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詩品之三：纖穠

纖者為瘦、為秀、為素、為靜、為骨，穠者為腴，為艷、為麗、為動、為肉。兩者品性不同，甚能相容，如骨不離肉、肉不離骨。然須有度，故語云：纖穠有度，惟其有度，方能成美。有度即為平衡。一旦失去平衡，就不能稱為纖穠，更不能成為詩品之一。

本文分三段，兩句為一對。共有十二句、六對、三段。第一段破題，論纖穠之概念；第二段為喻，解釋纖穠為何物；第三段為結論，纖穠詩品該是如何。

第一段：采采流水，蓬蓬遠春(第一對)，窈窕深谷，時見美人(第二對)。

第二段：碧桃滿樹，風日水濱(第三對)，柳陰路曲，流鶯比鄰(第四對)。

第三段：乘之愈往，識之愈真(第五對)，如將不盡，與古為新(第六對)。

要想能有纖穠，必須先有平暢的水流以及四處散播的春意。這是生機。纖穠的纖是深遠幽靜的山谷；穠則是山谷中看到的艷麗美人。

生機是甚麼？生機就是風、日、水 (風日水濱)，風為媒、日普照、水滋養。生機的具體現象則是碧桃滿樹。纖穠如何有度，可看柳陰路曲的幽靜，此為纖，與流鶯齊鳴的動，此為穠。

若把第一對和第三對組合起來，清楚的看到司空圖講的生機是甚麼：

采采流水，蓬蓬遠春(第一對)。碧桃滿樹，風日水濱(第三對)。

碧桃滿樹因於采采流水，嚴冬則無此景致，蓬蓬遠春帶來的是風日水濱。

把第二對和第四對組合起來，看到纖穠同生，秉性不同，十分平衡：

窈窕深谷，時見美人(第二對)。柳陰路曲，流鶯比鄰(第四對)。

窈窕深谷對應柳陰路曲，談纖的本質；時見美人對應流鶯比鄰，美人與流鶯談穠的本質。窈窕意為深邃幽遠，為靜態，美人不但是豔麗，又是幽靜樸素的自然中之動態。流鶯為鬧，所以是靜態的柳陰路曲中的動因。

陰陽相異，卻能相生，纖穠不同，反生平衡為特質。纖穠轉換成詩品，使人愈往其中看，感覺愈真。觀之不盡，因為纖穠兼具，變化無窮，如奇正相生一般。也因此轉舊為新(與古為新)。這就是：

乘之愈往，識之愈真(第五對)，如將不盡，與古為新(第六對)。

此詩品之貴，貴在詩人能在心中萌生生機，生機激起纖穠交變無窮之詩作。

溫家寶曾以「如將不盡，與古為新」來勉勵中共能從舊中再生新機，創造纖穠無窮。本詩品遂膾炙人口。是否人人盡得司空圖之原意，那就很難說了。

我想今日，已經不是很多人熟悉四六駢文了。要看通本詩品，了解駢文與漢賦是有幫助的。本文寫在唐末，意境甚古。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是能做為文心雕龍的另篇的。兩人時代不同，兩者氣息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