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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17 21:16:09瀏覽648|回應5|推薦6 | |
這幾年我閱覽的網路內容裡,大陸異議人士製作的視頻節目(大多是自媒體節目)算是大宗。節目內容繁多,雖然是以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評論為主,卻也可能及於其他各個領域。我從中獲益良多。一個最主要的感覺是他們幾乎個個都是人才,都好優秀。在未來的中國,乃至世界,他們很可能會扮演重要的角色。當然,他們也有各自的特色,想法、說法也並不一致,甚至還會有互相嘲諷或互懟、拆台的情形。
對於大陸異議人士,特別是這些自媒體人,我還有個很深的感觸,就是覺得他們處境微妙,或許更直接說就是很困難。而他們處境的困難,其實也反映出中國改革之路的困阻。另外,他們對於台灣都很關注,台灣似乎成為他們對中國民主化改革希望的一種寄託。
最近,在日本的大陸異議人士王志安,他因為來台灣訪問大選,順便也接受了台灣媒體的訪問,說了幾句話,引來風波,受到民進黨政府的懲罰。最近,事故中相關的殘障人士陳俊翰律師過世了。王先生欲捐款一百萬日元給陳俊翰,而大概是負責辦理陳先生後事的罕病基金會拒絕了王先生。也就是說,仍然不能原諒王先生先前的行為。同時,王先生也寫信向陳先生致歉,之前他就已經在媒體上公開致歉了,但是據說也都被拒絕。
我不了解罕病基金會這個組織的性質。不過,之前我就曾經表示,民進黨政府對王先生的懲罰過當;現在,我也會認為,罕病基金會的反應恐怕也有點過當。
舉個比較遠的例子。約在30幾年前(1991年),在美國愛荷華大學發生了一樁槍擊案,大陸留學生盧剛博士槍殺了自己的博士導師、系主任、副校長,還有另外的幾位,然後自殺。事發後,副校長安妮的幾位兄弟寫了一 封信安慰盧剛家人。他們在信中寫道:「我們剛剛經歷了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悲痛,在我們傷痛緬懷安妮的時刻,我們的思緒和祈禱一起飛向你們,因為你們也在經歷同樣的震驚與哀哭。...在這艱難的時刻,我們的禱告和愛與你們同在!」他們表露了悲痛,言詞中卻沒有絲毫的怨憤,也沒有半句的責備。字裡行間流露著深切的同情,徹底的饒恕。(摘引自網路貼文“愛的力量”http://cchcau.org/?page_id=5599)
當年,我初看到這則報導,以及上面的這段文字,著實非常感動、佩服。我自認為很難做到這種境界。而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讓他們能夠有如此諒解襟懷。我能夠理解的就是,這是信仰與愛的力量。沒有這樣的信仰與愛心,一般人是做不到的。當然,這種信仰與愛心也並不是忽然從天而降的事物,而是某種宗教力量的展現。人類社會非常需要這種愛的力量,但是,我們該不該也接受這樣的信仰呢?信仰與愛的關係是不是絕對的必然?這一直是我關切、納悶的問題。
在看到台灣方面對王志安先生的回應動作當中,我就比較沒有看到上面這樣的諒解。甚至即使是王先生公開道歉了,也還是被拒絕。而他犯的錯有盧剛那麼嚴重嗎?
王先生究竟有沒有羞辱陳俊翰律師?我認為這問題其實答案並不完全確定。如果以王先生當時口頭的說法為準,他主要的意思是在批評政黨不宜利用殘障人士來博取選票,卻對殘障人士並沒有真正的同情與支持(如果有,陳俊翰先生在不分區的排名就應該往前挪)。當然,他不應該在說話間做出模擬動作。那個動作確實會讓人不愉快。但是,對同樣的動作,其實也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他也許是在嘲笑殘障者,但也還是可能是在批評利用殘障者的這個舉措(你們讓他那麼困難地上台演講)。就算答案是前者,所以是一種不當的言行,那麼,就再不能給予原諒了嗎?
好了,本文並不打算針對王志安先生做個案性的討論。這裡只是做個開頭。我想藉著這個事例來凸顯大陸異議人士的處境之困難。
由於王志安先生的某些言行,有人懷疑他是中共的大外宣。這大概會讓他處境很艱難。某種程度來說,他可能變得裡外不是人。既得罪中共,又得罪外界反中共的群體。新聞報導還說,日本政府可能會檢討他在日本的居留權問題。如果萬一他必須離開日本,他還能夠去哪裡?真要變成人球了嗎?
