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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06/04 22:44:08瀏覽958｜回應4｜推薦14 | |
今天是“六四”，這一天是讓人感傷的日子。但是，也許更讓人感傷的事情是人們對六四始終有著南轅北轍的看法、說法。僅僅就是在華人圈裡，情況就已經是這樣（甚至更是這樣）。這意味著，對悲劇的反省，始終難以透徹，也因此難以達成基本共識。人們總是各自站在一種局限的觀點、立場，抱著自我防衛心理而彼此鬥爭、互斥。藉著對已經發生的悲劇的反省而可能產生的改革動力，也因此顯得無力。
多年以後，關於八九民運與六四屠殺逐漸有了很不一樣的說法。這場屠殺被一些人視為是正當的行動。而且，持這樣看法的人似乎並不少。讓我訝異的是，台灣也有些人持這樣的說法。另外，認為六四屠殺是正當行動的人，甚至認為當年參與抗議運動的群眾是一群暴民（因為是暴民，所以遭到悲劇下場也是活該）。有人還在網路上“釐清”關於“坦克人”的“真相”，要顛倒坦克人的正義英雄形象。
其實，我對當年的鎮壓行動是持一種批判中稍帶同情的看法，我認為那是不當的行動，但也可能是有某種程度不得已的行動，為了確保集體的基本秩序與繼續建設的可能性而採取的“最小傷害”行動。關於我個人的觀點，稍後再討論，但是，基本上我還是認為屠殺是罪行，是應該被譴責的事情；而中共政府應該為此鄭重道歉，也應該做出深刻的檢討與改變，也容許他人就整個事件進行檢討或批判。中共政府不應該壓制、禁絕相關的檢討與批評。
當然，中共的顧慮很可能是：一旦容許人們檢討、批判六四，火勢就會蔓延，中共政權將面臨垮台的命運，甚至會遭到嚴厲的報復，下場可能會很悲慘。而這是不可承受的局面。
我們或許還可以做進一步的推論。如果中共垮台，中國很可能會再度陷入動盪不安的亂局，不知伊於胡底。這其實對誰都不會是好事。
基於上述的悲觀推論，可能可以倒回來合理化一件事，就是中共的統治必須延續。中共一垮，中國就會亂；要避免亂局，就必須讓中共繼續統治。一旦把推論擴充到這個地步，大家就會感覺這種結論似乎有問題。任何一個統治群體都不可能永遠統治。那麼，還要為了維護中共的（永遠）統治而無底線地忍受下去嗎？是不是應該換一種說法：長痛不如短痛？
當然，我也幾度表示過我的一種期望，就是中共作為統治者，能夠主動進行改革：分權、放權，走向民主化。就好像晚年的蔣經國所做出的一系列民主化改革。如此，就可以讓中國走出專制體制必亡的魔咒；也讓中共有可能免於遭到暴政敗亡時的那種悲劇下場。
不過，我估計中共是不敢於做出這樣的嘗試。他們對自己作為專制統治者的最後下場估計大概比我的預期還要更悲觀。所以，中共不能夠放棄專制統治權力，主動而漸進式的民主化也不可行。
因為不能放權，所以，也不能容許檢討六四這樣的錯誤。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況六四的仇恨未必只是星星之火；更何況還有之前的文革、大躍進、鎮反、土改...。仇恨積累太多了，集體情緒一旦被導向批判、導向情緒發洩，中共就可能因為不被多數人民原諒而垮台，所以中共也不可能主動改弦易轍。
中共只能加緊建設，用漂亮的建設政績來說服人民，相信中共的統治具有正當性。問題是，近年情況特別不妙，先是中美貿易戰爭，接著是香港抗爭，國際間又爆出新疆問題，然後是三年多的新冠疫情。國際間又高度質疑中共是疫情的源頭。疫情並且帶來了現在嚴重的全球經濟問題，而中國大陸因為之前的清零政策，停業、倒閉、關廠、失業、資金鍊斷...等經濟問題情況恐怕尤其嚴重。幾件糟心的事情紛至沓來，讓中共左支右絀。導致近一段時間以來，中共好像在緊縮人民與私營企業的自由空間。習近平近日還對內部高層人士表示：準備驚濤駭浪重大考驗。可見，他也已經預感到危機臨近。
中共的統治恐怕已經走進一種騎虎難下的困境中。而與外部的緊張、對立之局，其實也是這種內部矛盾困境的延伸，一種轉移策略的結果。但是，中共面對的驚濤駭浪，其實主要是在內部，而不是外部。人民對中共的統治，忍受已經接近極限。從而，中共也就面臨著統治權力崩潰的巨大危機。
在外部，我估計絕對沒有哪個國家想要挑起和中國的戰爭。即使美國也不會有這種想法。也許極少數的美國軍火商或鷹派人士有這種想法。但是，我猜，即使是這些人也不會想要和中國來一場硬仗。最多是想要挫挫中共的銳氣或軍事實力，以減低中共帶給美國的潛在壓力。但是，絕大多數美國人卻絕不會想要和中國發生戰爭。這是會帶來多大犧牲的災難啊！哪個有點理性的人會要幹這種事情？而且，戰爭的結果誰能夠討到好處？（那些強調美國一直在要挑起和中國的戰爭的論述，我認為很荒謬。可惜，這種聲音並不小。他們也很難被說服改變觀點）
