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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7/27 19:16:40瀏覽201|回應0|推薦1 | |
雖是緊急找到了避難所,但三人還是淋得一身濕。大雨持續傾落,力道未減,烏雲遮蔽紫月,撲天蓋下暗幕。要不是就著桑達特手中的光,絕對看不清森林內的盤根交錯。桑達特找到了鄰近一處山丘下的洞穴,不是很高大,艾希米得矮著頭進入,但內裡似乎很深。 桑達特緊急在洞穴內較乾燥的土地上畫了個五芒星,生起火,照亮暗黃陰蔽的洞穴。「把她放在這兒。」桑達特指示艾希米將薩拉擺在溫暖的火邊,「我先看你的傷。」 ?韙U薩拉後,艾希米腳一軟,順勢又倒在她旁邊,耳裡鳴鳴作響,與大雨噪音一同敲擊著他脆弱的神智。這種爆發過後的虛弱,他亦曾有過;但那彷彿已經離他很遠、很遠。 「小子,坐好,坐起來。」耳邊突然響起桑達特嚴厲的聲音,「起來。你還像個軍人嗎?」 如有什麼抽拉著他的神經,艾希米反射性地一睜眼跳起,身子直挺挺的,眼睛睜大,卻布著失焦的迷濛。桑達特重重嘆氣,拉著艾希米手臂讓他坐下。艾希米被爪子穿過的手臂汨汨流著血,前額傷痕迸裂,黝黑的脖頸處泛紅,濕淋的衣衫底下皆是擦傷,還有他胸前被薩拉挖出的五個洞,血肉模糊。桑達特在一旁土地上畫了個小的五芒星,開始念咒。 艾希米覺得很溫暖。從沒感覺這麼暖和過,那些痛、冷、顫,如退潮的水遠離,落為遠方稀微浪聲,似無明的夢。他像是在豔陽下的海水中悠遊,身體浸泡在既涼且暖的海裡,面上罩著日光,濛濛漾著暖意。他喟嘆一聲,讓身體沈下、沈下,深深沈入,黑暗的,朦朧不清的,但卻很暖、很舒適,像回家一樣。家? 艾希米猛然睜開眼。雨仍下著,濛霧般的水氣由敞開洞口飄來,細密撲在他的臉上。風雨隱沒在夜色中,只聽見大雨淅瀝與風聲呼吼。他轉轉頸子,發現頭不再沈重,頸子的酸痛也舒坦許多,手一碰額,傷口竟已消失,只餘下微微腫傷。深入手臂的穿刺傷也幾乎好了,表皮上只見四個粉紅色的孔洞,胸前破衣下的五指洞亦不再流血,突起如新生的粉色疤痕。艾希米看向洞穴內,桑達特正蹲坐在薩拉身邊。 他手底下的五芒星正發光。女孩仍昏迷著,雙手背在身後,以一條黑色粗繩牢牢綁住。她也渾身濕透,那件邋遢、分不出是青是黑的長袍沈重地貼在身上。大雨倒是洗去她臉上的血污,露出一張蒼白小臉,眉目緊鎖,打濕的黑髮覆蓋臉頰,看來嬌弱無辜;艾希米實在無法將她與方才和自己惡鬥的怪物連結在一起。 桑達特低沈的咒音穿梭於雨幕和風簾間,似回憶中低喃的河流,朦朧不真切。轉瞬間,地上五芒星的光亮消失,而薩拉全身上下,從頭髮到裙襬,都被蒸乾了。桑達特重重喘了一口氣,垂下臉,火光照亮蜿蜒於起伏皺紋的疲憊。 「我以為你在加雷不能用法術。」艾希米說。 「不是不能用,只是力量小點。不過今晚有優勢,是紫月。」桑達特指指外頭漆黑風雨,「但紫月不僅讓我力量增強,也讓她增強。佔不到什麼便宜。」 他挪了挪屁股,轉過身面對艾希米。「小子,我叫你退下,你怎麼沒聽?」 「你有說嗎?」艾希米拆下頭帶,整整亂髮。 「一出狂氣,就什麼也管不住了……」桑達特瞪著他,眼眸裡含著某種審視般思緒。「不過我倒沒想到你可以跟她勢均力敵,就某方面來說倒是幫了我一些忙,分散她的注意力。」 「那就別抱怨啦。」艾希米聳聳肩,目光轉向沈睡於痛苦中的女孩,「她是怎麼回事?那個爪子……」 他沒看到女孩背轉在身後的左手,但他清楚記得,黑暗中,那裡是如何伸出長利爪,如劃破黑凝空間的銳利。 桑達特瞥了女孩一眼。「是法術。很複雜的法術。起先我也不怎麼相信,懷疑一個沒受過訓練的小女孩怎麼做得到。但見了她母親之後……」 薩拉突然張開眼睛,整個人僵直豎立,像是受了極大驚嚇般。艾希米看到她的眼瞳是紫色的,瞠得老大,迷濛映著法術火焰流光,滿是恐懼。她張嘴,卻沒有聲音傳出,如一口氣喘不過來,嬌小的身軀劇烈顫抖。老巫師湊上前,一手遮著她的額頭與眼睛。「好了,沒事了,那是夢,沒事了。」 薩拉的身體隨即放鬆下來,幾番吐息後,桑達特移開手。「我是『錫塔眾』派來的巫師桑達特。別怪我將你綁起來,孩子,你現在很危險。」 薩拉眼眸一轉,沒看桑達特,也沒看艾希米,她幽幽瞥向夜色圍攏的洞外,瞳孔飄動,如搜尋著什麼,但洞外只是一片風雨遮蔽的漆黑。 「你放心,牠們不敢進來。」桑達特突然說。 薩拉迅即轉回視線,在桑達特滿是皺紋斑點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輕啟唇吐氣。「你……你可以把牠們……」 「不行,我做不到。」她話語未盡,桑達特就斷然說:「契約就是契約,你就算再無知,也應該知道這一點吧?」 她下巴縮了縮,紫眼黯下幾分。