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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社會的真正問題核心:我的愚見
2009/10/03 17:09:14瀏覽855|回應2|推薦6
有網友在網路上表示:老蔣和老毛都是打江山的人物,但治理江山時,歷史上都充滿了瑕疵。

對於上述說法,我有不盡相同的想法。長期以來,我都比較同情這些領導者。我覺得領導者難為,落後國家的領導者更難為。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我不是說蔣與毛沒有缺點。他們都有缺點。只是,那些沒有他們這些缺點的人卻不易被這個社會所推舉、支持或接納成為領導人。好比胡適就沒有什麼機會成為中國的領導人。

胡適沒有蔣、毛的霸氣與剽悍,如果是由他來領導中國,很可能中國會少些殺戮、少些獨裁、少些不人道的悲劇。但是,大概他很難鎮得住三山五嶽的好漢們,即使上了台,大概也很快就要下台。當然,更可能是沒有機會上台。馬英九上了台,但是這個大位卻也很難坐得穩。胡、馬不同於蔣、毛,他們手底下不會那麼血腥,但是,他們這樣的人不太可能成為當年中國的領導人。

要領導中國,難度確實很高。一個基本的理由是:中國是個缺乏資源又缺乏紀律的社會。這兩個「缺乏」幾乎註定中國需要強人型的領導。太重視人權、法治,太強調自由主義作風的人,極不可能領導中國。

但是,強人領導畢竟也不可能完全順遂。他們自身的缺點固然可能帶來困擾,但是外在條件的惡劣恐怕還是問題的主要基本面。

先說蔣、毛自身的缺點。他們不講自由人權、法治的部分就不必多說了,如前所述,那幾乎可以說是那個時代的必要之惡(這種必要性主要是基於多數人的認知、思維模式與價值觀,而不完全是關乎客觀的、物質面的因素,也不完全歸咎於蔣、毛自身的侷限性)。說說別的。

蔣、毛其實都不怎麼懂經濟。毛與馬寅初(曾任北大校長)關於人口的辯論是一例。毛說人多好辦事,又說人是最可寶貴的。反駁馬的人口控制主張。這下可好,今天中國必須面對人口兩難之局。要嘛總人口過多,資源匱乏,要嘛人口老化快速,撫養困難。

老蔣當年也反對台灣搞節育。後來是蔣夢麟力勸,加上美國施壓,台灣才開始搞節育。所以,台灣今天的人口問題比中國大陸的人口問題要簡單些。

小蔣在上海打老虎,目的主要在穩定經濟,但是,經濟政策本身就複雜無比,不只是需要專業,恐怕也需要某種天才智慧與執行能力。這樣的能力,恐怕沒人具備。當然,小蔣打老虎也帶來許多的傷害。留下一些人對他的怨懟。他做得不好,我們今天很容易去評說,但是當時該怎麼做,恐怕沒人能有答案。

在我來看,老蔣的最大侷限性,恐怕是他沒看出中國社會階級結構矛盾問題的深遠與嚴重程度。所以,他是直覺地反共產主義,也就是說,他是在主觀階級意識的限制下不很自覺地站在某一階級的利益來反對共產黨的階級鬥爭路線。

至於戰後的接收紀律問題,固然問題嚴重、影響鉅大,但是,我倒不認為這主要是蔣自身的問題。這容我稍後再討論。

毛的問題,可能是他更不恤「人權」、不管時機與社會政治條件,而致力追求他個人的極左的社會理想。但是,這事究竟該怎麼看,恐怕還有極大爭議。(這也是引起我與一些網友爭議的重點。)

回到我真正的討論核心。我認為中國社會的兩個主要問題是:缺乏紀律與資源匱乏。後者當然是最嚴重、影響最直接的問題,不過,我認為這部分需要討論釐清的程度比較少,紀律問題才需要更多加討論。

