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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03 16:48:01瀏覽1240|回應1|推薦5 | |
初次看到書名時,我聯想到的是五 ○ 年代作家王藍所著的抗戰小說 《 藍與黑 》 ,不過性質內容自然完全不同。蘇格蘭作家伊恩 ˙ 藍欽( Ian Rankin )所著的 《 黑與藍 》 是一部冷硬派偵探小說,且書名其實來自滾石樂團的曲名;知道這點之後,對於書中充斥著各種搖滾樂團以及曲名歌詞等,也就見怪不怪了。藍欽的雷博思( Rebus )探長系列得獎無數,這一部 《 黑與藍 》 更是以六 ○年代懸案「聖經約翰」為基軸所發展出來。故事中雷博斯跑遍蘇格蘭三大城,有如一場城市風情導覽,讓讀者不只看到風光的表面,也看到整個體系內部運作的黑暗面。有光明即有黑暗,有白即有黑,這應該就是冷硬派偵探小說的基調吧。 Black and White 推理小說應該是黑白分明的,一具或數具屍體,一群嫌疑犯,一個兇手,一個偵探,一個真相;看到結局的最終頁,讀者終於可以安心去睡覺,因為無辜者得以平反,壞人得到制裁,而偵探瀟灑離去的背影永遠烙印在每個人心中。如今,推理小說模式發展到冷硬派偵探小說,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結局不能令人安心,反倒留下氣味不佳的餘韻。尤其是偵探,應該總是疏離瀟灑的偵探,在冷硬派作者的筆下,卻跟普通人一樣痛苦、掙扎、脆弱。藍欽的雷博斯也是如此;在工作上,他強悍得無人能扳倒,像獵犬一樣一旦咬緊線索就絕不放鬆,徹底「撕開」案件以尋求真相,但是他私生活的問題也不少。離婚,和小孩的關係疏遠冷漠,空蕩的家裡沒有人等待,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工作上或私生活上的伴侶。標準的後現代生活形態,不是嗎?但或許是因為這樣,雷博思頗能認同受害者。 案件的開端是一個石油平台工人亞倫 ˙ 米其森墜樓身亡,雷博思調查米其森的職業和生活,竟發現他和自己一樣寂寞疏離。米其森在城內有一棟房子,但即使休假卻很少回家,沒有家具、床,冰箱裡沒有可以吃的東西,他成長自孤兒院,沒有身份、背景、地位、認同。越是進入受害者的生活,雷博思有越強烈的罪惡感;他想找到米其森被謀害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能認同米其森疏離的生活形態。他想追查模仿「聖經約翰」的「聖經強尼」,是因為他認識其中一位被害者安琪 ˙ 瑞德爾。「雷博思沒有參與這件命案的調查,但認識承辦的警官——他們帶著無法完成工作的挫折感,這種挫折感將跟著他們進墳墓。很多刑警都是這樣想,當你調查謀殺案,你的客戶就是沉默冰冷的死者,但是死者仍然吶喊著正義。」( 50 ) 雷博思的正義感強烈,或許是因為他是體制內的探長,而非一些早期的冷硬派偵探,如錢德勒筆下的馬羅,是個體制外的私家偵探。馬羅也很強硬、冷漠,但他自有一套正義法則,在他眼中並不是所有世俗所謂的壞人都要受到制裁。但雷博思更偏執於追查兇手,即使小小違反某些規則也不在乎。如同故事中隨著案件一同發展的,雷博思被懷疑在多年前與前輩刑警洛森 ˙ 蓋帝斯偵辦的「史佩凡案」中,栽贓陷害可能無辜的史佩凡入獄,但隨著史佩凡和蓋帝斯雙雙自殺,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只剩雷博思了。他在外有媒體騷擾,內有內部調查的夾攻之下,始終沒有承認造假,直到最後也僅只對同僚坦承他「不確定」到底有沒有這回事。雷博思究竟是當時迫於前輩的壓力,還是他自己心中真正相信,為了抓到兇手,這是某種必要手段? 雷博思畢竟是跟早期冷硬派偵探有些許不同的;他又臭又硬,他不在乎受傷,不在乎被排擠,不在乎身邊親近的人離開他,但他會哭。「雷博思彎腰匍匐在地,臉埋在雙手跟膝蓋裡,他往地下吐了一口,吐出來的大多是液體。他繼續試著把一切咳出來,儘管已經沒有東西可咳。然後他開始大哭,為自己也為蓋帝斯而哭,甚至也為史佩凡而哭,更是為了艾絲 ˙ 萊恩德與她的姊妹們而哭,也為所有他幫不上也永遠無法幫助的死者而哭。」( 315 )我想我大概永遠也不會看到馬羅哭吧,但雷博思這一哭卻頗能觸動人心弦;原來他也跟一般人一樣,會後悔、會挫敗、會痛苦。藍欽決定讓他筆下的男性探長像個娘兒們大哭,是最令我驚喜的一點,至少這讓我覺得雷博思人性化多了。 但 《 黑與藍 》 的世界並非只有這兩個顏色,也不是古典推理小說慣有的黑與白。我想它是灰色的,就像蘇格蘭的天候一樣。如同人性,在光明底下有黑暗的一面,雷博斯身處的世界也是這樣朦朧的灰,他不知道同僚會不會陷害他,不知道嫌疑犯有沒有說謊,也不知道剛剛跟他擦身而過的人,會不會就是兇手;每個他遇到的警察都有可能收黑錢,如同雷博思自己也會為了替同僚脫罪而說謊。這樣的不確定性,模糊的黑白交界處,由雷博思的多疑滲透到讀者內心,引發的是更多的不安全感,而非以往「回復秩序」的快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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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