當然,如果王先生真是中共的大外宣,上面的困難問題實際上就不成問題。但是,那是必須假定他是大外宣。而我高度質疑這個假定。而且,我認為除非有確鑿證據,否則不宜輕易入人於“罪”。如果大陸出來的異議人士總是遭到這種高門檻、條件狹窄的自我證明要求,否則就會被疑忌,那他們要如何是好?回頭向中共請罪嗎?
我常常看王志安先生的自媒體節目。我認為他大體很理性、很溫和;即使批評中共,也可能帶著幾分同情的語氣。反之,他也可能批評其他的人或團體。只是,儘管我很欣賞這種溫和、理性、同情語氣、廣泛批評的態度,這卻似乎會惹惱某些人、某些組織,譬如海外的法輪功組織。王先生幾度批評法輪功,這就嚴重犯忌了。但是,法輪功組織是不可被批評的嗎?
如果因為批評了法輪功就被懷疑是中共的大外宣,我認為是很荒謬的事情。什麼是言論自由精神?我們還要不要堅持言論自由的精神?
同樣地,台灣社會是不可被批評的嗎?台灣的各個政黨、陣營是不可被批評的嗎?應該有這種團體嗎?我的答案當然都是否定的。台灣自詡是自由社會,怎麼一被批評就缩回去了,就忘記了言論自由精神了呢?
大陸異議人士之所以會是異議人士,正因為他們堅持要自己思考,自己獨立判斷,而難免就會有和別人不同的意見,這一點都不奇怪。眾聲喧嘩才應該是自由社會的常態。不是嗎?
如果外界期待大陸異議人士都跟著自己的腳步走,跟著我們法輪功的路線走、跟著台灣的綠營走、跟著...,那這種“異議”人士還有什麼可貴之處?
當然,大陸異議人士中可能存在某些人,雖然對中共抱持異議(或是反對中共內部的某些勢力),但是,思維模式卻已經有些定性,譬如習於唯我獨斷式思考,或習於對威權順服,或偏好宰制性的人際關係(只是我必須為主,而不是被宰制的一方),極度民族主義...等。這種思維模式或習性,很可能和自由社會的一些基本精神格格不入,所以很難融入,甚至可能對自由社會產生某種傷害。
另外也可能有些人,雖然說是異議人士,卻對曾經的昔日風光猶存眷戀,譬如對回歸中共體制內的職位猶存盼望。這些人的行動,也有可能會和外面的自由世界其實格格不入。
但是,當自由社會在面對可能破壞自由社會基本價值的危險時,可以做什麼樣的反應呢?這是很需要講究的。如果自由社會採取了和專制體制同樣的控制、壓迫與嚴厲懲罰的措施,那麼,所謂“自由”社會恐怕就徒有虛名而失去實質意義了。
台灣對大陸異議人士來說,顯然具有很特殊的意義。許多大陸異議人士都對台灣抱持親善態度,並且常常對台灣的各方面做出肯定的評價。
我們知道早年的幾位與六四事件有關的大陸民運人士,如吾爾開希、曹長青、王丹等,都與台灣方面有密切的關係。另外,周令飛(魯迅之孫)也曾經來台灣居留。晚近又有汪浩、史板明夫等人常駐台灣(史板先生是日裔,但說他是大陸異議人士應該也不為過,因為他是在大陸出生、成長的人)。而這次台灣大選,有多位大陸異議人士來台灣觀選,並且做出報導。
不過,話說回來,我隱約感覺也有些大陸異議人士對台灣始終心存隔膜。譬如閻家其先生,幾乎不曾聽過他有來過台灣。這可能就不是偶然,而是有原因的。一種可能是,他們對國民政府心存不滿,或者是對台灣的台獨趨勢有不滿。我感覺這些人可能是屬於比較有強烈民族主義情懷的一群。即使他們對中共失望,他們的中國民族主義心態也還是讓他們很難接受台灣。不過,這種人好像比較是老一輩人。他們曾經在六四以後活躍過,但是,現在幾乎都銷聲匿跡了。這是不是表示他們已經不太肯積極推動什麼政治活動了?這些人會不會再度回到中共的懷抱,或者是堅持作為一種孤獨的異議人士,冷清渡日?他們會不會就是那種陷入裡外不是人的一群?中共或親中共人士固然對他們有疑忌,台灣與西方也可能和他們保持距離,也比較不會對他們伸出援手。
大陸到海外的年輕世代異議人士好像比較能夠接受台灣的台獨趨勢。甚至於他們會覺得現在的國民黨太親中,很危險。所以,他們偏好和台灣民進黨政府親近,而對國民黨則保持距離。在這次的王志安事件中,就有幾位異議人士與民進黨政府同聲批評王先生。似乎與法輪功走得近的那些異議人士也就與民進黨政府較親近。