我所謂紀律問題,其實有兩面:自律與他律。

但是,在我來說,兩者是互為因果的,或者說,自律與他律是互相支持、互相強化的,也可以說,在實際上,自律與他律幾乎是不可分的經驗現象。只在自律的最高境界,可能需要極特殊的他律形式來促成。某些形式的他律極可能反而有抑制高階道德自律形成的效果。譬如,我認為在形塑高階道德自律習性上,日本社會的他律就不如歐美社會的他律。話說回來,自律習性不能完全靠個人自身的力量。

不論怎麼說,我認為在近代中國社會,自律不足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其中物質匱乏也只是其部分成因,而不是全部成因。

由於自律習性的不足,就衍生出許多問題。譬如說戰後國府對淪陷區的接收,很可能就牽涉到接收者(廣義用法)自律不足的問題。總之,他們可能藉機斂財,或放任身旁之人斂財。再者,他們可能放任自己的情緒,表現對淪陷區官民的敵視、歧視或不信任。從而,引來許多人對國府的失望、怨懟。戰後的台灣,恐怕經歷了最嚴峻的雙方的不信任、敵視的互動過程。而自律問題在其間扮演的角色,卻可能未被深刻討論。

我甚至認為,民眾對政府的怨懟,也因為缺少自律(民眾的自律)而被情緒因素所膨脹。簡單說,未必每個接收者(廣義用法)都貪婪無度,但是民眾卻可能普遍不信任他們,輕信各種傳聞,甚至樂得加油添醋,從而普遍對他們心存不滿,甚至怨懟,在台灣則終至促成嚴重暴力衝突。

因為人們普遍缺乏自律習性(特別是在公領域裡),所以社會也就不互信、敵視、衝突,經濟也因此不能上軌道,最後匱乏更甚。匱乏則又生出怨懟。怨懟再進一步使社會失序、衝突。從而,領導者更覺無力,並因此更覺得必須採強制。甚至,強制也仍無良效,只好病急亂投醫。結果,什麼法西斯手段都出籠了。這整個可能形成一種惡性循環。

我認為,社會集體悲劇的成因,其實通常主要不是領導人的問題。即使領導人有問題,這很容易解決呀,換個領導人不就結了。人怎麼換不得?大家為什麼就得緊緊抓著某領導人不放?或者雖然換了人,問題卻仍然未改善?那是因為社會自身先出了問題。社會自身的問題,歸結起來,最基本的問題就是缺少紀律。

中國社會紀律不佳,成因甚多。我則歸結為人本主義思潮。雖然,我相信匱乏、專制與疏離感都是原因,但我認為那些並不是最關鍵的原因。那些是比較可被翻轉的狀態。而最難翻轉的還是人本主義思潮。人本主義思潮如何導致紀律渙散,我討論過,將來希望能做更有系統的討論。

蔣、毛所面對的中國問題,因為是在上述這些問題的前提條件下,所以才變得難解,所以才更易激使他們採取某種不人道、許多人難以接受的手段。我認為,這些問題至今並未完全消除,恐仍將困擾著未來的中國。

( 時事評論政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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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celinlin愷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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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接談
2009/10/06 10:39

( 哈哈,我是基督信徒,不會想"上帝已死"如尼采啊!)

西方經歷兩次大戰的末日狀慘酷,人們懷疑上帝存在的聲音漸多,狂狷尼采大膽宣告上帝已死。可是上帝死了的結果"無法無天"的人慾橫流更猖獗,有些人覺得生命踏空了,到東方去"取經","禪學"安定了一些不安。上世紀後葉,印度的神秘領域導師們吸引到一些人,古老神秘思想翻新,"自然神"思想猶以科學口吻解說靈界的存在和生死之謎,所謂"NEW AGE"思想萌芽。

為什麼提這些呢?是接說西方一些"神本"轉化為"泛神"思想的近世面貌。( 十八世紀理性啓蒙期影響過哥德等的"自然神"思想大概自東方思想交流始,至上世紀初,中國老莊詩禪等境界因子。 )

