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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5 21:33:04瀏覽4021|回應3|推薦10 | |
英詩翻譯為中文的困擾 我想這個問題一直在民國時代困擾了很多中語文族群。英詩如何翻譯為中文,翻譯成中文後,到底是散文,還是詩呢? 當我把古代中文和當代中文視為兩種語文時,很自然的,處理古典詩詞賦曲時,就用白話文來翻譯,可是,白話文和古典文(此處定義先秦古文與漢代今文,也就是文言文為古典文)畢竟還是有相通的地方,翻譯杜牧的張好好詩並序時,五言古詩與文言文的序確實都翻譯成了白話文了。這其中的問題存在於白話文翻譯的五言古詩是散文,至少已經失去杜牧原詩中的押韻了,試問:我真的使白話翻譯和杜牧的五言古詩體對應了嗎?前者是散文,不符合中華詩詞的格律,那就是散文,絕非白話詩。兩者在質的方面不對稱,唯一功能只是增進讀者對杜牧原詩的理解程度。嚴格的講,不能稱為翻譯。這個問題,我的版面朋友已經提出反對,反對並非無理。可是你讓他來搞,怕是也搞不出名堂。這就是我們這個民族困在古典和當代的斷層。迷失了。 *本版朋友-沒有這個人(筆名)的反對,大家仔細讀讀,他不是來筆戰的,他是持著有理可講來反對的。 現在我們來看看反對的朋友-沒有這個人(筆名)講的:只有地遠才能叫翻譯,也就是說,兩個不同語文(因為地遠,形成了不同語文)之間的橋接方可稱為翻譯。那麼,拿我們的白話文翻譯英詩可行嗎?這裡碰到同樣問題:白話文還沒有精化到有一定格律的詩詞模樣,僅拿白話散文來翻譯英詩,那個情形和我用白話散文翻譯中華古典詩詞的弊病是一樣的。無格律的白話散文能和有格律的英詩產生質的對應嗎?我們今日看到的英詩翻譯大多就是這一類的作品。它產生的不良反應使我們讀英詩,確實是詩,讀英詩翻譯,不是詩了,余光中的翻譯也有這毛病,他能把白話文句中搞些押韻也沒用。他翻譯濟慈(John Keats)的給荷馬(To Homer)這首詩,我在他寫的白話文中,無法見到濟慈的身影。濟慈的本詩還有時態變化中的隱義,余光中弄不出來。這也不是余的錯誤,他卡在今日白話中語文的缺陷上面了。我們誰又不是呢?七年來,我困擾在這個問題上面,始終想不通解決辦法。左右都為難。本文就是來探討這個癥結的。我也會把試圖解決這個癥結弄出來的作品拿出來討論。余光中碰到的困境當然也弄出來舉例。當然,我也可以這樣想,反正我讀英詩就是英詩,不翻譯可以吧,我讀中詩換個頭腦,就是中詩,中英讓他無交集。個人可以這樣,整個民族不能這樣。我們的白話文還沒發展成形。過渡時期的這幾代也就算了,不能說以後都這樣。我們必須想個解決辦法,能溝通中英兩端。中語文豈能衰弱呢? 這樣一篇東西,無疑是很枯燥的。誰也不願看。肯定是票房毒藥。可是,困擾我七年的苦悶使我很熱衷的來枯燥。那是心中鬱結,又像大石頭堵住了我的心中的明朗。 我在這過去六七年來,能想到的辦法,其實和沒有這個人(筆名)講得差不多。正因為白話文的詩歌醞釀還有待發展,不知需要五十年或一百年的時間,或者更長。我們這些陷入過渡斷層中的幾代發現,只有古典詩詞歌賦,才能和發展了數百年,且已成熟的英詩可以對應。我就使用了古典中文來對應英詩,做翻譯。在質的方面,確實達到了對應。可是我們知道當代確實還有人能寫古典詩詞,主流卻走在白話語文上。我這種方法也只能是過渡時期的做法。 這裡我貼出作為構想的實驗,我採用了翻譯澳馬開嚴的狂酒歌第二首四行詩(Quatrain)來翻譯。
中古世紀的波斯詩人奧瑪開嚴(Omar Khayyam寫有狂酒歌(Rubaiyat,一名魯拜集)。1821年由英國仕紳費茲傑羅(Edward Fitzgerald)用英文四行詩(Quatrain) 翻譯成英文,回文原文也是四行。我們有理由相信費茲傑羅這個翻譯版本有一定程度的失真,但是在後來的時日中,影響了很多英國人的生活態度。
這首詩的英文版如下: Dreaming when Dawn’s Left Hand was in the Sky (A) I heard a Voice within the Tavern cry (A) Awake, my Little ones, and fill the cup (B) Before Life’s Liquor in its Cup be dry (A)
