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庚寅年初一，也是今年金虎年的第一天，卻在報紙上看到，陳凱倫夫婦在前一日的除夕，到士林地院中庭跪求法院的畫面。結果當然是所求不遂，法官仍以他們的獨生子陳銳所犯為強盜重罪，且主犯仍未到案，有串供之虞為由，還是裁定還押看守所，不讓他陪著陳凱倫夫婦回家過年。

說實在的，大年初一目睹這樣一場骨肉分離的人倫悲劇，要說心中多少無不捨之情，實在不可能，但也只能感嘆，天下父母心啊。

奇怪的是，打從陳銳涉案被押，新聞鬧得如火如荼，社會的反應普遍對陳凱倫的處境不抱以同情。這於陳家而言，何嘗不是一種「雙重傷害」？更怪的是，為了扁案而高舉「司法人權」大旗的民進黨，獨獨對於陳銳，不但毫不聲援，那種冷漠簡直就是視若無睹，全然不知台灣當前社會正在發生這樁悲劇一般。

同樣都是姓陳的，阿扁的「司法人權」要維護，陳銳就不需要？

民進黨的雙重標準，蔡英文的冷酷和偽善面貌，都在陳凱倫一家的處境上，具體呈現在我們面前。最可笑的是，蔡英文還趕在除夕晚上跑去參加法鼓山的撞鐘祈福法會，可我在電視上看到的是，她身穿一襲顯然出自名牌的毛皮大衣，珠光寶氣得可以和呂秀蓮「競比天驕」 。

如果就佛法來講，光是這件必須殺生始可縫製的毛皮大衣，請讓我告訴蔡主席，妳什麼福也求不到的。

看來聖嚴法師生前的普降甘露，慈悲法雨，蔡英文顯然毫不在意。會在除夕這一天，去參加法鼓山的法會，只是因為那裡有上萬張選票。

政客的「意義」，宗教的「意義」，顯然遠遠不及有著黑道背景的白狼、吳敦所給陳凱倫雪中送炭的「義氣」，讓人不免感嘆，有時來自江湖道上的「撫慰」，竟是比空泛的政治和宗教語言，來得「溫暖」許多。

這就難怪《艋舺》一片中蔡昌憲的一句對白「意義係啥小，我只知義氣」，瞬間成為台灣民間和網路上最紅火的流行語。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免疑惑身為當事者的陳凱倫有些什麼感受。為了自己深陷牢獄的兒子，他連在「大愛電視台」的工作都辭了，其中當然有著不想拖累慈濟名聲的因素在內。畢竟投入了長達二十多年的公益，好不容易才得以建立的社會正面形象，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只能黯然離開吧。

事關己則亂啊。

正就是出於這樣的觀察，打從他的兒子出事以來，我始終不忍多加苛責。如果你不能超越他，你就不能批判他；如果不是出自同理心的感同身受，所有的批評都只能是殘酷和殘忍，這是我做不到的。

然則，感慨還是有的。

至少三十多年，慈濟一直在證嚴法師的帶領下，從台灣出發，足跡遍達全世界，從事「聞聲救苦」的慈善事業。以佛法言之，其實是出自《金剛經》和《法華經‧普門品》專講「布施」的智慧之理──財布施、法布施、無畏布施。

如今看來，即便是他們把證嚴上人的慈悲開示，做成標語，在台灣的大街小巷滿處招貼，也還是沒有達到深入人心的效果，都只做到表面的層次。起碼陳凱倫的亂如無頭蒼蠅，道出了慈濟「有悲而無智〈般若〉」的真相，委實令人遺憾。

我不知道證嚴法師是否在這段日子有鼓勵和安慰過自己這位弟子，也不知道陳凱倫有否向住在花蓮的師父乞求開示過。但不管事實如何，我看到的是，陳凱倫夫婦最近一直活在心如刀割的人間煉獄裡。

容或一如最淺顯，也近乎迷信的因果道理來講，他們這是在還兒子陳銳的前世債吧，但從事公益多年，陳凱倫從證嚴那邊所學到的佛法，卻一點都無法受用和對應、實踐，也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這更證明了，證嚴幾十年的弘法工作，在她的眾多弟子都只普遍流露出「依人不依法」的表現，看看街上所貼給民眾看的「靜思語」〈好大的諷刺〉，都是證嚴上人如何說，而非佛陀如何教誨眾生。以此，證嚴法師的地位，竟是高過佛陀去。《金剛經》所展現的「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相」功夫，至少至少在身為慈濟弟子的陳凱倫身上，竟是連半分皮毛都沒學到。

人能轉境即如來，為境所轉是凡夫。

顯然，陳凱倫還是活在後者的境界裡，而所謂的「凡夫畏果」──兒子坐牢的後果，讓他痛不欲生，既恐懼又徬徨，不知如何所終。

所以，請不要忙著譴責陳凱倫在兒子陳銳出事後所做的一切愚行吧，那都是出自為人父母者「事關己則亂」的一種心理。這個「己」，就是一面鏡子，照出人人都存在，都有的「我執」。

那要怎樣才能消卻這一心頭火的「我執」，才能「緣起性空」的化去這一我執的心蠱，如何轉境呢？

佛法，是在日常的生活中實踐的，就從我們起床後穿衣、刷牙、洗臉的「第一念」開始進行。穿衣，就老實穿衣，哪怕是腦海中浮現的各種念頭都聽之來去，不被帶著走，一心只觀照自己的穿衣動作。刷牙，也是如此，洗臉也是如此。

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

整部《華嚴經》、整本《碧巖錄》的禪宗公案，都是在講這十二個字。

佛法，講的實在是覺悟的方法，而覺悟的第一步就從起床後的第一念開始，生之始也。

敬祝眾網友新春快樂，提要提起，捨要捨得。提捨之間，悲智雙運如劍，一刀斬卻，其勢也虎虎生風，悠遊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