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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02 12:45:11瀏覽5026|回應1|推薦12 | |
艾倫坡的雷諾爾和老鴉--貧賤夫妻百事哀 給版面朋友: 本文甚長。先要有心理準備。本文所談,大致融通了中英詩詞。有志於寫中文新詩的朋友,尤其費心來讀本文。當有啟發。我在市面上沒看過如此分析中英詩詞的東西。這篇文章應該是市面上不容易看到的。詩詞並非我的專長。後日自修而得。除了極少數專門學者的論文外,我沒有去看時人作品。文中的理解多屬原創。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留言。我會回覆釋疑。 能夠激起朋友用世界共通的韵文原則來創造新詩,甚至創造一次中華文藝復興是我的願望。拋磚引玉之用心在此! 寫在前面: 馮濟灝 寫於多城困學居
我打算用艾倫坡(Edgar Allan Poe)的兩首憶妻情的詩--Lenore and The Raven,來介紹艾倫波夫妻與他們的切膚感受。介紹的方法,不採用學界那樣一行一行的解說,而是拆散了詩句,混合了傳記與大意的解說,使讀者能漸次進入情境,不管英語文好不不好,都能藉由傳記筆法領會。如果對英詩有興趣,也能從本文中,窺見英詩的結構與原理。這也是個人人生紀念性的文章,給自己留下曾經走過的羊腸小道足跡等於人生回顧。完成了,也就了了一番心事。這兩首詩,過去只是匆匆讀過。這次經過手抄兩詩,經過一個月的閱讀沉思和註腳筆記,有了透骨才提筆的。一次貼出,不分段來寫。
不管是從中華文學為主,西方文學為客,或者反之,過去顏元叔與夏至清所談的比較文學大多是西方方法用在中華文學上面,且以小說分析為主。夏至清中華文學認識比顏元叔深厚些。我認為比較文學可以用於中西詩詞與小說,中和西必須主客平衡、融貫,。本文多少涉及了中西詩詞的比較,卻非本文重點,重點在於直接介紹本文題目所標示的主題。
*史學方面沒有比較歷史這種東西。卻能萃取歷史模式,然後羅列模式的類似性。歷史不重複的,本質不能形成比較。只能比類模式,求因果關係。
本文一旦完成貼出。讀者有可能要讀兩遍才有比較好的理解。我在近幾年才搞懂中英詩詞,這東西不容易。好在我有歷史背景,能輔助了解。在學校中,修過美國文學史。這是歷史學的文學史,不是文學的文學史領域。所用圖書,偏重歷史背景與文學的關係。當然沒有特別研究美國詩的篇章。假如在學校上課,也是在歷史系開文學史,而非在外文系開文學史。朋友宜知。這種美國文學史,談到艾倫坡須有專章,因為很難定位。美國文界可作背景,看到他無法和其他文人一般吃香,因素何在?這是導致他窮困與失衡的環境因素。對後世來講,當時的文界是怎樣的歷史背景,昔日落魄,今日在文學頂端的他。為何當時只是猥瑣賣字匠呢?歷史的文學史探討就在這裡。本文,這方面限於篇幅,也不是寫論文,從略了。
年輕時在書評書目中發表過 Herman Melville和Earnest Hemminway兩篇,這篇是我談美國文學史的作家最後一篇。
美國文學史上,形形色色。美國文學當然有美國個性。在詩與小說的世界,艾倫坡很異類了。他的無窮想像,激發了懸疑小說作者 H. P. Lovecraft、Steven King這些通俗作家,也刺激了偵探小說世界的創作。由於他的歐洲風格,從而吸引了歐洲讀者。艾倫坡的詩獨創一格,並非是他的時代的英國的浪漫主義風格,同時也不是美國詩壇如Walt Whitman這些人的筆觸,更沒有美國特色的內容。 * 他的時代,在英國有浪漫主義,德國有狂飆文學。
艾倫坡和維吉尼亞 (Virginia Clemm)是表親,在十九世紀的歐美,這種表親成親並沒有太大的道德禁忌,結婚時,維吉尼亞十四歲,應無未成年的法律問題。若看女方的家庭經濟狀況,該是頻臨山窮水盡的地步。我認為女方無法生活才是促成這樁婚姻的主要原因。
維吉尼亞在婚後四五年,也就是1842年感染了肺結核,持續了四五年後,因該病死於1947年元月。時年二十四歲。
艾倫坡靠賣字維生,縱算博得一些名氣,古今中外,賣字的生涯除了貧困就是焚膏繼昝的揪心寫作,那是沒有好日子過的。兩人十年的婚姻生涯,也就不必細表,可以想像!
一些研究愛倫坡的人講:艾倫波是性無能者,兩人根本沒有圓房。這種推斷有可能性。這要從艾倫坡的酗酒加上使用鴉片來看看,這兩種麻醉品,酒精有可能產生興奮,鴉片卻是抗興奮的藥品,也就是Downer。那是會造成性無能的。加上他長年的頹喪心情,更有惡化可能。只是我不認為他的頹喪是憂鬱症。一般憂鬱症病患很難有他這種敏銳而犀利的感覺與文思。
在維吉尼亞去世的前一兩年,艾倫坡和一位三十餘歲的女性交往,維吉尼亞不但知情,更有撮合的意思。這種心理現像有一個可能就是知曉先生性無能,不在意他和女子來往,得到紅粉知己的心理慰藉。當然還有一個可能,艾倫坡並非是性無能者,維吉尼亞自知不久人世,有意把先生託付給另一女子照顧,對照她在去世的床上,請求她的母親一定要照顧愛倫坡,這個可能性似乎更大,抑或兩種因素具實。不要忽視了女性心情,一面是女性,另一面是母性。要之,維吉尼亞極愛艾倫坡!
這對窮困夫妻。當真就是元微之講的「貧賤夫妻百事哀」。可是,貧賤夫妻蘊藏的真情可不得了。艾倫坡寫了好幾首詩,真情不減元微之的憶妻情三首詩,不幸的,他在妻子死後兩年,自己也死了,那夜在外,怎麼死的,到現在都沒人知道。兩人幾乎是同命!
