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等待者而言，時間是緩慢的；

在恐懼中的人，它又是快速的；

悲傷的人們感覺時間的漫長；

歡樂的人覺得時間是飛逝的短暫；

而在那些能愛的人來說...

時間已是超越常短概念的永恆。

Time is too slow for those who wait,

too swift for those who fear,

too long for those who grieve,

too short for those who rejoice,

but for those who love, time is eternity."

                          ─ Henry Van Dyke

活在當下?

 
「禪」是中國化的佛教，一種面對每日生活的審美態度：它帶著新的審美角度，輕緩細微的面對生活，對簡單賦予熱情，乃至於生命的每一刻，不論它顯現的是人性環境的黑暗還是光明，禪者總是有一種超越教條規範的精神與眼光。

歷來的(中國)「祖師禪」，經過一番生命歷練之後，通常是跟著一位老師長期學習之後，終於達到某一個精神高度，總是能以一種「獨坐大雄峰下」的氣度裏，僅僅是輕描淡寫的告訴我們要能「活在當下」，

但是，這旅程終極「最後一步」的一個境界，顯然每個人高度不一， 應該不是天成的，所以我們自然該誠實的至少問自己兩個問題：

(1)   自己能活在當下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再多一句，多一個問題都是多餘的畫蛇添足，就如同禪宗祖師們說的「就是這個(那個)」般的簡單，以心印心的明白與光明。

然而，如果確認答案是否定的，那必定是有一個精神旅程以探詢各人合理的「第一步」，也就是說我們該開始去誠懇的去問自己第二個問題:

(2)   不能活在當下又如何?

我們不能活在當下的問題，不是上面書裏描述的祖師的最後理想境界能解決的，一昧的強迫自己接受教條式的所謂「活在當下」，不免忽略了我們當下的「心理事實」感受，最多也是知其然不知其然，不是成了沒有智慧的枯木草石壓抑，就可能因為期望過高而失望，問題(2)的答案必得回到原始佛陀在世的「如來禪」，原始的「如來禪」有

 
止─或是「定」專注； concentration, watching a target，

 
觀─審查達到真實真理的智慧； investigation, penetrating insight，

 
佛陀是一位好老師，他其實沒有像現在許多所謂的大師們，教人要馬上活在當下，活在當下必得有一個過度的精神學習智慧升級過程，所以過程中，一個人完全不用恐懼自己沒有「活在當下」，反而是從心底歡迎一切有意、無意的心頭、身體出現的任何事物，

然後，我們得以重新「標籤」每一件對在心頭浮起的任何感覺；概念、喜惡、不捨、追悔；不論是前塵往事，未來、遠、近的想像，快樂的，揪心的；重新觀察它們的無自性、生生滅滅、本質上的暫態，重新教育自己，或是在獨處的時候，或是與人互動的時候，我們才有可能改變慣性，而專注於當下現前的完全覺悟，感官完全開發，感覺當下生命的脈動之美，「覺悟」不是甚麼，它只是一種完全取代跳過抽象概念包袱的「直觀」(insight)，一種所謂「現觀」 (direct knowledge)。
所以，佛陀不是從一個「活在當下」的理想開始，倒是先教我們從包括過去、未來的「十一處」觀察

 
「生理世界(色 physical or material world )」

 和
「心理世界(受 feeling、想 perception、行 volition、識conscious)」
 

的真相是甚麼 : 「

當知色(、受、想、行、識) 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
若內(自)、若外(他)，若粗、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

於一切色(、受、想、行、識) 不是我，不異我，不相在，

是名如實知。

」

「(五蘊)不是我」: 即是說暫時條件合成、不斷變化的生理心理；亦即是無自性的「無我」。
 

「(五蘊)不異我」: 而離開這生理心理以外也無以定義實在具體的我。

 
「不相在」: 更不會是一半的我在生理物理現象中，或現象在我中
 

(這是無我古教裏所謂「定型句」邏輯性的窮舉法: A=B， 非(A=B)， A and B, B and A 四種邏輯完整敘述)
 

這樣透徹深刻的專注─由獨處得到的定力，和現觀─由敏銳一致觀察必然無常生滅無自性的結論與信心，

打死了那些過去的概念我，未來的概念我，甚至現在的概念我；
打死了自己和他人的對立概念；
打死了美麗醜陋的相對不絕對；
一個人才能活了那個在當下鮮明的生命，才能完全覺悟死心塌地的，有著熱情魄力的傾全力覺知當下，不放過一個片刻的發生。

但是，聰明的你一定也馬上發現了，那裏有甚麼「當下」？當你說當下的時候，它早已是歷史，所以其實也只有上面11處「功夫成片」的無間等觀察真理；

And, the truth shall set you free.
如果你厭倦了卑微的祈求來自大師、上蒼、神佛所恩賜的救贖；那很可能確是你內在人性尊嚴的聲音，所以完全不用感到心虛的無妨，因為在打死概念，活在當下生命自然的韻律裏，你必然發現與其他生命的本來連結；真相的理解會是你的解脫與自我救贖，這就是禪者能不患得患失，不掛念下一刻的理想境界與氣魄，因為今天這一刻，他就已經是完全熱情與豐富感知覺醒的真實活著了，不需寄望渺茫的下一生。



[延伸閱讀]

《雜阿含經‧三二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舍利弗在耆闍崛 山。時有長者子，名輸屢那，日日遊行，到耆闍崛山，詣舍利弗所，頭面禮足，卻坐一面。時舍利弗告輸屢那：「若沙門、婆羅門，於色不如實知，色集不如實知，色滅不如實知，色味不如實知，色患不如實知，色離不如實知故，不堪能超越色。若沙門、婆羅門，於受……。想……。行……。識不如實知，識集不如實知，識滅不如實知，識味不如實知，識患不如實知，識離不如實知故，此沙門、婆羅門不堪能超越識。若沙門、婆羅門，於色、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如實知，此沙 門、婆羅門堪能超越色。若沙門、婆羅門，於受……。想……。行……。識、識集、識滅、識味、識患、識離如實知，此沙門、婆羅門堪能超越識。輸屢那！於汝意云何？色為常為無常耶」？答言：「無常」。「無常者為苦耶」？答言：「是苦」。「輸屢那！若色無常、苦，是變易法，聖弟子於中寧有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輸屢那！於汝意云何？如是受、想、行、識，為常為無常」？答言：「無常」。「若無常者是苦耶」？答言：「是苦」。「輸屢那！若無常、苦，是變易法，聖弟子於中寧有是我，異我，相在不」？答言：「不也」。「輸屢那！當知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若遠、若近，於一切色不是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知。輸屢那！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麤、若細，若好、若醜， 若遠、若近，於一切識不是我，不異我，不相在，是名如實知。輸屢那！聖弟子於此五受陰，正觀非我，非我所。如是正觀，於諸世間無所攝受，無攝受者則無所著，無所著者自得涅槃：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時長者子輸屢那，聞舍利弗所說，歡喜踊躍，作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