我使用五言絕句的唐詩格律對應這首英詩,譯文如下: 破曉猶眠眷,A 旅館陣陣喧。A 且起將進酒,B 莫教玉盅閒。A 我們知道,五言絕句字數很少,無法容納原文的Dawn’s Left Hand的翻譯了,可以作註解,說明Dawn’s Left Hand是黎明前的一段時間,如何如何就可以了。 朋友把英詩讀了後,問問是甚麼感覺,再來把我翻譯的中詩也讀讀,看看是不是感受的詩的質能夠對等呢?我們同時也想想,若是用白話文來翻譯,能夠在格式和押韻上對應嗎?朋友也可以試試看,用白話新詩的寫法,翻譯出來會是甚麼樣子。尤其是質的對等上,能有兩種語文卻產生同樣的感覺嗎?這就是壓住我心的大石頭。 我說了幾次,我不是詩人,無詩才。不代表我不能用詩的文體和語詞翻譯。翻譯不是創作。我是少了詩心,不是文筆寫不出詩來。朋友要搞清楚我說的話的意思。這種翻譯,詩不是我寫的,中文具備文筆,也清楚詩的結構,就能翻譯。所以翻譯英詩,對我來說是沒問題的。我只是讀中華經史,又讀西洋史學,詩心給障閉了,打不開了。 Tennyson的Eagle,以賦體中譯
下面這段英詩翻譯,因為原作者敘述了鷹的動作,屬於敘述性質,於是我選用了楚辭演變的賦體,賦體能夠誦而不能唱。具有敘述的性質。無法依照原詩寫成六行。於是拆散了原詩,取出所有的elements,然後組合這些elements,構造了翻譯。在中英詩質的對應上是沒有問題的。中文的賦,對應了英文的詩。
Tennyson The Eagle英詩原文 He clasps the crag with crooked hands; Close to the sun in lonely lands, Ringed with the azure world, he stands. The wrinkled sea beneath him crawls; He watches from his mountain walls, And like a thunderbolt he falls. 田尼森詩作「鷹」的翻譯 馮濟灝翻譯 扣懸壁於雙爪兮,毗日而絕形跡, CHF的翻譯的解釋 扣懸壁於雙爪兮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說明鷹的氣勢。懸壁是很大的物事,為鷹扣於雙爪之下。田尼森本有誇讚鷹的意思,由這句話來表達。 佇立高崖和高崖俯覽是用來轉接英詩的兩段,使兩段銜接不至於突兀。 第三句前對應於第二句,後對應於首句。以茫如皺波狀其靜態中之動態。 解釋音數 英詩,日歌 (和歌)皆因多音節語言之故,以音數為韻律。每句字數不必一致,中詩中賦皆因單音節故,從二言到三言,五言,六言,七言以至於九言為音數*。其音數與字數必須一致。此皆因語言本質不同而有異。中文白話文模仿了英語文,所以對映翻譯上面可以逐句翻譯。可是白話文翻譯出來的是散文,很難和英詩的格律對應。我沒看過他人的白話翻譯,朋友找找看,確認中譯是否有詩的韻律感呢。Tennyson原作是有韻律感的。雖然有尾韻,尾韻稍亂。賦體是不講究韻,講究音數和韻律的。以此相對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2001年時,我還沒有真正的用心詩詞。在多城書店見到一本攝影集,都是印地安人的照片。很多幅照片旁都有英詩為輔。手抄了其中一首詩,返家後,以宋詞鷓鴣天詞牌,翻譯了該詩。英文原文翻譯完後就扔了。這是最早的一次,接觸到英詩如何等質翻譯為中詩的問題。中譯鷓鴣天,只在字裡行間把傷感,轉為哀而不傷,而賦予希望了。嶺峰盡處是歸鄉就是希望。 * 英文原詩,充滿悲傷的Sentimentalism。孔子早就講過,最高的境界是哀而不傷。英詩中那種悲傷,在中華哲學中,既不符合孔子的境界,也沒有莊子的意態。我想西方人不太懂東方的心靈,是不能怎樣苛責和強求的。 這是以宋詞來翻譯英詩的做法,也證明可行。如下: 暮色中的印地安人 去歲展觀克蒂斯之「北美印地安人攝影集」,卷中有英文所寫之「消失之印地安人」散文詩一首,語頗涉哀傷,爰以中國詞體改寫,留其原意、去其悲苦 如下: 走南闖北奔東西, 馬頭斜掛是殘陽。 試問今宵何處寄? 來程去途兩茫茫。 莫猶豫、休驚慌﹔ 嶺峰盡處是歸鄉。 黃沙飛舞山風蕩, 明日天涯又一方。 以上三個翻譯案例,說明了,賦體,唐詩,宋詞都能夠在質的方面對應英詩。也就是說,英詩轉換為中文時,成為中詩,而不是白話散文。以詩對詩,使我們的人,讀起來,就算不懂英文,看不懂英詩,也能在中文翻譯中,得到詩的感應。我尚未使用唐詩中的長篇古詩體如長恨歌和琵琶行等來翻譯英文長詩。也尚未使用元散曲,和明清戲曲曲詞來翻譯英詩,相信弄起來,和上面這三首翻譯,相差也不遠。 在中英詩橋接翻譯經驗中,我發現英詩,尤其是莎士比亞以來的十四行詩,以及十九世紀,甚至更早的英詩,在格律上與唐詩和宋詞都有形上的類似或相同。語文不同是當然的,互相橋接,古典詩詞賦曲是能承當的。可是,今日主流是白話文,那該怎樣演變才能橋接呢?這成了我內心的茫然。也因此,今年三四月以後,我開始讀新詩,在徐志摩的新詩中也看到了新瓶裝了一半舊酒,一半新酒的做法。