我們讀艾倫波遺世作品,有好幾篇該是談到妻子的病,以及預想到妻子的必然死亡。小說中也有幾篇,根據後人研究,和維吉尼亞的病與死有關。這些作品裡面,我感覺最足以代表的就是妻子罹病後第二年所寫的雷諾爾 (Lenore),艾倫坡編造了Lenore這個名字,以他對英語音韻的敏感,我認為是因為Le.nore中的-nore可以搭配他的詩句尾韻押在-nore上面。英詩和中詩類似,主要的押韻,就是尾韻。有一種叫做頭韻的,押在字首子音與母音的結合,通常在行間。稍後我們看看這些詩就很明顯了。雷諾爾是詩中主角紀德偉 (Guy de Vere)的愛人,死時極為年輕。另一首詩,已經成為不朽的名作,叫做 老鴉 (Raven),寫於維吉尼雅去世前兩年,病勢逐漸轉沉以後。內容的潛在主題也在一位死去的女子雷諾爾身上,象徵的主角是一隻烏鴉,以及反射自己的詩中人。我不認為艾倫坡寫憶妻情必須要等到妻子去世以後才來寫輓歌(Dirge, Elegy)。肺結核是必死之病,維吉尼亞病中,他能想像會發生的未來,其情真、其意切!
Lenore 和 Raven,是我平生讀英詩,最為感動的兩首詩。英國十九世紀,正值浪漫主義時代,濟慈、拜倫、雪萊,以至於稍早的布萊客(William Blake)、惜字大師(Wordsworth),其中那個雪萊是我拒絕了解的鳥人,他把懷孕的妻子拋棄了,所以他的詩我只讀過一篇,其他作者的詩,能夠印入心坎的屈指可數,艾倫坡的雙詩---Lenore 與 Raven即是! *我是因人廢言的人。通常人無品德,其詩文不看。我的想法很簡單,那麼大的世界,詩文如牛毛之多,不缺這些人。我對一個男人除了妻子外,愛上另外女子沒有意見。雪萊這個渾蛋拋棄妻子是在她懷孕時,後日導致妻子自殺。這個才是我在意的。一個被狗啃了良心的人,詩文就令其流逝吧!
Lenore這首詩把讀者拉到一位早夭而美麗的女子 Lenore死亡現場,參加葬禮的諸人和女子的愛人紀德偉 (Guy De Vere) 之間爆發了衝突,他們質問紀德偉為何沒有眼淚,為何沒有安排輓歌。詩云: And, Guy De Vere (紀德偉), hast thou no tear?--weep now or never more! 【A韻】 See! on yon drear and rigid bier low lies thy love, Lenore! 【A韻】 Come! let the burial rite be read--the funeral song be sung!-- 【B韻】 An anthem for the queenliest dead that ever died so young-- 【B韻】 A dirge for her the doubly dead in that she died so young. 【B韻】
這裡看得出來艾倫坡為何把自己的妻子取名為Lenore。那是準備要押A韻的。眾人指責為何沒有輓歌?同時也點出了死去的女子,年齡很輕,令人哀傷久久。
紀德偉槓上了眾人。直指眾人虛情假意。他說:方其生時,冠蓋雲集;躺臥病榻時,爾等所禱,禱其速死。爾等所愛,愛其財富,爾等所恨,恨其所傲!也就是說,你們這些龜孫只有虛偽,哪來的真情? 對年輕的死者,你們的邪眼毒舌唱甚麼輓歌! 詩云:
Wretches! ye loved her for her wealth and hated her for her pride, 【C韻】 And when she fell in feeble health, ye blessed her-that she died! 【C韻】 How shall the ritual, then, be read?-the requiem how be sung 【B韻】 By you-by yours, the evil eye,-by yours, the slanderous tongue 【B韻】 That did to death the innocence that died, and died so young?" 【B韻】
當然,維吉尼亞跟著艾倫坡有一餐沒一餐的過窮苦日子,那來的財富,財富只是誇張的陪襯。人群的邪眼毒舌,人群的虛偽倒是夫妻真實的感受,尤其是上層社會的虛矯。當真是人情冷暖我自知了。
紀德偉轉眼見到死去的愛人,躺在墎上,眼睛沒了生命,生命仍在髮際。端麗和優美 (Fair and debonair) 縈繞全身。詩云: 1 For her, the fair and debonair, that now so lowly lies, 【C韻】 這三行詩,根據英文文法,其實只是一句加上一個字串重覆主題,所以第二行沒有行尾標點,最後一個字串沒有動詞,只是字串,行尾有句點。重複兩個字串,有如歌曲一般吟唱,如此構成韻律,韻律強化Lenore並沒有完全死亡,死亡盤據了眼眸,生命飄在髮際!本詩同樣重複多次「死得太年輕」(Died so young),表達主題的悵然!這種表達著重音樂性。
全句展開如下: For her, the fair and debonair, that now so lowly lies, the life upon her yellow hair but not within her eyes...... The life still there, upon her hair-the death upon her eyes. 英文的標點嚴謹,在嚴謹中含有意義。
昔日戰國時代傳有莊子「鼓盆而歌」的故事。莊子死了妻子,不但和紀德偉一樣無淚,反而鼓盆而歌。為何鼓盆?莊子說:人因造化而聚形,終因自然而散體。中華思想中,含有最早期的理性主義,那是西方啟蒙運動的時代都未必具有的思想。紀德偉固然沒有鼓盆而歌,卻也慶幸愛人離開這個爛世界(damned Earth),到了天堂(Beside the King of Heaven)。這是有西方基督教在心中的。他說:
1"Avaunt! avaunt! from fiends below, the indignant ghost is riven- 【D韻】 2 From Hell unto a high estate far up within the Heaven- 【D韻】 7 But waft the angel on her flight with a Paean of old days!" 【C韻】
這個爛世界存在的東西有:仇恨(fiend)、悲哀(grief)、呻吟(groan),天堂有神聖的永樂(hallowed mirth)!