人們難以完全放棄神本依賴科學足夠給他全部生命答案,有些人不能忍受中空懸吊。再說,NEW AGE 思想複雜混雜星座占卜通靈等,所謂"訊息"從靈界來,把未來說得甜美,成為都市人艱難競爭背後一些希望動力。

說遠了,回頭說"人本"的限制,人性易墜(基督信仰一針見血),慾求無窮,人心中無神真是容易"無法無天"。[ 教育的品質和普及 ]、[ 民主的成熟度 ]、[ 理辨能力 ]等等是西方的優異吧。

中華古老的夏商周,一直信"昊天上帝",鑑察人類,是春秋戰國的慘酷令人們懷疑起來,逐漸走入"人本"思想主流。但是孔孟仍然相信冥冥的"天",予人善念使命,天地有正道,人間有君子,這些非常模糊抽象、不細屑不強解的信念,避免了迷信。

慕陶老師,以上卻成了拉雜說了。

出岫閒雲(chiag) 於 2009-11-15 20:31 回覆:

愷悅的意見,我一直希望能做出回應,但是說實話,我覺得自己能力不足。

愷悅比我有信心。我承認自己是個缺乏信心的人,從而也對神缺乏信心。我不知道要怎麼樣能讓自己相信有個慈悲而全能的上帝。所以,尼采的話對我有比較大的衝擊。不過,我對尼采的話語一樣也覺得並不能全心地接納。對我而言,他的見解太激越,太孤僻,太沒有人情味。

所以,我處在一種困惑的狀態,許多事有疑問,而無解答。只有耐著性子,慢慢尋找。不過,還是很感謝愷悅的心靈分享。

PS:能否請問:愷悅為什麼用「愷」這個字?


joycelinlin愷悅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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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試談自律和人本
2009/10/04 02:26

如果我們再往前推,"自律"有沒有更前面的基礎?我覺得有的。那是"自尊"(=自重自愛=外顯於自律)。如果一個人不夠自覺在天地間的尊嚴,那麽就難於自重自愛;換言之,自律不佳,因為他沒有看重自己的本性高貴,就不覺地隨着利害或爭贏鬥勝裡低下起來了。

只是,我總想不通又隱見有線可索的是,試問:為什麼高舉孔孟仁義君子那麽自尊自重律己的大傳統,人民卻實際忘了祖先的智慧?是孔孟陳義陽春白雪,不為大眾理解?是君主專制體制下唯唯諾諾的習慣成了實際遺傳?是近代歷史大混亂戰害太多失落太多嚴重創傷國民自尊不求律己?於是生存利害之中爭嬴心理補償生命中的失落感?

孔孟仁義君子思想基本上是人本的。歐洲文藝復興乃至理性時代乃至今日西方主趨也是人本的 (神本思想淡去)。問題不該只是人本精神本身,是文化的傳遞有沒有成功建樹了穩實的個人"自尊"(=自重自愛=外顯於自律)。孔孟的自尊不抵君主專制體制下唯唯諾諾的習慣養成;後來佛門大眾講求(光明)佛性自覺也不抵君主專制體制下唯唯諾諾的習慣養成。通通更不抵近代歷史大混亂戰害太多失落太多嚴重創傷的國民自尊。

西方的人本肇始脫離約制的神本 (而神本又曾大大約制君王大權),所以他的人本是養成自覺尊嚴的人本那種穩實。後來新教徒自尊為上帝珍貴的兒女,是混合神本人本美妙的天衣無縫,更"有力"為"自尊"(=自重自愛=外顯於自律)的後盾了。

出岫閒雲(chiag) 於 2009-10-04 17:00 回覆:

愷悅:

如果我們再往前推,"自律"有沒有更前面的基礎?我覺得有的。那是"自尊"(=自重自愛=外顯於自律)。如果一個人不夠自覺在天地間的尊嚴,那麽就難於自重自愛;換言之,自律不佳,因為他沒有看重自己的本性高貴,就不覺地隨着利害或爭贏鬥勝裡低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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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陶:

