的區域裡的某個賣淫生涯會是一個很好的論文題目?》

接著是令人難過的沉默。一個地理師,又是法國來的,無知到,交流和雜交都分不清楚,他最好是,帶著他的小鐵槌和裝樣本的袋子,去測量土地採集樣本。

雷翁‧撒拉馬哥起身,環抱著我說。

《你知道,我們還是能夠分離我們的情感和我們的觀察。》他說得像是個什麼秘密般。《這是個“臨床”的問題,人類啊!不要誤會我們的企圖,並不是因為我們取笑它,就代表這不是嚴肅的事情。》我不想聽他說。我牢牢盯著嘎西的眼睛。我感到有種熟悉的、酒後的憤怒。《錯了,這不是什麼“臨床”的問題。這是一個人類的問題,一個女孩活在悲慘中,除了有不共載天的仇恨,我們不會想要誰來過這種生活,成為所謂“惡煞”的奴隸,住在髒亂角落裡,一個女孩和山谷裡半數以上的男性性交,所有賣草莓的,賣牛油果的,名人們,銀行家們,還有教授,還有隆波里歐的研究人員們,然而你說這個叫做“臨床”,或者,也許你用的是一種隱喻,黑色土壤田地被植物微生物入侵,乾凅,在那上面莉莉或其他人的孩子們辛苦工作,只為了供應‘草莓雷克’的原料,或是‘麥克高米克果醬’,也許你說的是種田的鏟子或是雙手,也或許是說每天黎明時分摘採果子的那些小指頭,同時間那可憐女孩正被深耕播種,下毒,麻,醉,在她的房裡沉睡,在紅區的監獄裡!》

嘎西聳聳肩膀。竊笑,對他旁邊的人耳語。他都聽到了。議論紛紛也已經開始。阿里安娜‧魯之急著挽救氣氛。《你誤會了,達聶,這真的是一個研究計畫。不要因為他們拿女孩子來說說笑、就認為他們沒有心肝。》

很明顯的我喝了太多‘蘭姆可樂’,超過了我的酒量。我開始尋找黃‧瓦庫斯,其他墨西哥人的支持。他們都已經離開到另外的房間裡。我沒辦法找到同陣線的人。自討苦吃我。

撒拉馬哥請我坐下。他向我解釋。

《你是學地理的,朋友,這在我們的國家,拉丁美洲,是種奢侈。你可以在你家,法國,或是美國,任何你願意的地方是個地理學家。一點問題都沒有,我們尊重你的科學。可是我們,我們有更急的事情。我們必須做的,沒有其他的可能。我們必須將我們的手放到機油黑油裡面,我們必須在這堆大便裡行動,雖然臭不可當。我們是急診醫生,我們沒有時間等待,沒有時間討論婦女權利,這些,是人權的圖像,價值。我解釋給你聽,朋友,我們得爭取時間,我們面對著的是一個全面崩潰。你明白嗎,我們和我們骯髒的雙手。》

情勢反轉。我咬牙切齒發出無力抗議。《我認為,人類不是一堆機油》我再加一句《就算是機油好了,這也不是個研究的題目,不是這種方式。你們讓我想到一群學生對著他們解剖的人體開玩笑。》

阿里安娜忍不住了。《你有什麼權利讓你可以判斷別人做的事情?》她站在肉不笑的嘎西‧拉撒羅這邊。有可能,她說謊。她應該曉得‘紅區’是個遭透了的田野調查的題目。

撒拉馬哥陪著我到外面。他的小雪茄滅熄。雨滴沿著他的長髮滑落,到他混著銀絲的落腮鬍子。他看起來像是宙斯,更正確點說,像米開郎基羅摩西。他試著結論。

《你知道嗎,地理學者和人類學者,有些像是藝術家和社會學學者,從來就很難混為一談。》然後,加上了解的笑容:《這不是我說的,這是你的同胞,哲學家季耳‧德勒澤說的。》

從山上,我蹣跚而逃,在雨中我從黑色石頭小路來到山腳,朝著傘兵社區。步行,沿著馬路,朝著城裡,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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