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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正義?
2013/09/13 08:41:17瀏覽721|回應2|推薦13

朋友以馬總統民意支持度僅剩11%,問我為什麼還要繼續挺馬,難道那麼多的人都瞎了、聾了,都看不清是非?

 

我試著提出我的理由。限於篇幅,僅抽象地論述多數意見的是與非。

 

我們看清末的戊戌變法,為什麼最後會失敗?不是因為變法未能取得皇帝(號稱是最高權力者)的支持,反而是得到了皇帝傾全力的支持。但是變法仍然失敗。道理何在?

 

因為有個比皇帝個人權力更強大的抵制力量,來自我所謂「結構」,也可以說是大多數文武百官與皇室親貴,甚至還有眾多的百姓。真正積極推動變法的人,其實只是極少數人,而且做官資歷都不深。

 

有人說抵制變法主要是慈禧太后的作為。其實,雖然慈禧不是沒有重要責任,卻是必須依賴多數百官的支持才能獲得權力。事後的歸責未免太過集中歸咎她一人。慈禧當時已經處於引退狀態,不再垂簾聽政,也失去了形式上的管事權力。但是,臣僚們不斷勸說,表示如果她再不出面,國家當亡。她內心或許本來就想出來主事,而她也本來就看不慣光緒變法。所以,她在百官勸進下終於復出管事,並且立即幽禁光緒皇帝,斬了六君子的頭,結束了戊戌變法。她幽禁皇帝的權力,是來自多數(民意)的支持,而非形式權力。

 

我們再問一次:戊戌變法為什麼會失敗?

 

答案是因為很多人都反對,而且,這些眾多的人構成一種有力的保守「結構」,也就是一種可以互相支援、呼應的系統。面對著這種結構,就是皇帝個人的權力也無效。

 

值得注意的是,在反對變法的人中,也有像大學士徐桐這種人,他是個舊學(宋學)底子相當深厚的官員,在變法時,他就極力反對,甚至當廷痛哭流涕。也就是說,有很多人是由衷反對變法(嚴格說是反對康、梁的那種變法),而未必是有意識的功利思考。

 

總之,「多數民意」很可能與既存「結構」是一體兩面的。因為結構力量強大,所以影響多數人;而反之,也因為有多數人的支撐,所以結構得以存續、壯大。

 

問題在於,當有人想要改變「結構」的時候,這些多數人很可能會下意識地反對。也可以說,多數民意會不自覺地反對改變結構。這時候,多數民意很可能會是站在改革的對立面的。

 

改革的主張與具體操作是否沒有問題?這很難說,以戊戌變法來說,內容粗糙,過於急切,缺失在所難免。所以,反對未必沒有合理理由。就好像宋朝新舊黨爭,就算我們贊成變法,舊黨的反對說法(與作為)也未必都沒道理。其實孫中山的國民革命,大體算是失敗,也未必反對者的想法都錯、都沒道理。

 

多數意見是否就是對的意見?特別是在結構轉型的過程中,從想要促成結構轉型者的角度看,往往不是。當然,他們一定是錯的一方嗎?也未必然。

 

但是,也就是在這裡,我說,我們其實沒有太大的選擇空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們不可能鼠首兩端,依違其間,而必須做出痛苦抉擇。我們只能找到從前瞻意義而言比較合理的道路,然後堅決站穩立場。

 

我們可以努力讓轉型過程更溫和,而不要飆風驟雨式的改革。太多的痛苦歷史經驗都告訴我們那是非常危險的。我們寧可犧牲改革速度,寧可多些等待。但是,話說回來,等待的結果也可能恰恰是累積了保守勢力。如何防範,仍然費思量。

 

總之,多數意見未必是所謂的「是」,非多數意見也並不等於「非」。反之亦然。我們需要做更多細部、深度的思考。

 

 

PS:李遠哲這次也出面批馬,他說馬總統「太狠」。由於我知道,有許多人還是很尊重李先生(否則媒體就不會去詢問他的意見了),可能會想:連他都批馬,那馬總統當然是做得不對了。所以,我想針對像李先生這種人的意見再說些我的想法。李先生是學化學的,他在社會科學方面訓練有限。而且,他曾表現出對社會科學的不屑態度。他曾說,他大學時修「國父思想」課,他都沒去上課,而期末卻仍然得到高分。暗示說,他雖然沒有學過社會科學,但是他對相關社會科學的思考不會不如那些社會科學專業的人。但是,我還是要說,雖然李先生的社會科學素養很可能真的比許多社會科學系畢業的人還強,但是,有些社會科學的重要深度涵養還是需要長時間吟泳才能得到。現在,經濟學諾貝爾獎得主康納曼宣揚「快思慢想」中的「慢想」,也告訴我們,行動不宜太多依賴直覺與捷思,即使是非常聰明的人亦然。總之,我認為即使聰明如李,也可能在不自覺間參加進了保守結構,而他又太過自信,並不自覺。

( 時事評論政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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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celinlin愷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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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14 23:48
"保守結構",確是革新和進步的大礙。