「那不是我……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桑達特投入凌厲一瞥,「我去水井那裡看過了,薩拉小姐。我也見過你母親。你跟你母親,都有難得的法術能力,但這等功力的召喚,你母親還做不到。」 她轉過臉,身子顫抖得更厲害。 「你沒辦法伸出爪子。」桑達特平靜地說。 「那你……那你……『錫塔』大人,你不能……救我嗎?」她啜泣地說,黑髮覆蓋的臉龐淌著淚。 「當初召喚時,你有想到會是這樣嗎?」桑達特在薩拉身邊盤腿坐下。艾希米見他向下俯視女孩的臉孔,銀灰瞳閃過一抹柔和的光,沒了先前逼問時的嚴厲,反倒像個體諒孫兒胡鬧的祖父。他突覺心頭泛起一陣怪異感,轉頭不看那兩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她咬唇,忽地抬臉,「『錫塔』大人,你不能救我嗎?」 桑達特閉眼沈吟:「召喚,是巫師第一個要學會的法術。有增加,必有消減,有覆蓋,必有移除;有開啟,必有封印,有使役,必有獻祭。」他又張開眼,定定看著女孩張皇慘白的臉。「你使役,但獻祭了嗎?」 薩拉身子一僵,小嘴無聲地一開一合。「我……我不知道……牠們要什麼?」 「牠們要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薩拉小姐。」 聽這兩人如打啞謎般一來一往,艾希米再也受不了,一拳打在堅硬的黃土地上,砰然聲響讓另兩人直覺地轉過臉看他。「老頭,外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薩拉像是第一回知道這洞窟內還有第三人存在般,睜大好奇的眼看著艾希米。桑達特抬眼飄向洞外為暴雨凝滯的黑暗,看不清的夜,紫月的光也被烏雲遮蔽,在那沈重的團塊中,有什麼東西掙脫著、虎視眈眈著、徘徊著。「你看到了嗎?」桑達特問。 「是聽到什麼。」艾希米撇嘴道:「有什麼拖著走路的聲音,不像人,也不像獸,就在外頭走來走去。」 薩拉頓時嚇得面無血色,原就蒼白的臉更是一片青,她睜眼張嘴,動也不動,像是就這樣暈厥過去了。 「那是什麼?我們有危險嗎?」艾希米吼道。危機感刺著他周身肌膚,像針、像雷擊,那拖曳的腳步如在耳邊,啪達啪達響著,劃過泥濘土地,沈默地,保有耐性。 桑達特突然低下頭,抹抹臉。「不會,現在不會有危險。那是有週期的。剛開始,除非有召喚者的命令,牠們不會隨意行動,但召喚者越來越虛弱以後,牠們就會趁虛而入。」 「什麼主人?牠們是誰?」 桑達特轉向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薩拉,挪移過去扶住她肩頭。「孩子,你可以坐起來嗎?你這樣押著手會難受。」 薩拉仍沒反應,還是那副喘不過氣來的蒼白驚恐模樣。桑達特就扶著她,讓她坐起,背靠石牆;薩拉眼珠子轉一轉,才像是突然醒覺般,又開始呼吸。桑達特讓她大口喘息之後,從寬鬆衣袖裡掏出個水壺來,餵著薩拉喝下。「你現在清醒點,保留一些體力,否則牠們很可能會進來。」 清水沾濕乾燥的唇,薩拉隨即貪婪地吞飲,接著喘了口氣。「『錫塔』大人,你沒辦法拖延時間嗎?」 「我如何阻止牠們得到自己應得的?」 「老頭。」艾希米說。 桑達特收回水壺,攤攤手。「小子,你別緊張,現在不會有危險。」 「但我們還得把她送回去。」 「小心一點,守著她,等我其他同僚來,應該就沒事了。」桑達特說著往飄搖夜色看一眼,「只怕會有人阻止。」 「我比較擔心的是外面在等的那些東西。」 「小子,那是一種法術,一種召喚。」桑達特輕聲說,「她召喚了某種惡靈。」 「惡靈?」艾希米狐疑地挑眉。 「雖說是惡靈,也可以說是一種為當地地氣所凝聚的精怪。有正必有反,大地有光明、孕育、包容的一面,也有陰暗、邪惡、吞噬的一面。那些東西,加上人類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留下的執念,所凝聚在一起的東西,就是所謂惡靈。牠們吸取土地黑暗的養分,人類的情緒也餵飽牠們;惡靈原本就是大地光明的反面牽制力量,但當被召喚出來使用,就很難控制了。」 「所以現在在外面等的就是你說的惡靈?」艾希米伸手指著外頭一片漆黑,「牠們要什麼?」 「獻祭。」桑達特說,「有使役,就有獻祭。召喚者必須獻給牠們一樣東西,好讓牠們滿足需求。」 「什麼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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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