會想要發動戰爭的，是一群機會主義者，不只是軍人，也包括一些不明就裡的人民，特別是被中共教化的一部分中國人民，他們可能基於所獲得的信念而認為戰爭可能帶來勝利、帶來光榮或帶來機會。對個己處境失望而對集體卻充滿信心的人民，可能特別歡迎爆發戰爭。他們基於這樣的期待與信念，而反過來驅迫中共發動戰爭（既然武統台灣完全具有正當性與必要性，為什麼還不動手？而中國有必要害怕美國嗎？美國不就是個紙老虎嗎？）。
也許，那些期待武統戰爭的人期待的主要是對台灣方面的戰爭，但是，他們大概也並不排除爆發中美戰爭的可能。如葉公好龍那樣，人們在言詞上做戰爭準備並不困難。就好像李毅教授，可以張口就說：中國準備在統一戰爭中犧牲一億四千萬人、兩百座城市，而無所畏懼。預期武統會帶來如許的犧牲，顯然已經考慮到了美國介入的因素，甚至是以此為主要考慮。也就是說，李毅偏向認為這基本上是一場中美之間的戰爭。這大概是許多大陸主戰派的類似想法。
我估計美國的主流意見其實無意進行中美戰爭，所以近日美國官方一直在對中國方面主動示好，並試圖展開雙邊的起碼接觸。而中共則顯得比較囂張、神氣，官員們隨時張口就罵美國，毫無節制。但是，這恐怕其實是色厲內荏的表現。中共高層並不真想和美國大打一仗。主要是做些表面刺激的動作，希望逼使美國對中國讓步、屈服；即使不能，也讓人民看到中共對抗“帝國主義勢力”（及其附從者）的“勇敢”、“正義”行徑。當然，這本來就是做給人民看的動作、姿態。讓人民相信中共的正義立場與統治正當性。但是，人民與一些鷹派份子卻可能順著桿子往上爬，硬要中國和美國幹一場。這卻會讓中共中央頭疼。而如果真發生了中美戰爭，中共作為統治者絕對不可能有好下場。就好像現在的俄國普京政府在發動了侵烏克蘭戰爭以後陷入的困境類似。
抱歉，扯遠了！上面的討論主要是想要指出：中共作為統治者，面對的壓力其實主要是來自內部、來自人民、來自累積的民怨，而不是來自外部。而中共則努力將內部矛盾轉移成為對外部的怨恨，同時以外部矛盾危機來合理化延續、穩固中共統治的必要。禁止討論六四，大體上應該是這種統治策略的具體操作。
從而，我認為中共禁止討論六四相關議題，其實未必具有充分的正當性。終極來說，這還是為維護中共的統治權所做的努力。對整體中國而言，這種禁止措施未必有利，特別是從長期的發展來說為然。
而只要是開放相關討論，允許從不同立場、觀點看事情，那麼，六四鎮壓、屠殺的問題性自然就會被凸顯出來。
至於為什麽我會對鎮壓行動保持一點同情呢？這當然就好像中共自己提出的合理化解釋，是考慮到集體秩序的維持。一旦中國陷入混亂，很難預測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再進入可積極建設的狀態。大家眼前看到的建設成果，很可能就會付之闕如。這個理由是中共提出的，但是我可以在一定條件下接受。我這樣思考，顯得冷酷，但是，客觀上似乎能夠言之成理。
之前我其實已經就此做過相關陳述。但是，一位好朋友表示很遺憾我竟然還會同情六四鎮壓、屠殺。問題是，當我們思考集體問題時，可能必須跳出小恩小怨，用近於冷酷的理性態度來面對問題。太過執著於感情層面，可能會排擠理性選擇的空間。
但是，我還是要說，鎮壓、屠殺的“必要性”，只是在既有的體制、情境條件下可能成立。我們不難看到，在美國，民眾即使進行反戰集會，美國政府也幾乎沒有進行明顯的鎮壓行動，更談不上屠殺。而且，也並沒有因為未予以鎮壓、屠殺而出現社會動盪。
我以為，在文明程度上，專制中國社會的秩序基礎遜於美國。美國社會的秩序基礎已經建立在一種更人道、更普遍尊重個人的基礎上。當然，美國似乎也因此而付出不少代價。但是，終究他們已經具備了那樣的秩序基礎，一種較文明化的秩序基礎。中國社會則仍然較依賴一種更暴力管制式的秩序基礎。中國社會應該力圖轉型，達到更高級的文明秩序狀態。否則，暴力鎮壓式的管制方式將繼續被認為必要；而人們也將繼續生活在普遍的恐懼、無奈中。
紀念六四，我無意謾罵，但是，我希望相關反省能夠深化，特別是，不要再把六四討論視為禁忌，把討論六四的人視為洪水猛獸。那是文明落後國家的統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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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時事評論｜政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