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處拋人閒處住。百計思量，沒個為歡處。白日消磨斷腸句，世間只有情難訴。玉茗堂前朝復暮，紅燭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湯顯祖《牡丹亭》         

(翻攝自節目單)

上周去國軍文藝活動中心看了幽蘭劇坊的崑曲《牡丹亭》表演，初看完時，心中一直交雜著一種莫名複雜，說不上來是喜歡或歡喜的情緒。一來是因為本以為將一同前往的Yun臨時有事，未能同往，令我心裡不無失落。二來是坐我前排的一對年輕情侶，不時交頭接耳，偏偏這位男士身高特高，坐我前頭幾乎已經完全擋住我的視線，我還得隨著他不時擺動的腦袋調整姿勢，令人好生氣惱。再就是坐我後面的二位女士，在中場休息及落幕時不斷以尖銳言語批評表演未盡理想之處，因此看戲心情難免略受影響。當晚看戲回家之後，先生問我表演是否精采，一時之間，我竟難以回答。

但我想這戲對我是有後勁的。雖然之前看過《牡丹亭》的劇本，對於劇情故事略有概念，但我對崑曲表演認識仍淺。我覺得《牡丹亭》的故事內容非常奇幻豔麗、綺情大膽。十六世紀時，湯顯祖竟然就寫出名門閨秀「春情難遣」，與夢中人幽歡，甚至人鬼陰陽媾合的內容，應該算是非常前衛叛逆。但這樣熱烈癡狂，大膽表現情愛，甚至情欲的主題，卻是以講究含蓄婉轉、內斂悠遠的崑曲表現，對於演員的眼神及肢體動作等表演都是很大挑戰。

當晚這場表演強調是「張繼青版」。在大陸有「旦角祭酒」之稱的張繼青本人也來到現場，來自江蘇省崑劇院的女主角單雯即由她親自指導調教。戲中杜麗娘為情而死，為情而生，其中的情緒轉折，單雯的表現十分細膩深刻，精采到位。 我看完戲回來，這幾天腦海裡還不時浮現女主角春情初動、熱情又羞怯的神情，因此後來又上網找了幾段她的表演來看，真是美不勝收。

這晚的表演，單雯的表現果然非常出色、令人驚豔，但音響、燈光、字幕等相關搭配條件似乎相對並未到位。然部份觀眾的看戲態度與修養，也似有不足。演出當中，有觀眾也許是有不滿意處，屢屢發出「嘖！嘖！」的煩躁聲，就算旁人看戲心情不受影響，也多少破壞氣氛。還有人手機忘了關機，台上戲演到一半，台下手機直響。最令人傻眼的是有人手機響了之後，還接起手機，回答：「我在看戲。」我忍不住在心裡嘆息。可喜的是，這場表演有一些金髮觀眾，也有父母帶著看似小學階段的孩子一起來看。能夠吸引多元觀眾看戲，我還是很為這些傳統戲曲工作者高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夢中之情，何必非真。

明 湯顯祖 《牡丹亭》

寫於2010 年12月的看戲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