在悲苦的環境中,死亡是一種不須要忘憂止痛的的解脫(Nepenthe)。紀德偉說:我不敲喪鐘,也不唱輓歌,何必讓死去升天的靈,聽到這些悲慘地上的音符干擾沉沁永恆幸福的她疑似猶在爛人間的苦痛呢?
*艾倫坡在詩文中提過幾次忘憂草(Nepenthe)。我們知道他講的忘憂草就是酒精和鴉片。他曾經戒酒,維吉尼亞的死,使他重開酒戒。至於鴉片,在十九世紀沒有嚴格的管制,很容易就能到手。彼時代咳嗽藥水就放入大量鴉片,當代咳嗽藥水往往也有精煉的可代因(Codeine),只不過劑量管制很嚴。
肺結核在當時是必死之病。富裕能養病,多活幾年,貧窮,撐不了多久。罹患肺結核十九世紀或更早期的人,必死,還要拖曳病體,至死方休,描寫痛苦,可讀濟慈的談苦痛 Ode On Melancholy (見附文濟慈原詩),虛脫無力、疼痛,又因使用治標藥物,鴉片應為其一。最後連感官都沒有知覺。濟慈寧不用藥,痛苦使他還有感覺尚存。維吉尼亞在痛苦中活了五年,生不如死,無怪艾倫坡在 Lenore中講,死了在天堂才是極樂。不願意打擾她。輓歌與眼淚造成牽掛,他不希望妻子回顧! * 濟慈在談苦痛的詩中講: For shade to shade will come too drowsily, And drown the wakeful anguish of the soul. 他的意思是說,肺結核病患,病的本身造成孱弱,加上藥物的麻醉。一片陰暗,連靈魂的痛苦也無法感受。他寧願感受到痛苦,至少那是一種感覺吧。維吉尼亞殊無二致。
這對百事哀的貧賤夫妻,他們在生前,艾倫坡位和藉由紀德偉的口中抱怨紅塵是個爛世界(damned world)?我們拿維吉尼亞在去世前一年情人節寫給先生的一首詩,也就是她遺世的唯一詩作來看看是怎回事?她說: Give me a cottage for my home And a rich old cypress vine, Removed from the world with its sin and care And the tattling of many tongues.
給我一座村居與絞絲的柏樹,(Give me cottage for my home and a rich old cypress vine,) 遠離罪惡、煩惱的世界( removed from the world with its sin and care,),和那悠悠眾口。 這裡講的悠悠眾口,指得是一個陰毒的女子,造謠傷害另一位愛慕艾倫坡的女子,造成困擾。維吉尼亞沒有妒意,她極痛恨這位陰毒女子的毒舌,對於愛慕自己先生的女子甚為友善。次年死前,猶然咒罵這個陰毒女子,說是被她害死的。艾倫波夫妻的關係真不能用常理判斷了,其中沒有嫉妒! the evil eye,-by yours, the slanderous tongue 對照艾倫早先的詩--Lenore(雷諾爾)來看,他講的--邪眼/毒舌,說明了夫妻兩人在人間受到毒舌傷害,艾倫坡寫的東西也受到自己不會寫小說/詩詞,只會批評的所謂批評家的惡意批評,批評重點往往是他的酗酒與品德低下。
維吉尼亞想要的幸福是甚麼?她的詩云: Love alone shall guide us when we are there — Love shall heal my weakened lungs; And Oh, the tranquil hours we'll spend, Never wishing that others may see! 她只要一個村居,希望兩人的愛能使她的肺病改善。只求安寧生活。這段詩句,意味兩人的愛,和俗世男女的激情是兩回事。許多研究愛倫者說:這兩人不似夫妻,更像親人的相憐相依,他們的看法有一定程度的正確的。我認為百事哀的貧賤夫妻,在精神領域上,往往能昇華感情到純粹的境界。
元微之在《遣悲懷》(我稱為憶妻情)中說道:閒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幾多时。/惟將终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如是心情,無論是維吉尼亞對艾倫坡,或者反之,都是合適的。莫說中西各不同,人心皆同。嗚呼!維吉尼亞死後,艾倫坡不論晴暑、寒冬,縱算大雪紛飛,依然到她墓前哀悼。恢復酗酒,也因為酗酒,死得不明不白。其間只有兩年,兩年中她也追求其他女子。個性脆弱的人,可能需要女子安慰吧。這些都不足以消磨心頭上的夫妻之情深深銘刻。
當然就詩論詩,維吉尼亞的詩不具備好詩的條件。英詩和中詩形上有類似,都有音樂性,也有韻腳,因為是多音節語言,還有頭韻(Alliteration)。頭韻在多音節的字詞中,取其字頭部分,構成順口,如 flunk and fluke。嚴格的詩體每行的Syllables數量等當,如唐詩五言和七言類似。艾倫坡的詩往往兼具了好幾個特色。其人之才可由詩中管窺。
一般來講,十九世紀是英詩的全盛期,艾倫坡生當彼時,英國的浪漫主義講的是瞬間永恆與美的追求。像拜倫那樣,到外國參加戰爭,他的心中沒有政治概念,只有價值與美。雪萊認為自己忠於感覺,和另外女子跑了(她就是創造科學怪人的作家),把懷孕的妻子拋棄了。忠於感覺的方面,或許能說,這也是浪漫主義。以浪漫主義的觀念來看艾倫坡,很難講他受到浪漫主義的影響,和同時代美國作家相比,也是異類。他的小說,歸類為高思風格(Gothic style),時代都在十九世紀。高思風格的作品,往往談的都是怪異(Grotesque、Weird)的題材。有時歸類為驚悚和恐怖。只不過高思風格的怪異,並非是二十世紀的Stephen King那種身臨其境如目睹的恐怖,而是氣氛的經營形成的驚悚,還不真是恐怖。只不過寫這種題材的作者,除艾倫坡以外,還沒有任何一位作家能供在文學殿堂,益見他的文筆與才華傑出之至! *不少人把高思翻譯為歌德。由於這個中譯和十八與十九世紀寫浮士德(Faust)的 歌德 (Johann Von Goethe)一樣,由我手所寫的文字,分開了高思與歌德的混淆。英文上兩者判然有別的。 ** 十九世紀末期,就像二十世紀末期的新世紀運動(New Age)一樣,產生了精神運動 (Spiritual Movement),這種精神運動搞的就是怪力亂神。高思風格的小說和詩詞含有怪異,或驚悚或恐怖,可能和這種思潮有點關係。
就在維吉尼亞寫那首詩的前一年,艾倫坡寫了一首傳誦至今的長詩--老鴉 (The Raven)。這種詩體我們在更長的作品如荷馬的伊理雅德( Iliad )和奧德賽(Odyssey) 的英文本中看過。由於不識希臘文,不敢在此比較。拿唐詩中的長詩詩體如琵琶行和石鼓歌、長恨歌的歌行體來比較就能說個一二。唐詩繼承了漢歌,會有這種長詩體,我相信其本源在於這種詩體能吟誦也能唱,至今吳地還有這樣的說書,連唱帶說呢。這首老鴉和唐人寫的歌詩體類似,長詩為了敘事,很像說故事那樣,不過是用韵文說故事罷了。老鴉的主題講的是詩中人失去了愛人Lenore (雷諾爾)以後,某個深夜見到一隻好像是從魔境中來的烏鴉,於是有了一連串對話。風格當然是含有詭異的高斯風格。詩中人的頹喪和絕望,躍然紙上。詩的音樂性極強,那要超過古板的韓愈寫的石鼓歌的,流傳的廣度不輸給白居易的長恨歌。我們相信,這是艾倫坡預見了維吉尼亞的病逝,又加上使用麻醉藥物後的幻想。也因此一般人寫不出來這種詩。難怪是絕唱!
