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間的老虎

楊義煌

“如果你留心，便會發現，生命總在消褪敗壞邊緣，隨時可能被圍繞的荒野所吞噬。關鍵在當你回首過去，焦距是對準了敗壞和荒野，還是那些晨昏絢爛星光螢火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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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老虎的說法來自她的眼醫。她告訴那眼醫她擔心自己的青光眼更糟了，一隻眼睛已經只剩眼角餘光。眼醫提醒她不要小看眼角餘光，是它幫我們偵測到草間的老虎。她因而驚覺有這頭老虎存在，藏身草叢中，亦步亦趨，等候隨時撲躍而出。”/

這段話觸動了我心裏最深處的心弦。好友 Eli 二年前右眼中風，視網膜中間的黃斑部壞死，只剩眼角的餘光，我懂得文中的老虎是什麼意思。父親還在時，常常會教悔我缺角的碗不要軋了，只要還是一隻碗，就能用到碗的功能。/

每個人的身邊都有這樣的一隻老虎，藏身在草間裡，隨時撲躍而出。當你準備好了，等候躍出的老虎，老虎就會乖乖的待在草間裡。它就等著你放棄了，軋了碗了，才會撲躍出來。/

Eli 右眼中風後，中間的黃斑部壞死，只剩旁邊的餘光，但是Eli 並沒有因為眼睛出問題，而改變生活的方式，相反的，他堅持生活上要完全一樣，例如，我們每二個月聚餐一次，Bob 和我都怕他晚上開車不方便，想改成午餐，Eli 堅持還是晚上聚餐，他認為一隻眼睛也能晚上開車，更何況，另一個眼睛還有捕捉老虎的餘光。/

半瓶的水可以是半滿，也能是半空，端看你用什么角度來看。通常，一般人都會先看到哀傷和淒苦，唯有智者洞見光明面。

回首過去，又有多少人會認為自己活得精彩，人生就是一連串的苦難，喜悅堆疊而成，縮小苦難，就能放大喜悅。對於苦難唯有真心的面對，接受，然後才能放下。縱然眼睛只剩餘光，只要接受了，亦能捕捉草間的老虎。/

一帆風順的人生並不真實，生老病死就夠折磨每一個人，若真的有一帆風順的人生，這個人一定是一個草苺族。不經寒惻骨，那來的綻放的梅花。

Eli 用正向的思考面對自己，也正向的接受命運的試鍊，他老伴的兒子，才50歲不到，最近竟在一次出差中，在飛機上心肌梗塞，飛機緊急降落，卻來不及了。兩個即將80歲的老人，還是挺起胸膛，把兒子安葬，並提供孫子和孫女大學的學費。從來就不埋怨命運。/

生命不會完美，眼睛的餘光還能捉住草間的老虎，縱然老了，那隻跟在身旁，虎視眈眈的老虎，也只能繼續藏在草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