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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30 02:54:26瀏覽2171|回應8|推薦67 | |
書寫 療傷 週日參加一個臨終關懷團體的慈善籌款會, Keynote Speaker 是名華文女作家 李黎 分享她的生命經驗。 演講完,一長串讀者聽眾們排隊拿著李黎義賣的再版著作 《悲懷書簡》 耐心的等著她的簽名 我一邊想著她的演講題目 與你同行﹐走出傷痛 Dealing With Loss–You Are Not Alone 一邊看著他們依次的 挨坐在李黎邊上訴說些什麼; 這些人, 或多或少,都有失親過的悲傷吧, 我想... 回想自己生命經驗裡的失親 似乎更明白一些, 為什麼真正的悲痛, 可以用以 產生放大個人對 生命的著力點, 或是進而會縮小了 每日生活的不平心情; 禪修、靜坐、獨處 可以讓自己平靜些 但是 生命終究是要 透過悲傷經驗的整體意識, 以對有限對象的慈悲 到 經驗四無量心 的無限性吧。 這樣說來, 生命有過不可承受之重的人們, 某種程度上, 應該也是被祝福的: 不是 生命再也沒有苦難, 而是能 提早發現 這個生命過程的秘密 或許就像作家李黎 這樣的書寫 療傷 才能真正接軌 人道主義的真實面向。 與你同行﹐走出傷痛 Dealing With Loss–You Are Not Alone 作家 李黎 (在美華慈心關懷聯盟四週年慶會上的演講 10/25/2009) 就在六天之前﹐一個16歲的Palo Alto的男孩﹐深夜裡獨自走到火車鐵道上﹐讓迎面而來的火車拿走他年輕的生命。這個男孩﹐我從他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他﹐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他都跟我的小兒子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年級。11年來﹐我和我們那個社區的父母親﹐都看著他一天天從幼童長成一個高大的少年。可是我們沒有一個人看得見那個深夜裡﹐他走在鐵道上時臉上的表情。我們不知道那個孩子當時究竟在想什麼﹐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可是我知道他的父母親正在承擔的痛苦。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無可避免的失去自己親愛的人。親人永遠離去,無論是以怎樣的方式﹐都會為我們的生命造成一個無可取代﹑無可填補的缺口,讓我們感到留下來的孤獨。而悲傷﹐正是一種最可怕的「孤獨」的情緒。 這種悲傷﹐我非常能夠理解﹐因為有三個我的至愛的人﹐曾經先後離我而去。尤其是我的長子﹐在他十三歲那年﹐由於先天的心臟病﹐毫無預警的去世了。二十年來我學到的功課是:誰也無法預料﹐悲劇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發生在什麼人的身上。悲劇的發生是難以預料甚至也難以避免的,不是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的。但是要任憑悲劇成為無止境的傷痛的泉源,還是把自己的悲劇經驗﹐轉化為對這個世間﹑對其他人的悲傷痛苦的理解,則是自己的決定了。理解了別人的、人世間的大痛,再回頭看自己的傷痛,就不會永遠陷身在悲傷裡無法自拔。這些世間至深的傷痛,讓我學到的最重要的功課,就是:要走出傷痛﹐而不再孤獨。 走出傷痛﹐就是從自己的傷痛出發﹐走向其他受傷的人。悲傷是最最寂寞的情緒﹐而這份寂寞更加深了悲傷的痛楚。痛苦的感覺是孤獨的﹐因為旁人難以感知﹔但痛苦的人其實不是孤獨的﹐因為周遭有太多人正在承受各式各樣的苦。當我們知道世上還有別人也承受著相似的遭遇﹐至少悲傷不再是那麼寂寞了。當我們向其他人伸出手的時候﹐那正是療傷的第一步。 我相信在悲劇中失去親人的人﹐都會從內心發出這樣的疑問﹕「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的孩子﹖」這也是我曾經向「老天」或「命運」問過的問題。我讀過一位智者寫的一篇題為〈落葉〉的文章。這位智者說﹕最難被人們接受的死亡,就是孩子的死亡。每當他幫忙主持孩子的喪禮時﹐需要面對的不僅是父母﹑親人的悲痛﹐甚至罪惡感的折磨,還要解答「為什麼是孩子﹖」這樣的的困惑。於是他敘述了一個關於落葉的故事 – 有一位修行人﹐長年獨自在森林的茅篷裡靜坐。一天深夜,山林裡颳起強烈的暴風雨。黎明時分,風停雨住﹐修行人走出茅篷﹐視察這場風雨的災情。他看見連根拔起的樹﹐和許多散落地面的斷裂的枝榦。可是特別吸引他注意的,是舖滿森林地上那一層厚厚的落葉 -- 雖然地面上大部分的葉子都是年老枯焦的黃葉,但也有些是綠葉﹐而且這些綠葉當中﹐有的還非常鮮嫩﹐顏色碧綠青翠,可能在幾個小時前才剛剛發芽﹑才剛剛冒出來呢。 當下,這位修行人有了頓悟﹐他明白了死亡的本質﹕當死亡像暴風雨吹襲著人們的時候,通常帶走的是年老的人 -- 那些枯黃的﹑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葉子;同時也帶走很多中年的人,像那些剛開始發黃的葉子。