烏鴉 (The Raven) 是艾倫坡在窮極潦倒,他去世前的四五年寫的一首詩。本詩一舉成名。卻沒給他帶來太多財富。老鴉發表後兩年,他的妻子去世,年僅二十餘,再兩年,艾倫坡莫名其妙的死於街頭。一切成空!
我們無法了解為何老鴉的頭兩段和哥德(Johann Von Goethe)所寫的浮士德(Faust)開卷如此神似。老年的浮士德在書齋,感覺平生所學,包括方術竟然是空。惆悵之際,魔鬼來找他談出賣靈魂 的交易;老鴉這首詩裡面,一位痛失愛人的男子,坐困愁城,閱讀一些方術(Quaint lore)的時候,烏鴉來訪。烏鴉分明能人語。卻只和男子 說一個字:不再 (nevermore),不管心靈無依的男子怎樣問,烏鴉的回答永遠是一切成空,永遠不再。問到是否能和愛人雷諾爾 (Lenore)能在天國相逢,答案也是空。男子極度生氣,要這隻由地獄來的先知/魔鬼滾回地獄,烏鴉一動也不動,回答道:不再!一反雷諾爾那首詩,本詩充滿絕對的悲觀,不再有昇天的樂觀。有如佛教講的永墮輪迴,沒有超生一般!作者與其妻在四年內相繼亡故,似有詩讖!
讀老鴉這首詩之前,我們先談讀英詩的常識:詩是由一行一行組成的。每一行音節數目一樣,如此構成韻律。這個原則, 中詩和英詩是一樣的。中詞(宋詞)有長短句,那是配合曲而有長短,宋詞其實是歌詞,有詩的質地卻非詩。中詩的五言和七言各為五音數與七音數。由於中文演進到一字一音節比多音節的英文方便。多音節用在英詩上,不管游離子音怎樣,也是要每行音數一樣,一音數就是一個母子音結合成為Syllable。押韻方面,中英詩類似,不過英詩在一段中往往用了兩三個韻腳,除此外,針對多音節特性,往往在字裡行間可以弄出頭韻(Alliteration)。要之,每行之末的尾韻才是最重要的。此處摘取本詩的時候會解析的。本詩每行有十六音數,每兩音數對偶強弱稱為音步(Foot/Feet),所以是八音步。每段押尾韻方式為ABCBB。也就是說,老鴉這首詩,不只是內容引人懸想,在詩的結構上也是符合格律的。這種格律中英詩很類似。構成韻文的原則是有共通性的。 * 若問宋詞為何有不同的長短句,那要看宋詞背後的曲的各小節是怎樣安排的。如今,當年的曲都失傳了,難以追究。
此處講幾句閒話:我很少讀台灣詩人的新詩創作作品,因為很多新詩失去了上述韻文的世界通則,寫出來的猶如精煉散文。也同時鼓勵朋友開發新詩的格律。有了格律,寫了好詩,就能傳誦千年。一直都很遺憾自己生活沒感覺,寫不出詩來,枉費了繼承如此適合寫詩的母語文。不然的話,投入新詩創作,或許在格律開發上能盡點力氣吧。
老鴉的首段,敘述了某年十二月,作者在書齋中悶看方術之學,身心俱疲。此時前廳(chamber door)有叩門聲...