保守派/勢力形成頑強結構,不喜歡,不接受革新,是怕改變───是因為守着既有,當中有安定,即是說有既已的利益和有既存的秩序和安全感吧。要突破,似乎總要待到社會墜谷底,無路了,例如經濟崩壞,民不聊生,起了大動亂或革命,保守勢力才會退卻。但是,另有一種好情況:社會遇到自外而來的大機會,並看到將激起的新生機,社會年輕一輩會起來爭取機會並發展───他們不怕冒險,敢創新,給社會帶進新氣象;逐漸,保守一派會信任他們的奮起,新的改革便逐步建立了,這是水到渠成。

清末戊戍變法失敗,洋務運動也無能挽救衰落,列強進迫。革命發生,這是前述那一種壞情況。另例:中世紀意大利城市興起,是人們迎接新的世界性貿易機會,新的外界文化刺激和復古希羅文化(刺激)更生,然後一連串蓬勃的經濟社會政治科學藝術和生活上的全面更新,是後述那一種好情況。總之,打開大門,就走得出去。

日本的明治維新成功,就是打開大門走得出去。他們從前(值中國隋唐時代)曾心悅誠服向中國學習,有過虛心的經驗(當中受儒家影響也不少啊),這次另轉方向向西方學習,便不曾形成保守勢力的障礙。再回頭說清末保守勢力大,亦本因從來中華文化向中心式發展,自視太高太自傲了(例如天朝自居,例如慕陶老師說人本思想的自我太強),沒能如日本虛心又消化為己有的成功學習,(日本的神道思想和武士道傳統的忠烈和克己是不是也很有助?)便有現代化的早些成功。

出岫閒雲(chiag) 於 2013-09-17 19:57 回覆:
我很想釐清,保守勢力應該是得到某種價值觀的支撐。也就是說,他們在某個層面上由衷覺得他們在做對的事,所以他們也就「義無反顧」堅持他們的做法,甚至也由衷認為,異己者是錯的,甚至是可惡的。我很想能把這個面向清楚呈現出來,不過,現在顯然還沒做到,大家多數似乎不能感覺到我的這層意思。

野鶴
2013/09/13 10:47

慕陶兄對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很清楚

您一直提到正義、是非這些原則,但是我記得您曾跟我說過,我個人認為的正義是非並不是真正的真理。我記得是在討論核四,您的話「在大是大非尚有爭議的時候,形式理性的原則必須優先」。那麼我們就不用討論馬英九的是非,存粹討論型式理性

您認為馬英九以「拔掉王金平立法院長為前提,火速召開考紀會,火速送公文到立法院,不給王院長申覆機會,以民間團體領袖的身分,消滅國會議長資格」這樣的行為符合您說的形式理性嗎?

如果馬英九真的做到形式理性,應該是用周延審慎的方式,而不是用急急如律令,十二道金牌這種方式。縱然要讓王院長下台,也應該是用法律,而非是用黨主席掌握的考紀會。

其實我還是認為王院長關說無庸置疑,但是他才是用形式理性和程序正義在處理事情。反倒是馬英九,為了目的,手段失去理性了

出岫閒雲(chiag) 於 2013-09-13 20:39 回覆:

你的說法我並沒有太大的異議。馬總統的大動作,讓我為他捏把冷汗,這也表示,這個行動是否恰當,我並不確定。但是,我最後還是決定支持他。這是困難的抉擇。

當然,關於理性概念,還是很複雜。我們除了可能區分實質的與形式的理性外,也可分價值的與目標的理性。在此,我們的確可以質疑行動的形式理性是否有問題。但是,這還要強調,是就政治制度的形式或程序上說,是否理性。就這一層來說,是有問題。

但理性應該還可就個人、黨、官僚體系、國家...等分成不同層次的理性。就個人而言,理論上說,也可能有一套行動規劃,而這個規劃本身也可能具有形式上的理性。就這一層而言,可能會另有形式理性上的評斷。極端地說,一個精神病人(實質不理性的人)或許也可能採取高度形式理性的行動。總之,在個人層次上,馬總統這次的行動是否理性呢?這個問題應該另有其意義。但是我對此並沒有答案。

依我對事情的看法,我希望王院長下台。但是,如果能平順地到目的,情形會好得多。現在這個樣,我估計也不是馬總統所願。但是,他是否沒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到目的了呢?我不知道。如果沒有,那可能表示馬不夠精明睿智。當然,如果客觀上沒有其他更好的做法,那就他個人的行動而言,倒未必缺乏形式理性。

當然,國人所關心的是政治制度層次的形式理性。就這一點來說,確實是有問題的。不過,問題不完全是馬總統個人的做法不對,也涉及我們的憲法的模糊性。憲法44條多少暗示總統有高於立院院長的權威。而國民黨同意甚至傾向讓總統兼黨主席,實質上就是讓他可有更多權力對國會做最大可能的掌控。(這是黨層次的形式理性考慮)。

現在,台灣處於憲政危機中,這也反映一些事違離了制度形式理性。但是,如果我們強調,違離制度形式理性非自今日始,甚至今日的動盪恰是為遏止已經違離的情形,那麼,關於制度形式理性上的評斷恐又難做論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