大陸異議人士很可能面臨某種窘境。他們可能很需要依附某個較穩定的政治勢力或有財力的勢力。譬如依附美國或某個西方國家、依附台灣(通常是較反中共的綠營),或者依附法輪功(至於法輪功是不是有依附前面兩者之一,待考)。作為異議人士,單打獨鬥很可能不是最有利的選擇。問題是,依附他者,往往也就需要附和他們。換言之,在言論立場上就可能會受到某些限制。
上面說到這種可能的窘境,我絕對無意藉此表示對這些異議人士的輕視,而比較是同情他們,嘗試指出他們可能必須面對的困難。因為作為異議人士,他們必須面對巨大的壓力、威脅;即使人在海外,壓力、威脅也仍然隨時可至。再說,人都要面對現實的生活需求,而單打獨鬥很難存活。只是,如果會因此導致異議人士群體間的分裂,而且不是因為思想、主張本身的合理、可行性之爭,而是因為不同團體之間的立場之爭,那就要更多些謹慎,也需要外界更多的諒解、寬容。
當然,如果有人能夠拒絕依附任何既存勢力,而堅持個人的獨立思想、言論立場,這種人其實是格外值得尊敬,因為真的很不容易。
大陸異議人士個個都很優秀。傾聽他們的言論,不只是讓我有很大的收穫,而且讓我對中國未來的發展感覺樂觀。
我曾經接觸過有限的幾位印度、孟加拉人,都是在美國留學的知識菁英。但是,讓我有幾分驚訝的是,他們中多數人並不準備回到故鄉、祖國工作。儘管他們多半家世良好,但是他們卻拒絕回去。理由包括:即使是擁有了博士學位,女性在那裡也就只是女性,是被嚴重歧視的對象;或者說,覺得很無奈,認為自己無力改變那樣的大環境。另外一點是,他們多半抱持一種疏離態度,不太會去談故鄉、祖國的事情。
大陸異議人士和我所見到的這些印度人、孟加拉人的不同,就在於前者即使身在海外,也還是持續在批評自己的祖國。他們短期未必有回鄉、回國的打算,但是,他們實際上仍然深深在關心著祖國,中國。
大陸異議人士很多,我在網上就看到很多這樣的人,簡直可說是多到族繁不及備載。他們的意見事實上也在影響我對中共、中國大陸社會的一些看法與認識。有這麼多優秀的異議人士,一方面反映中共統治的不得人心,卻也反映中國還是有希望的國度。當然,我不確定的是這些異議人士的代表性或者相對力量大小為何。如果他們只代表全中國人口的極小極小比例,那麼,我的樂觀恐怕就要打些折扣了。還好,我相信他們代表的應該是相當多數的中國人。
當然,樂觀之餘,我也希望,異議人士之間儘管也可以是眾聲喧嘩、各吹各調,但同時也非常需要有些基本的共識或說普世價值。總是要有些共同的努力方向。如果彼此完全是互相抵觸、抵消的力量,那麼,這些異議人士的存在意義就非常有限了。
台灣在中國的發展上應該扮演什麼角色,其實至關緊要,也非常耐人尋味。我不是粉紅,而且言論常常受到粉紅們的嘲笑、苛責。但是,我卻還是認為台灣絕對不宜站在中國的對立面,而只能是站在中共的對立面。對於中國,台灣應該適時適度地提供幫助。而幫助大陸異議人士,我認為就符合這個原則。只是,就好像對待王志安先生那樣,他稍一不敬,台灣方面就痛加批評、懲罰,我認為十分不妥。我們對於大陸異議人士應該更多些寬容、諒解。提供異議人士廣大的自由空間,在這種情境下來努力形成真正的共識,而不是勉強的一致。
台灣能夠幫助中國發展,將來也會對台灣自身有利。反之,台灣與中國如果形成真正對立,那將是為台灣的長期生存帶來巨大、可怕的危機。我認為那是非常不智的選擇。
但願台灣繼續表現優越,堅持作為中國大陸的民主燈塔與中國民主化發展的重要助力,不要讓大陸上追求自由民主的人士對台灣失望、對自由民主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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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政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