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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12 20:22:31瀏覽595|回應1|推薦6 | |
關於民主制的討論,有各種不同的回響。以下是兩種和緩但有力的質疑,我試著提出我的回應。 一位網友說:中國憲政道路探索先驅曾有一句話「制無美惡,期於適時; 變無遲速,要在當可」。 以下是我對他的回應。 首先,我覺得上面引的這句話深具智慧,頗足啟發。 之前我讀到梁啟超的大文「中國存亡一大問題」,就深有感觸。梁在清末變法失敗後,逃亡日本,與主張共和制的同盟會成員辯論,寫了這篇長文,歷述逕行共和制的弊端,其中提到軍閥與強人等可能發生的問題,均不幸而言中。可惜在當時,改革派聽不下,還罵他是保皇黨。歷史遺憾難扭轉重來。讀史者只能三嘆。 不過,我曾一再思考梁的意見。他當時的說法是:中國尚無條件進入君主立憲,只能暫行開明專制。 那麼,中國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開始立憲制呢?又什麼時候才開始民主化呢?到那時候,豈不還是可能要經過一番慘烈鬥爭的過程? 最後,我能得到的答案還是與梁很接近:既然已經實施了共和制,那就不要再走回頭路。再走回頭路,革命烈士可就白白犧牲了。也就是說,中間有些過程並不是我們所樂見,我們不宜在先前主張這麼做(革命犧牲)。但是我們接受革命後的現狀,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已經做了這麼多犧牲,即使前路坎坷,也不宜再回頭走君主制。我們不妨享受前人的犧牲,並繼續向前努力。 這些話是有所感而發。不過,對於上面所提出的見解,我也還有補充意見。 即使我們是要摸著石頭過河,至少,我們要知道我們的目的是要過河。我們如果根本不知道要何去何從,那摸著石頭也沒有用,石頭又能告訴我們什麼呢?這時候問題才大。 更嚴謹地說,我們在講求務實、彈性之餘,還是要有更遠期的大目標或更寬廣的評價框架。否則,我們甚至不知道究竟什麼是「適時」,什麼是「當可」。 好比說像文革這種事,就當時的人的感覺來說,很可能覺得不適時或不當可。也就是說,如果人們預知過程如此慘痛,大多數人都會反對文革。但是,因此就能確定文革錯了嗎?或者, 1911 年的革命錯了嗎?或者, 1949 年的「解放」錯了嗎?那些過程可都令不少人痛苦不堪啊。 這個遠期目標或評價框架還是可能回到民主制的取捨問題來。我們要不要每個人得到最大可能的尊重?如果要,那該是什麼樣的政治體制?中國人究竟要民主?還是要專制? 另一位網友說:各位民主大師們,不用捨近求遠了,就談談台灣的民主成果吧。各位覺得台灣現行的民主制度及實踐情形好嗎?切身感受如何? 對此,我嘗試回應如下。 網上許多討論,都對台灣現行的民主體制表達了或多或少的質疑。反之,中共的體制,則有不少人表示肯定。對於這種事態,我頗感憂心,我覺得這是民主的危機時刻。 網友提議:「談談台灣的民主成果吧。各位覺得台灣現行的民主制度及實踐情形好嗎?」雖然這裡並沒有明確表示對台灣實施民主的否定看法,但是裡面的暗喻其實還是可以體會。 台灣的民主制走得絕不平順,一搖三擺晃,眼前也還是危機重重。馬總統的信任危機,在我來看,其中部分也是反映對台灣民主制的不耐與失望。 對台灣近二十年間發展遲緩的失望,特別是對扁與馬執政的不滿,最後歸結為對民主制的不滿。再者,由於民主化與言論自由化,我們在現實生活中常必須忍受異議者的「奇怪」、「悖逆」的言論,精神上也許受到不斷的「荼毒」。從而,人們也更加懷疑民主制的「優越」。 行政效率不佳、各項建設緩慢,又必須忍受異議的聲音,這其實是兩千年前亞里斯多德已經預見的民主制的問題,並不真讓人意外。 但重點是我們要在什麼樣的框架下審視這些令人失望的現象。最簡單、常見的比喻就是所謂半空或半滿 (”half empty or half full?”) 的觀點問題。不過,這個說法大概此刻不能讓人感動,而會覺得這是狡辯。尤其相對於中國大陸晚近各方面的表現,對台灣的狀況不免深深失望。 不過,我還是希望大家注意到,因為台灣的民主化,台灣躲開了什麼問題;又因為台灣的民主化,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又得到什麼益處。 容我做個最簡單而大膽的推論:如果不是民主化,台灣外省人現在的處境將非常困難。這種情形就好像滿人在民國後的處境。當外省人不再能掌控軍隊,(因此)又不能壟斷政府的時候,處境可能非常惡劣。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發生,至少沒有形成嚴重問題。雖然有類似「范蘭欽」這種人的不滿心理,但是多數外省人還是平靜地生活著。因為台灣已經先一步民主化。也因為已經民主化(而不只是有了普選制),所以馬英九還有機會當選總統,讓藍營還能有些指望。雖然許多人因為馬宣稱要做全民總統而不悅,但他們至少不必忍受再一個綠營總統。 總之,台灣內部的和諧度比我們主觀感覺到的要好得多,台灣沒有走向內亂,也沒有嚴重的族群衝突。而主觀感覺,因為是相對於我們的主觀期望,失望感總是比較強。尤其外省人,因為處境改變幅度比較大,所以可能有更多的失落感與失望。 再說,我們一些行政措施常因為藍綠對立而進展遲緩,甚至形成浪費(譬如核四)。但是很難確定如果進展不遲緩就一定好。有時候,表面的成功容易掩蓋潛在的問題。核四的攻防戰至少讓民眾有機會深思核能與其他能源及環保的問題。如果不是有這些爭議過程,我們不會這麼深入去思考問題。 總之,民主的重要優點之一就是讓我們多數人的主體性、反省力有機會獲得提升。 其實,有時候我走在台北街頭( 雖然依戶籍來說,我不是台北市民),特別是像仁愛路、敦化路,或是東區等地,感覺是很舒暢的,偶而飄來的咖啡香,更是讓我心曠神怡。那種舒暢感是多重條件的結果。如果我很窮困,如果街道髒亂,如果有一大群乞討者,如果有人在監視我或隨時準備逮捕我,我不可能覺得這麼心曠神怡。 我知道,說這些話還是可能被人嗤之以鼻,因為被認為沒有意義,因為人們會覺得事情本當如此,不值得誇耀。但我認為不是這樣的。這得來不易。中國人只有極少的時候能享有這種生活。為什麼呢?因為受物質條件與制度條件所限。 就像有網友說:如果違反群體利益,就該失去權利。這種思維潛在意味著某些人如果被認為違反群體利益,就會失去享受我上述的那種舒暢生活的權利。但是,在某些體制下,人們可能動輒得咎,動輒就被認為違反群體利益。簡單說,早前的台灣就可能是如此。今天,我們享受到更自由、民主的空氣,是許多人的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們應該要珍惜這種成果。只是,人們卻很快就淡忘了這一段的苦澀,也忽略了再出現這種情境的可能性。 當有許多人覺得民主的弊害比較大,而某種開明專制更有利時,我們就有可能再回到那種不民主的、動輒得咎的情境中。 所以,我們實際上還是在一種必須做抉擇的處境中:最終,我們要選擇民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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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政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