原詩如下:
我點算音數,它的音數應該是16個 syllables,強弱音為一對,共有8音步。音步有抑揚/強弱的對比,不僅用於英詩,甘迺迪、宋美齡、柴契爾在演說時,都運用了音步來潤飾演說。中語的平仄功能和音步功能是一樣的。中語演說用了平仄參差,就會產生迷人的韻律。宋美齡女士在美國國會演講成功,音步的運用和演說內容都有關係的。她的中語演講不及格(給她紅字30分),英語演講幾乎100分! Once/ u/pon/ a/ mid/night/ dre/ary/, while/ I/ pon/dered/ weak/ and/ we/ary/, 【A韻】
But/ the/ ra/ven/, sit/ting/ lone/ly/ on/ the/ pla/cid/ bust/, spoke/ on/ly, 【A韻】 算算看,這是很準確的16個音數,八個音步。照道理,每一行都一樣。就算有誤差,誤差在一個音數之內。
我們大可以講 Lenore (雷諾爾)和老鴉是艾倫坡預想妻子離世兩面的感受,Lenore乃正面,認為她離開了紛擾的世界,上了天堂。紛擾的世界,從維吉尼亞寫給艾倫坡的詩中也見證了,人間已經讓她不堪負荷。老鴉是反面,妻子死後,心情蕭索的艾倫坡從地獄來到人間的烏鴉口中聽到了重複多次的「不再, Nevermore」。這個「不再」包括了妻子未必在天堂,他自己死後未必見得到亡妻。生前死後均為虛幻。維吉尼亞很可能跨過了生死河(Stygian river),在地獄裡面。正反兩面的貫連,在老鴉這首詩中,屢次談到 Lenore,以及詩中主角談到 Lenore的頹喪和惆悵可以看得清楚。
詩中人子夜未眠,靠著讀些方術的書來排遣思念 Lenore的悲傷 (sorrow)。這時候,那隻烏鴉尚未出現,詩中人深信 Lenore在天堂,天使們都喊她的名字--Lenore。也就是說,Lenore生前可能叫做維吉尼亞(Virginia)或是其他的名字,死後昇天,叫做 Lenore。有些研究者堅持,Virginia和 Allan Poe沒有夫妻之實。因為本詩中稱她為小姐 (maiden),那個時代,maiden確實意味未婚女性。可是這是無根的攀扯,比較合理的推測是這樣: 維吉尼亞名字是 Virginia Clemm。天主教稱耶穌的母親是 Virgin Mary(處女瑪麗亞,或翻譯為童貞瑪麗亞)。維吉尼雅--Virginia就是Virgin,Virgin等於Maiden。不管維吉尼亞是不是處女,在艾倫坡心中,她就是那樣純真的永恆處女,所以她是「Maiden」!
詩中人看方術的書來排遣思念與悲傷。這是很細緻的安排。只有方術的書中才講未知的世界(The Unknown)。那個世界有他的愛人。 詩云: Eagerly I wished the morrow; - vainly I had sought to borrow 【C韻】 From my books surcease of sorrow - sorrow for the lost Lenore - 【B韻】 For the rare and radiant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 【B韻】 在一行之中,英詩也能有韻。此處用紅色勾出。
老鴉這首詩裡面有兩個象徵。象徵營造了本詩的深度。「喜鵲(Magpie)報喜,烏鴉報憂」是中華文化,歐美並無此種文化,北歐神話中也沒把烏鴉當作是絕對的惡。此處烏鴉的象徵在於黑色的羽毛,以及難聽的聒噪。詩中人無法判斷這隻老鴉是從天堂或地獄來的。他問烏鴉關於Lenore死後的消息,老鴉不斷聒噪的報以「Nevermore」。聽過烏鴉叫的聲音,就知道那是怎樣的聒噪令人心煩!詩中人最後生氣了,判定老鴉來自黑暗(黑色)的地獄(Night's Plutonian shore)!全世界人類都視黑暗為負面(反面)。古波斯有拜火教,佛教有光明菩薩,基督教視撒旦為黑。此處作者用了希臘/羅馬文化---Pluto (Hades)象徵也是黑色,反過來講,阿波羅是光明神,阿彌陀佛與彌勒佛均為光明神。概念一樣! 另一個象徵則是這隻烏鴉,一直盤據在一尊白色的門神(Pallas)塑像上面。詩中人通曉方術,就像很多道士替人在門前裝上八卦陣,或以辟邪物防路衝一樣。烏鴉卻屹立於門神之上,象徵這隻烏鴉的邪,制壓了門神。也就是說命運注定發生不幸。老鴉站在門神上的陰影投射在地板上,陰影當然是黑的。詩中人的靈魂被這個陰影所吸附,怎樣解脫?答案:「不再」,也就是說不再有第二次機會了。黑色的烏鴉,黑色的陰影,和本詩屢次提到的惡兆(Omen)對映。本詩至此,已經寫不下去了,當然就結束了。 詩云: And the raven, never flitting, still is sitting, still is sitting 【A韻】 On the pallid bust of Pallas just above my chamber door; 【B韻】 And his eyes have all the seeming of a demon's that is dreaming, 【C韻】 And the lamp-light o'er him streaming throws his shadow on the floor; 【B韻】 And my soul from out that shadow that lies floating on the floor 【B韻】 Shall be lifted - nevermore!
老鴉這首詩的詩中人並沒有一開始就當這隻烏鴉來自於邪惡的地獄,他也曾猜測牠是光明天使 (Seraphim)派來的信使,要告訴他某些消息。老鴉激怒了書中主角的關鍵就在他問牠 Lenore 現在何方?是不是在天堂呢?老鴉只回答:Nevermore (不再)。這種回答,粉碎了主角的期盼,促使他由溫色轉為抓狂!這幾段為全詩結束前的三段。詩中人抓狂後,口氣轉為尖銳,痛罵老鴉:管你是鳥還是邪惡,要牠滾蛋!滾回地獄。
若是吟誦,這三段須要加強語氣,若是譜曲來唱的話,這三段要提高音階,表達詩中人的激越!
