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泥人在不久前的一篇隨筆──由於讀到國立交通大學頒發榮譽博士給作家鍾肇政；
新聞的標題是「鍾肇政：經過退稿洗禮才能成功」
個人研究「台灣史」與「台灣文學」有年，對於鍾肇政造出這樣的新聞，實在感觸很大。
他真的是這樣成功的嗎？就個人所知，絕非如此。
在他的親密戰友張良澤早年的回憶錄「四十五自述」中，就曾經坦述他們的成功是
「投給中副〈我已經摸出了編輯先生的心理〉果然很快就登出來了‧‧‧寄給聯合報副刊。我下意識到這種有泥土味的農夫，聯副一定喜歡，果然被我猜中。‧‧我又攻入了新陣地。」〈頁59〉
「我教劉紀華講到共匪暴政時，要咬牙切齒；講到領袖蔣總統時，要先立正而後微笑地抬頭做瞻仰狀；講到反攻大陸時，要握拳高舉。全文由緩而急，由悲而壯；到了最高潮時便要剎住，鞠躬下台。果然他依我指示，吸住全場注意，終獲全校冠軍。」〈頁98〉
「鍾肇政‧‧‧他那幾個長篇都有穿燈籠褲的日本女子和戴斗笠的台灣女子，也都有八字鬍的日本人欺壓台灣同胞；最後台胞抗日，迎接祖國勝利的結局，很適合中副路線。因此他常得文學獎，而成為台灣作家之代表人物。」〈頁115〉
以上應該是他們一般性的成功模式。
更深入的研究，則鍾肇政，在文學上，為何那麼成功？
根據史實研究，鍾肇政的小說，以寫實主義的大河小說著名；尤其，就是如張良澤所及，清一色的台胞抗日的主題；
由於，當年受日本教育的青年轉學中文的成功者不多；並且，因為，戰後我們島嶼落入美蘇冷戰的結構中，曾經與日本同為殖民帝國的美國，不可能喜歡我們進行去殖民、反殖民帝國的批判與研究；造成日據史空成為一片形容詞的概念；然而，俗云，「魔鬼躲在細節裡」，沒有真正對於每一細節的深入研究，怎麼可能有真正精采的小說呢‧‧‧
鍾肇政正是在這個背景下的產物。這也是為何張良澤的批評是有道理的；他說：
「他常得文學獎‧‧‧他多年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感謝他每出一本書，必不忘簽署『良澤老弟存之』送我，而我讀了他兩三本台胞抗日小說之後，就分辨不出『濁流』與『江山萬里』或與『流雲』有何不同？」〈頁115〉
以及他的前輩吳濁流則批評過他每每得獎的大河小說：
「肇政君，你每每要求我批評，還希望我要不客氣批評，但我記得已有評過，可是你諒無重視‧‧‧我今再拿那句話來評你‧‧‧『你的作品，像酒加水，徒增份量，反而有乏味之感。』現在將此句評語，添加一句註腳。『酒加了水，水需要抽減才好。」〈「覆鍾肇政君一封信」，見於「台灣文藝」1964年第三期〉
兩人的說法都是有道理的，但是他為何成功了。他的成功原因是
一、那年代沒有真正的日據台灣史，只有他的中文能寫長篇，又很對國民黨中央無知的胃口。
二、他在日據下的「青年師範」的背景，使他特別敏感──該校是訓練「青年學校」教師的機構，該校是日據末期，使國民學校畢業的青年進一步皇民化的學校；所以，他懂得如何製造種種群眾效果；其畢業後的身分具有官吏的性質；他知道官僚業績需要的死角。他懂得鬥爭的方法。〈與鍾同時的作家文心，也是張良澤回憶錄中提及曾指點張的兄輩作家，張良澤曾經作如下的紀錄：「文心不知與鍾肇政發生什麼瓜葛，還是吳老得罪了他，突然宣布退出台灣文藝，從此便不見影蹤。」〈頁115〉而在鍾肇政後出的回憶錄中則坦承，由於文心結婚時，竟然請了聯副的林海音與她的外省夫婿何凡，所以，他從此與文心鬧翻。聰明的張居然身在其中，卻誤以為吳老得罪了文心，這可見得鍾很有鬥爭手段。至於這位長年官方文藝獎得主，當年他是否還有做其他表現自身忠貞的事，就不知道了〉
三、他在戰爭末期耳聾，使得他往往可以裝聾作啞，卻又表現得忠心耿耿‧‧‧只有在他晚年發表的與吳濁流的書簡中，一直強調著自身的功績，才稍微露出了對於批評他、提攜他的前輩文學大家吳濁流的不滿──但是，很可惜的是，他獨自與吳濁老最後的合照──那張相片，太不近情理，硬抓著眼睛已張不開的老人留下那麼一張相片，真是太不人道了，充分顯示了他利用文學前輩的內在‧‧‧只是心中一直以中國人自重自持的吳濁老，對於鍾肇政後來的反華行徑，會多麼感到意外啊‧‧‧
以上，是泥人對於大作家鍾肇政的成功之道的一點研究心得。下附，新聞報導原文。
歡迎討論。尤其是網上高度推崇鍾肇政的大作家，歡迎論述。
泥土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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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肇政：經過退稿洗禮才能成功
妙語如珠鍾肇政獲交通大學頒授名譽博士學位，校長吳妍華（右）贈楊英風的雕塑作品「海鷗」，鍾打趣說兩隻角像「頭角崢嶸」。（羅浚濱攝）
交通大學客家學院舉辦客家周活動，廿二日重頭戲是由校長吳妍華頒授名譽博士學位給客籍大老作家鍾肇政。鍾致詞時妙語如珠，說「小說都是騙人的，無中生有！」期勉寫作者不要被退稿擊敗，只有經過退稿洗禮才能成功。
八十八歲的鍾肇政，是台灣開啟大河小說創作的第一人，著作等身，有「台灣文學之母」之稱，他形容頭上的博士帽「從天而降」，有「千秋之重」，話鋒一轉訴說他的文學之路。
民國卅四年台灣光復，廿歲的他滿口日本話，才開始學ㄅㄆㄇㄈ，四十年第一次投稿「自由談」寫「我的另一半」，並刊載在第一篇，讓他想起前年故世的妻子。
「成功男子的背後都有一位賢慧的太太！」鍾肇政說，妻子為方便他寫作，花九百元買書桌不告訴他，當時他的月薪僅七百元，若他有一點成就，要歸功已在天上等他的妻子。
鍾肇政說，從四十年到四十九年這十年期間，他投稿是十投九退、十投八退，憑著對文學的熱誠，還是拚命寫作投稿，沒有被退稿擊敗。
直到他到發表「魯冰花」後，才脫離被退稿的命運，且都是「全文照登」，他並打趣說連早期被退的作品，人家都感激來稿，後來他到雜誌社和報社任職，變成他退別人的稿。
「文學的世界是殘酷無情的，投稿哪有不被退稿的！」鍾肇政以他的自身經驗，鼓勵有志寫作的青年學子，退稿是必經階段，不要怕被退稿，只有經過退稿洗禮，才會有成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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