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6/07/04 19:17:33瀏覽119|回應0|推薦1 | |
阿南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反對,席安即拿起另一塊破麻布,幫忙清理男孩的臉跟傷口。血水少了點,但仍從傷口邊緣緩緩泛出。席安將手中的破麻布洗淨,小心翼翼地展在傷口下方,不一會兒麻布又被血給染紅。 「媽。」阿南朝角落叫喚一聲。 「就來了。」老婦慢慢地站起身,轉過來時,席安看見她雙手沾了些黑色濃稠膏狀物,一走近,她就聞到刺鼻的辛辣味。 「長流果?」 她聲音極小,不知彌麻奶奶有沒有聽到,她只是瞧了席安一眼,便走向木台子上無意識的男孩,仔細看了看。「好,都清乾淨了。」她說著將手中的黑膏抹了些在傷口上。 長流果磨成的膏濃厚蓋住傷口,沒過多久,彷如堵住河流的泉源般,血水也止住了。席安奇異地看著這現象。她知道長流果確實有止血功能,但卻少見有人應用在這麼大的傷口上。她所知道的醫者在處理像這男孩頭上這麼大的出血時,還是得使用咒語,但彌麻奶奶卻半點不用,而令她驚異的是長流果竟能發揮這麼大的功效。是品種的不同嗎? 席安正思忖著,後門又打開,叫佛藍的男孩捧著另一盆熱水進來。「奶奶,熱水好了。」 「再等一會兒。」彌麻奶奶不知何時又蹲在房間角落裡,背對著他們不知在弄些什麼。「阿南,過來幫我。那個ㄚ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席安。」 她注意到阿南跟佛藍在聽見她的名字時皆皺眉,大約是在此時終於發現她並非更華大陸的人。彌麻奶奶又說:「席安,你去看傷口狀況怎麼樣,如果止血了,把膏藥洗掉。」 「好。」 傷口的血流已經被厚重的長流果膏壓制住,席安判斷應該沒有問題了,便拿起濕的破麻布,一點一點將長流果膏清掉。拉開已有些僵硬的黑色膏狀物後,底下的傷口似乎縮小了點,邊緣捲開,露出粉色肉層,微微可見白色的頭骨。但確實已不再流血。 「彌麻奶奶,沒再流血了。」她說。 「是嗎?」彌麻奶奶站起身,回到木台子邊,彎身瞇眼仔細看著傷口。「不錯,止血不錯。你這ㄚ頭倒是心細手巧,清得挺乾淨的,比佛藍好些。」 少年面頰微紅,嘟嘴望著奶奶,但沒說話。彌麻奶奶沒注意到孫子的情緒反應,逕自回身叫喚兒子。「阿南,東西給我。」 席安退開,但好奇地伸長脖子,想看看阿南準備了些什麼,更華大陸的醫者在念咒文時要使用什麼樣的道具?但她見阿南手中拿著一截長長的粗黑線,底端連接著白色骨針。「這……這是……」 彌麻奶奶接過看來十分怪異的針線,整個人幾乎趴在男孩的頭頂上,細細看著。她的手掌跟手指皆短小、粗糙,但動作卻十分輕柔、靈巧,老婦小心撥開頭髮,再拿起濕布擦拭傷口,接著舉起骨針,以兩指緊緊掐住,一瞬間,席安似乎看見老婦紋路密佈的眼皮下,有一剎那閃光略過,連著發白骨針,往男孩的頭部落下。 「等……」席安驚得幾乎叫喊出聲,但老婦的鎮定眼神與熟捻手勢所散發出來的威嚴卻震懾住她。席安見骨針穿過男孩頭上的傷口,又一針穿過對面頭皮,像縫補破衣縫細一樣,一針針穿過、拉線,漸漸將兩側頭皮拉合。她不禁看得入神。 縫到一半時,男孩原本軟垂的四肢忽然震動了下,眾人皆嚇一跳,彌麻婆婆也停下手邊動作,看著男孩的臉。男孩睜開眼睛眨了眨,黑瞳一片迷霧覆蓋,死寂而無措。接著他的臉整個扭曲起來,五官全都擠在一起,臉頰漲紅,像個剛出生時猛力哭泣的孩子。 「好痛,好痛……爸爸,媽媽,我好痛,好痛……」 男孩舞動四肢掙扎起來,席安和佛藍趕緊衝上去壓住他的手腳。但男孩力氣大得驚人,木台子劇烈搖晃,他整個人幾乎要從台子上摔下來。彌麻奶奶兩手壓住男孩的頭,「別怕,別怕,詹嚴,是我呀,是彌麻奶奶,別怕,孩子,別怕。」 但男孩不停哭鬧,已辨不清四周狀況,只是喊著痛,喊著父母。彌麻奶奶轉身對阿南叫道,「阿南,快準備『那個』,快!」 席安不知道彌麻奶奶要兒子準備什麼,她壓住男孩雙手,慌張地看著年老體弱的老奶奶無法壓制住男孩粗暴的反抗,恐怕將動到尚未完全縫合的傷口,她心一急,鎮靜昏睡的咒文反射性地從口中竄出,如冰霜碎裂的文字在意識中打轉,她握住男孩雙手,讓深處鎮靜的情緒隨著接觸流傳。詹嚴仍在掙扎抵抗,席安感覺到一股奇異的阻力,宛如不可見的圍牆擋在面前,擋住波浪,封鎖泉源。訝異充滿心頭,但席安不肯認輸,張口再念一次,集中心神保持鎮定的情緒,卻在男孩的體內碰到同一堵牆。 不久,男孩的四肢漸漸垂下,身體不再劇烈顫抖,但他的意識似乎仍清醒,不停地哭著、喊叫著。席安感覺汗水濕了背部,她一再被怪異的阻礙所撞擊、推回,只能勉強癱瘓男孩身體的反應動作,卻無法深達他的意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讓讓,ㄚ頭。」彌麻奶奶說,推著席安離開詹嚴的身體,接著悄聲在她耳邊留下一句,「沒有用的。」 她腳步踉蹌地退開,全身冰冷、顫抖,看著阿南拿來一碗泛著青綠色光澤的湯汁,在佛藍的幫助下哄勸著哭泣的詹嚴,餵他一口口喝下。約莫喝了半碗後,詹嚴逐漸停止哭泣,閉上眼睛,歪著頭昏睡過去。見他已鎮定下來,彌麻奶奶才又趨前繼續縫合的動作。順利完成後,阿南隨即在縫合處塗上一種淡黃透明的藥膏,散發清涼芳香。 彌麻奶奶放下剪斷的黑線與骨針,用濕布擦拭雙手。她轉身對阿南說:「讓他們進來,不過小心,別讓他們動到孩子。」 阿南將門打開,擔憂的父母隨即衝進室內,抱著沈睡的孩子哭泣,涕淚縱橫的兩人直向彌麻奶奶道謝。彌麻奶奶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剛治療完的孩子,叮囑他們如何照護,阿南和佛藍忙著為詹嚴清洗更衣。席安被忙碌的眾人推至角落,感覺自己如同被凍結了,思緒、語言,都被防堵在那座高牆外,於寒冬中徘徊。她望著跨越不了的圍牆,不知該如何是好。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