如下:
`Prophet!' said I, `thing of evil! - prophet still, if bird or devil! - 【A韻】 Whether tempter sent, or whether tempest tossed thee here ashore, 【B韻】 Desolate yet all undaunted, on this desert land enchanted - 【C韻】 On this home by horror haunted - tell me truly, I implore - 【B韻】 Is there - is there balm in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Prophet!' said I, `thing of evil! - prophet still, if bird or devil! 【A韻】 By that Heaven that bends above us - by that God we both adore - 【B韻】 Tell this soul with sorrow laden if, within the distant Aidenn, 【C韻】 It shall clasp a sainted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 【B韻】 Clasp a rare and radiant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B韻】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Be that word our sign of parting, bird or fiend!' I shrieked upstarting - 【A韻】 `Get thee back into the tempest and the Night's Plutonian shore! 【B韻】 Leave no black plume as a token of that lie thy soul hath spoken! 【C韻】 Leave my loneliness unbroken! - quit the bust above my door! 【B韻】 Take thy beak from out my heart, and take thy form from off my door!' 【B韻】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艾倫坡在詩中,用了對話體問烏鴉道: 在這間鬼影重重的屋裡,我懇求你告訴我,是否能有吉利德香膏(balm in Gilead)的慰藉? 烏鴉回道:不再 (Nevermore)! 也就是說,老鴉否定了永恆的安慰。吉利德香膏是聖經典故。象徵永恆的安慰。字面的直解為吉利德香膏,吉利德在約旦河東邊,猶太語,拆開Gilead後,gil-意為joy,是歡愉、慰藉的意思,-ad則為eternity,意為永恆。此處並非指約旦河東邊的實體,而是指「永恆的慰藉」。balm是香膏,香樹(balsam)的樹汁,用以象徵祝福。基督教依然傳承這種文化。我懷疑這是猶太文化。 這段話,英詩為了音數齊整,斷裂成三行。其實只是詩中人一個問句,老鴉一個回答,共兩行。中詩一行就是一句,那是中文的負載能力好;英文有嚴格文法規定,既然詩詞通性往往每行音數一樣,英詩在文法要求下,只能截斷。一般來講,這種截斷稱為 enjambment,斷裂處沒有標點。
這三行的展開式如下: On this home by horror haunted ,tell me truly, I implore , 'is there balm in I implore, ' tell me , tell the raven Quoth, `Nevermore.'
這樣展開後,已經不是詩句了。成了散文。這裡可以看到中英文的詩詞差異性。 當代英語,還可以把上句寫成: On this horror haunted home, I implore, 'tell me truly if there is balm in the raven Quoth (says), `Nevermore.'
中華古典詩詞使用非口語文言文( non-spoken language, i.e. written language),沒有可能隨手展開,成為散文的。我認為古典中文詩詞比英文詩詞難,難在此處。白話新詩依然使用中文,縱算白話,也能一行一句,不宜於模仿英文,中間搞很多斷裂(enjambment)。林徽音的白話詩很多這種毛病。畢竟'從古至今的中文並無英文文法。有志於新詩寫作者,在此處用心。這些都是餘話,講到這為止。 *有關中華古典詩詞,往往一行就是一句,宋詞未必一行一句,大致一句的語意完整,很少有截斷現像,可參考我近日所寫的七絕---惜歌唱家蔡敏恨無窮。見附文之七。
最使詩中人抓狂而激越,還在後面的問答。詩中人問老鴉,他的摯愛,被天使稱作 Lenore,是否在天堂,老鴉的回答使詩中人絕望,那是否定的不再 (Nevermore)!這個問答有四行,如下: Tell this soul with sorrow laden if, within the distant Aidenn, 【C韻】 It shall clasp a sainted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 【B韻】 Clasp a rare and radiant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B韻】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詩中的 Aidenn是猶太文化中的天堂(paradise)。四行表達了詩中人問烏鴉,他的愛人,被天使命名為Lenore的,是否在天堂中受到呵護(clasp),老鴉給他絕大的失望和幻滅(disillusion)。這裡講的天使,是詩中所提到的史瑞夫(Seraphim)。這種西伯萊/猶太天使是光明的象徵,具有燃燒的屬性。本詩全文典故不是出於聖經就是出於猶太文化。只有談到這隻烏鴉的來歷時,使用了希臘/羅馬神話中的Pluto/Hades。 基督教根源於更古老的猶太教。猶太教對於地獄概念很模糊。希臘/羅馬神話中的眾神是擬人化的 (Personification)。冥界(Pluto)並沒有當代宗教講得那樣恐怖。冥界固然沒那麼恐怖,也是負面的。被綁架的冥界新娘波思芬妮 (Persephone)之所以造成母親狄米特(Demeter)的悲傷,就因為那是冥界,進去容易出來難。艾倫坡當然不希望維吉尼亞走入冥界,由冥界來的老鴉具有擬人化的特質。這些都反映在老鴉這首詩中。至於起初詩中人懷疑烏鴉是天使史瑞夫(Seraphim)派來的信使,那是猶太文化,等到詩中人抓狂後,認定老鴉是地獄使者,概念轉變成希臘/羅馬的神話,其中兩種文化的交變轉折不能不知。
此處,我們依上法,把這四行詩句轉換成散文,朋友一看便知了,如下:
(Please) Tell this soul with sorrow laden if (是否), within the distant Aidenn (paradise), it (the paradise) shall clasp a sainted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It shall) clasp a rare and radiant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重複句,可以刪除) the raven quoth (says), `Nevermore.'