上面這段討論,我還需要再多想想。我還不能完全確定自尊與自律的關係。我相信,高階的自律(我們或可以L. Kohlberg的道德發展階段為依據)必賴自尊為基礎,否則難以確立。但是,低階的自律倒有可能就是一般習慣的養成。重點可能只在於有無養成習慣的機制。如果一個兒童從小被要求每天要早睡早起,並要刷牙、洗臉,久而久之他自己就會持續這麼做,即使再無人從旁叮嚀亦然。這可能與自尊無涉。人們遵守交通規則,也可能更多屬習慣,雖然也可能與自尊有關,但是關係未必深。但是,人要能堅持抽象原則,而不隨流俗,甚至為此受苦、為此對抗強大的人情壓力,那就需要自尊心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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愷悅:

只是,我總想不通又隱見有線可索的是,試問:為什麼高舉孔孟仁義君子那麽自尊自重律己的大傳統,人民卻實際忘了祖先的智慧?是孔孟陳義陽春白雪,不為大眾理解?是君主專制體制下唯唯諾諾的習慣成了實際遺傳?是近代歷史大混亂戰害太多失落太多嚴重創傷國民自尊不求律己?於是生存利害之中爭嬴心理補償生命中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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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陶:

愷悅的疑問,其實也是我長期的困惑。我試著提出如下的答案,只是並不確定為真。

一、         儒家的義理未對於公與私兩種領域做出清楚區隔,對於公共規範的強調相對較不足。

二、         儒家繼承更早就已經形成的家族主義價值系統,而此等家族主義價值則壓抑個人主義價值的發展,使個人的自我統合(self-identity)發展受阻,個人也就不易培養真正的獨立性與自尊心。

三、         儒家的義理主要是針對君子而發,預期的教導對象是特定的一群人,而不是普遍的對象。這本來是階級社會的不甚自覺的意識狀態。一般的人因為物質條件匱乏與教化的不足,缺乏足夠的義理認知與文化陶冶,充其量只在家庭倫理的框架下,得到極有限的、狹隘的,甚至是偏執的儒家倫理意識。同時,儒家倫理缺乏持續、有力的推動機制(像基督教會傳教的做法),更沒有死生以之的對倫理的投入要求。所以,整體而言,儒家倫理對一般人的滲透度是有限的。

四、         物質匱乏鼓勵本我的生存競爭力,而不利於開展倫理意識。

五、         異族統治,及專制制度,使人心生疏離,對於培養公領域的倫理意識不利。

六、         以文官為主的官員輪調式的層級制統治,不利於社區自治,也不利於強化社區的集體控制力,從而也不利於推動公共規範的教化。

七、         所謂君子,因為家族主義價值,因為要參與並維護官僚階級的既得利益,在儒家倫理中開闢了公德倫理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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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孟仁義君子思想基本上是人本的。歐洲文藝復興乃至理性時代乃至今日西方主趨也是人本的 (神本思想淡去)。問題不該只是人本精神本身,是文化的傳遞有沒有成功建樹了穩實的個人"自尊"(=自重自愛=外顯於自律)。孔孟的自尊不抵君主專制體制下唯唯諾諾的習慣養成;後來佛門大眾講求(光明)佛性自覺也不抵君主專制體制下唯唯諾諾的習慣養成。通通更不抵近代歷史大混亂戰害太多失落太多嚴重創傷的國民自尊。

西方的人本肇始脫離約制的神本 (而神本又曾大大約制君王大權),所以他的人本是養成自覺尊嚴的人本那種穩實。後來新教徒自尊為上帝珍貴的兒女,是混合神本人本美妙的天衣無縫,更"有力""自尊"(=自重自愛=外顯於自律)的後盾了。

慕陶:

這段話,我非常同意。我也認為,單純世俗的人本主義並不足。要結合神本與人本,才能產生一種特殊的自愛愛人與自律的精神。不過,這種結合的特色為何,有無捷徑可達,又如何不彼此發生扞格(神與人的位階如何安頓,如何面對尼采關於上帝之死的提問),均仍有待深入思考。

愷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