可是正值黃金年華的年輕人也會死亡﹐正像那些剛剛才冒出來的鮮嫩的綠葉。有時候死亡奪走年輕孩子寶貴的生命,就如大自然的風暴奪走了一些新發的葉芽一樣。死亡的本質就是這樣,正如森林中的暴風雨是大自然的本質一樣。 是啊﹐當暴風雨來襲時﹐即使是的新出芽的綠葉也會被吹掉﹐可是我們會問﹕為什麼偏偏是我的那一片呢﹖這不是很不公平嗎﹖經過了這些年的學習和思索﹐我終於能夠換個角度看待這個疑問了﹕首先﹐為什麼不該是我﹖為什麼該是別人﹖為什麼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不公平﹐難道發生在別人身上就公平嗎﹖更進一層想﹐為什麼當好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我們就多半不會問「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就我如此幸運? 這樣公平嗎﹖」 我也逐漸體會到﹕往往是壞事﹐更能幫助促進我們思考和自省、更能幫助我們看到別人相似的、甚至更深沈的苦難。許多不幸的事發生﹐我們或許沒有選擇﹐但如何面對﹐我們是可以有一些選擇的。比如我在兒子剛走之後﹐心情最最低落的時日﹐有時真不想醒來面對新的一天﹐我就問自己﹕我還要活下去嗎﹖(我回答自己﹕要﹐因為我還有責任﹐我還有其他家人要照顧。) 那麼﹐我再問﹕我是要好好的活呢﹐還是像行屍走肉似的活﹖(我想﹕既然要活﹐就好好的活吧。) 怎樣好好的活呢﹖於是我強迫自己起床﹑梳洗﹑換上整潔的衣服﹑出門辦事﹐不知道我的人看不出我是前一天還不想活了的人。 於是我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活過來了﹐並且告訴與我有同樣經歷的人﹕你可以做得到的。不要想這天是什麼日子﹐不要擔憂這天將要怎麼過﹐只要儘量好好的去過每一天。過一天﹐就是跨過了一道障礙﹔然後﹐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我告訴他們﹕我就是這樣過下來的﹐你也可以。他們願意相信我﹐因為我們都是從同一條路走過來的。 我要繼續好好活著﹐還有一個使命﹐就是在自己的身上延續一份記憶。當我們想念著先我們而去的我們所愛的人﹐我們記住他們﹐同時希望這個世界也有其他的人記得他們。每個人有自己保存記憶的方式。無論是哪種種方式﹐全都是美的﹑好的。而最最美好的﹐莫過於化悲痛為慈悲﹐經由慈悲的方式﹐讓別人﹑讓這個世界記得我們逝去的親人。(「慈」‧「悲」兩字﹐以我個人的理解﹐是有不同的。我覺得兩者相比﹐「慈」心比較容易﹐而「悲」心比較難﹔因為慈心只需善念﹐但悲心需要深切的體會﹐理解﹐感同身受。) 我認識﹑也聽說許多喪親喪子的人士﹐以去世的親人名義捐獻善款﹐甚至成立慈善基金或教育基金會﹐或為有特殊意義的機構做義工﹐或捐贈書籍和種種物品回饋親人的家鄉……。你看﹐即使是像死亡這樣絕望的事﹐都能經由“慈悲”的力量﹐轉化成帶來希望的行為。也唯有如此﹐逝者中斷的生命記憶才能延續﹐才不會在我們走了以後﹐就被這個世界遺忘了。 我最喜歡講述的一個故事﹐一個動人的例子﹐就是有一對加州的夫婦﹐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他們擁有一座很大的莊園﹐跟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可是有一天﹐一場傷寒症奪去了他們唯一的兒子的生命 -- 那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就在兒子病逝的那一天﹐這對還在震驚悲悼中的父母親﹐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捐出他們的莊園和家產﹐以他們的愛子的名義﹐在家鄉設立一所大學。他們當時就這麼說﹕「從此﹐加州的孩子就是我們的孩子。」這所大學的名字就是那個小男孩的名字﹕Leland Stanford Jr. ﹐我們稱為史丹福大學。 從那時候起﹐不僅是加州﹐一百多年來﹐全世界許多優秀的孩子﹐都來到這個校園﹐來到這處曾經是那個早逝的小男孩騎馬遊玩的莊園裡上學。我自己就住在史丹福校園裡﹐常想到史丹福大學的建校歷史﹐也常到紀念教堂和他們一家三口的墓園去憑吊﹐去默默的感謝。想到一百多年前﹐這對父母親失去了他們的孩子﹐卻有了這許多孩子﹐他們當然不再孤獨。我們或許沒有能力捐一座莊園﹑建一所大學﹐但是我們都有能力用自己的方式﹐幫助自己和別人療傷止痛。而且﹐先我們而去的親人﹐ 會因為我們所做的﹐而讓一些其他的人也記得他們。 我們每一個人的人生﹐無論是悲是喜﹐其實都是無常﹐終究都會過去的。平時我們常會慨嘆好景不長﹑快樂時光如飛而逝 ﹐其實同樣的﹐悲傷也終究不會是永遠的 -- 任何一種狀態﹐無論好的或是壞的﹐都不會是永久的。悲傷的力量是很大的﹐我們都感受過﹐可是悲傷可以化為思念﹐化為慈悲﹐那種能量也是很大的。悲傷的淚水可以侵蝕我的臉我的心﹐但也可以化為滋潤枯草的春雨。被慈悲滋潤的心靈不會孤獨,懷抱著慈悲的心靈更不會孤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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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