最後的結局呢?這隻老鴉是傲慢的,牠就盤踞在詩中人設置的辟邪雕像頭上,破除了辟邪效果,同時靠著燈光的投射,在地板上拉出漂浮的陰影,詩中人的靈魂被扣在陰影中,能不能解脫(be lifted),只有天知道了。
艾倫坡與妻子相依為命。婚後的十年光景,歷經人世沉浮與貧困。除了所介紹的兩首詩以外,艾倫坡又寫了 Annabel Lee與 Ulalume等詩,都和維吉尼亞有關。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參看。元微之《遣悲懷》三首詩傳誦千古,所悲者,昔日貧困夫妻無以報,今日錢過千萬又何如?文必窮而後工,真情往往蘊藏在貧困環境中。元微之說:惟將终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艾倫坡的老鴉中的詩中人,也是終夜長開眼,想到妻子「平生未展眉」。維吉尼亞當時未死,每次咯血都預告了死期。元微之概嘆: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艾倫波夫妻卻是「同穴窅冥」。其中尚有緣法。
維吉尼亞死後,承蒙朋友相助,埋葬於朋友的土地下,兩年後艾倫坡也死了,埋在他處。後日艾倫坡遷葬,兩人並同穴。只因埋葬維吉尼亞的土地,後日有他用,挖出骨骸善心人收藏了。若干年後,同葬於艾倫坡之墓。這是兩人生前死後,唯一的圓滿。我相信愛倫坡那些描寫維吉尼亞的詩作,感動了很多世人,最後才有合葬的圓滿的。
美國文學史中,從艾默孫(Ralph Waldo Emerson)、梭羅(Henry Thoreau)、朗法羅 (Longfellow)、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以至於海明威與史坦貝克等人,以及詩人惠特曼(Walt Whitman)或福洛斯特(Robert Frost),在美國史中的文學潮流與美國個性中找到定位。唯獨艾倫坡脫略了歷史性,無法定性。從其文章風格來看,更具有歐洲風,這恐怕和艾氏通法文有關係。從他作品的內容來看,勉強可以歸屬於十九世紀歐洲的高思風格(European Gothic Style)。又從高思風格的驚悚,甚至恐怖來看,艾氏這類文章有後日偵探小說性質,驚悚/恐怖的本質根質於人性與心理現像。這和他的個性與酗酒、用藥產生的幻覺與幻聽有關。美國文學史一定有艾倫坡的地位,另類地位吧。當代以驚悚/恐怖小說賺進金山銀山的史蒂芬.金恩(Stephen King),文字的洗練,想像力的豐富似乎勝過艾倫坡,他的作品很容易就能看出美國質素,金恩卻很難在美國文學中占有地位。有一得,必有一失了。 *美國文學的特色往往在於作者以實際的經驗行諸文字。這種實用精神(Pragmatism)為美國特色,同時也反射於美國哲學與思想之中。史蒂芬.金恩的小說看似充滿想像,其用筆筆觸也具有實用主義的美國風。造成的驚悚和恐怖多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描寫,和艾倫坡的作品很不一樣。金恩也曾表示過,他受艾倫坡極大的影響。
附文 附文中,除了 Lenore 和 The Raven兩首詩的原文以外,也包含一些本文所藉用的一些材料,中英文字均有。供人參考。原文均短,可以興趣全讀或挑讀。依次序如下: 1. Lenore. Edgar Allan Poe; 2. The Raven. Edgar Allan Poe; 3. 維吉尼亞在去世前一年,情人節寫給艾倫坡的詩;4. 莊子鼓盆而歌原文;5. 元微之. 遣悲懷(憶妻情);6. 濟慈(John Keats) On Melancholy;7. 惜歌唱家蔡敏恨無窮
附文1. Lenore Lenore Edgar Allan Poe, 1809 - 1849 Ah broken is the golden bowl! the spirit flown forever! Let the bell toll!--a saintly soul floats on the Stygian river; And, Guy De Vere, hast thou no tear?--weep now or never more! See! on yon drear and rigid bier low lies thy love, Lenore! Come! let the burial rite be read--the funeral song be sung!-- An anthem for the queenliest dead that ever died so young-- A dirge for her the doubly dead in that she died so young.
“Wretches! ye loved her for her wealth and hated her for her pride, “And when she fell in feeble health, ye blessed her--that she died! “How shall the ritual, then, be read?--the requiem how be sung “By you--by yours, the evil eye,--by yours, the slanderous tongue “That did to death the innocent that died, and died so young?”
Peccavimus; but rave not thus! and let a Sabbath song Go up to God so solemnly the dead may feel so wrong! The sweet Lenore hath “gone before," with Hope, that flew beside Leaving thee wild for the dear child that should have been thy bride-- For her, the fair and debonair, that now so lowly lies, The life upon her yellow hair but not within her eyes-- The life still there, upon her hair--the death upon her eyes.
“Avaunt! to-night my heart is light. No dirge will I upraise, “But waft the angel on her flight with a Pæan of old days! “Let no bell toll!--lest her sweet soul, amid its hallowed mirth, “Should catch the note, as it doth float up from the damnéd Earth. “To friends above, from fiends below, the indignant ghost is riven-- “From Hell unto a high estate far up within the Heaven-- “From grief and groan, to a golden throne, beside the King of Heaven.”
附文. 2. The Raven The Raven [First published in 1845] Once upon a midnight dreary, while I pondered weak and weary, Over many a quaint and curious volume of forgotten lore, While I nodded, nearly napping, suddenly there came a tapping, As of some one gently rapping, rapping at my chamber door. `'Tis some visitor,' I muttered, `tapping at my chamber door - Only this, and nothing more.'
Ah, distinctly I remember it was in the bleak December, And each separate dying ember wrought its ghost upon the floor. Eagerly I wished the morrow; - vainly I had sought to borrow From my books surcease of sorrow - sorrow for the lost Lenore - For the rare and radiant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 Nameless here for evermore.
And the silken sad uncertain rustling of each purple curtain Thrilled me - filled me with fantastic terrors never felt before; So that now, to still the beating of my heart, I stood repeating `'Tis some visitor entreating entrance at my chamber door - Some late visitor entreating entrance at my chamber door; - This it is, and nothing more,'
Presently my soul grew stronger; hesitating then no longer, `Sir,' said I, `or Madam, truly your forgiveness I implore; But the fact is I was napping, and so gently you came rapping, And so faintly you came tapping, tapping at my chamber door, That I scarce was sure I heard you' - here I opened wide the door; - Darkness there, and nothing more.
Deep into that darkness peering, long I stood there wondering, fearing, Doubting, dreaming dreams no mortal ever dared to dream before; But the silence was unbroken, and the darkness gave no token, And the only word there spoken was the whispered word, `Lenore!' This I whispered, and an echo murmured back the word, `Lenore!' Merely this and nothing more.
Back into the chamber turning, all my soul within me burning, Soon again I heard a tapping somewhat louder than before. `Surely,' said I, `surely that is something at my window lattice; Let me see then, what thereat is, and this mystery explore - Let my heart be still a moment and this mystery explore; - 'Tis the wind and nothing more!'
Open here I flung the shutter, when, with many a flirt and flutter, In there stepped a stately raven of the saintly days of yore. Not the least obeisance made he; not a minute stopped or stayed he; But, with mien of lord or lady, perched above my chamber door - Perched upon a bust of Pallas just above my chamber door - Perched, and sat, and nothing more.
Then this ebony bird beguiling my sad fancy into smiling, By the grave and stern decorum of the countenance it wore, `Though thy crest be shorn and shaven, thou,' I said, `art sure no craven. Ghastly grim and ancient raven wandering from the nightly shore - Tell me what thy lordly name is on the Night's Plutonian shore!'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Much I marvelled this ungainly fowl to hear discourse so plainly, Though its answer little meaning - little relevancy bore; For we cannot help agreeing that no living human being Ever yet was blessed with seeing bird above his chamber door - Bird or beast above the sculptured bust above his chamber door, With such name as `Nevermore.'
But the raven, sitting lonely on the placid bust, spoke only, That one word, as if his soul in that one word he did outpour. Nothing further then he uttered - not a feather then he fluttered - Till I scarcely more than muttered `Other friends have flown before - On the morrow he will leave me, as my hopes have flown before.' Then the bird said, `Nevermore.'
Startled at the stillness broken by reply so aptly spoken, `Doubtless,' said I, `what it utters is its only stock and store, Caught from some unhappy master whom unmerciful disaster Followed fast and followed faster till his songs one burden bore - Till the dirges of his hope that melancholy burden bore Of "Never-nevermore."'
But the raven still beguiling all my sad soul into smiling, Straight I wheeled a cushioned seat in front of bird and bust and door; Then, upon the velvet sinking, I betook myself to linking Fancy unto fancy, thinking what this ominous bird of yore - What this grim, ungainly, ghastly, gaunt, and ominous bird of yore Meant in croaking `Nevermore.'
This I sat engaged in guessing, but no syllable expressing To the fowl whose fiery eyes now burned into my bosom's core; This and more I sat divining, with my head at ease reclining On the cushion's velvet lining that the lamp-light gloated o'er, But whose velvet violet lining with the lamp-light gloating o'er, She shall press, ah, nevermore!
Then, methought, the air grew denser, perfumed from an unseen censer Swung by Seraphim whose foot-falls tinkled on the tufted floor. `Wretch,' I cried, `thy God hath lent thee - by these angels he has sent thee Respite - respite and nepenthe from thy memories of Lenore! Quaff, oh quaff this kind nepenthe, and forget this lost Lenore!'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Prophet!' said I, `thing of evil! - prophet still, if bird or devil! - Whether tempter sent, or whether tempest tossed thee here ashore, Desolate yet all undaunted, on this desert land enchanted - On this home by horror haunted - tell me truly, I implore - Is there - is there balm in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Prophet!' said I, `thing of evil! - prophet still, if bird or devil! By that Heaven that bends above us - by that God we both adore - Tell this soul with sorrow laden if, within the distant Aidenn, It shall clasp a sainted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 Clasp a rare and radiant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Be that word our sign of parting, bird or fiend!' I shrieked upstarting - `Get thee back into the tempest and the Night's Plutonian shore! Leave no black plume as a token of that lie thy soul hath spoken! Leave my loneliness unbroken! - quit the bust above my door! Take thy beak from out my heart, and take thy form from off my door!'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And the raven, never flitting, still is sitting, still is sitting On the pallid bust of Pallas just above my chamber door; And his eyes have all the seeming of a demon's that is dreaming, And the lamp-light o'er him streaming throws his shadow on the floor; And my soul from out that shadow that lies floating on the floor Shall be lifted - nevermore!
附文. 3
維吉尼亞在去世前一年,情人節寫給艾倫坡的詩: Ever with thee I wish to roam — Dearest my life is thine. Give me a cottage for my home And a rich old cypress vine, Removed from the world with its sin and care And the tattling of many tongues. Love alone shall guide us when we are there — Love shall heal my weakened lungs; And Oh, the tranquil hours we'll spend, Never wishing that others may see! Perfect ease we'll enjoy, without thinking to lend Ourselves to the world and its glee — Ever peaceful and blissful we'll be.
附文. 4
莊子鼓盆而歌原文: 原文:莊子妻死,惠子弔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與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莊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概然!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於巨室,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莊子·至樂》
附文. 5 元微之《遣悲懷》(憶妻情) 【其一】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⑵。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⑷。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齋⑹。 【其二】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憐婢樸,也曾因夢送钱財。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其三】 閒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幾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猶費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惟將终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附文. 6 濟慈(John Keats) On Melancholy
No, no, go not to Lethe, neither twist Wolf's-bane, tight-rooted, for its poisonous wine; Nor suffer thy pale forehead to be kiss'd By nightshade, ruby grape of Proserpine; Make not your rosary of yew-berries, Nor let the beetle, nor the death-moth be Your mournful Psyche, nor the downy owl A partner in your sorrow's mysteries; For shade to shade will come too drowsily, And drown the wakeful anguish of the soul.
But when the melancholy fit shall fall Sudden from heaven like a weeping cloud, That fosters the droop-headed flowers all, And hides the green hill in an April shroud; Then glut thy sorrow on a morning rose, Or on the rainbow of the salt sand-wave, Or on the wealth of globed peonies; Or if thy mistress some rich anger shows, Emprison her soft hand, and let her rave, And feed deep, deep upon her peerless eyes.
She dwells with Beauty—Beauty that must die; And Joy, whose hand is ever at his lips Bidding adieu; and aching Pleasure nigh, Turning to poison while the bee-mouth sips: Ay, in the very Veil'd Melancholy has her sovran shrine, Though seen of none save him whose strenuous tongue Can burst Joy's grape against his palate fine; His soul shalt taste the sadness of her might, And be among her cloudy trophies 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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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文7 惜歌唱家蔡敏恨無窮
作者:馮濟灝 聆聽蔡敏演唱李之儀之卜算子--《我住長江頭》感動,援筆成詩惜之。 繁華如夢,君心我心皆因襄昔所唱曲目而入詩。 平起七絕。詩名:惜歌唱家蔡敏恨無窮。云: 君心我心總難重, 夢裏繁華竟是空。 順逆起伏如鏡像(相), 香消玉殞恨無窮(終)。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EgBRBc-exM Appendix: 卜算子.我住長江頭 李之儀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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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詩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