個人了解的還很粗淺。依然蒙昧。我也看了一兩首余光中的英詩中譯,感覺有缺陷。他搞了一輩子新詩,裡頭有缺陷,會不會是白話文有先天不足呢?我是很想找余光中討論一下,可惜相距太遠,我也不是名人,很難安排見面吧。摸了一輩子英詩和新詩,想必他有心得的。白話文缺陷在哪裡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本文主題乃在於:我們用甚麼樣的中語文才能夠使英詩中譯,具有質的對應。這個主題,我並無答案。我的做法是把英詩拆解後,取出所有的元件(elements),然後以中華詩詞曲賦方式翻譯,形同二次創作的改寫。看起來似乎能有質的對應。假若不如此,那就是使用白話文方式翻譯。遵照英詩原文格式。余光中採用這種白話翻譯。但是讀起來,已經喪失了質的對應。也就是說,英詩原文果然是詩句,中文翻譯已經喪失詩句感覺。但是細較之下,余光中幾乎盡了全力。他沒做到的是濟慈在詩中分成兩個相(phase),第一個相用過去式,狀實際的荷馬,第二個相使用現在式,歌頌荷馬史詩的永恆(永恆是沒有過去式的)。中文無時態,余光中也無法表達。
下面我們貼出濟慈的給荷馬原文,以及余光中的翻譯。朋友讀讀看是否如此?稍後,我來分析其間的諸多問題。
濟慈原文-----給荷馬 To Homer by John Keats (1795-1821)
Standing aloof in giant ignorance, Of thee I hear and of the As one who sits ashore and longs perchance To visit dolphin-coral in deep seas. So thou wast blind;--but then the veil was rent, For Jove uncurtain'd Heaven to let thee live, And And Pan made sing for thee his forest-hive; Aye on the shores of darkness there is light, And precipices show untrodden green, There is a budding morrow in midnight, There is a triple sight in blindness keen; Such seeing hadst thou, as it once befel To Dian, Queen of Earth, and Heaven, and Hell.
濟慈詩《致荷馬》,余光中/譯
困於渾然的無知而孤立, 只聽說有你和連環群島, 就像岸上人或許有意 探深海海豚的珊瑚紅礁。 原來你是盲人!唯視障已開, 宙父掀帷幕讓你住天廷, 海神的波篷為你而蓋, 牧神教群蜂為你共吟; 哎,黑暗的邊緣總有光線, 懸崖之上有未踐的草地, 子夜總懷著待綻的曙天, 敏銳的盲人有三重視力; 這種靈視就屬你,正如往古, 戴安娜君臨人間、天國、地府。
此處,我們先看看余光中如何努力的白話文和濟慈原詩來對應,這是形式的對應。 濟慈本詩,採用十四行詩(Sonnet)的詩體:共十四行、每行十音數,誤差不超過正負一音數、抑揚五音步(Pentameter),押韻方法ABAB CDCD EFEF GG;余光中在這些規格中一律對應原詩,包括所有標點在內。由於中語發音無法比對英語發音,當然無法是抑揚五音步(Pentameter)。這是唯一無法強求的。中詩構成抑揚頓挫,依靠平仄的安排,沒有平仄安排,如同英詩沒有音步的安排。濟慈的原詩句有五音步、十音數,余光中的翻譯,既沒音數(也就是每行的字數要一致),其中也沒有平仄考量。那是白話散文,不是詩了。
在濟慈的詩中,第一個相使用過去式,講到荷馬兩眼雙盲(So thou wast blind),但是翳障已開 (but then the veil was rent),並且蒙受諸神眷顧;宙父(Jove, Jupiter, Zeus)為之開天廷;海神(Neptune)為之營帳幕;牧神以整個森林峰房為之謳歌。此處講的翳障已開,開的是心眼。荷馬的眼睛,在過去依然是盲的(過去式隱義,講的就是過去的事實)。濟慈原意,這些都是發生在荷馬過去的實情。過去式的隱義在此。
第二相中講的荷馬,是史詩裡的荷馬,使用的全是現在式,詩歌是永恆的,沒有過去式。也就是說荷馬永遠不死(永恆),轉折之處,使用一個Aye就開始一掃黑暗:
黑暗的岸邊明亮、崖坡上有未踏得青青、午夜中隱含有黎明。這都在史詩之中永遠存在。詩人敏銳的透視心眼洞澈了三界--天上、人間、幽冥。過去只有三界女神戴安才具有如此法力。在史詩中,不但人間的人群有很多故事,諸神也參與了人間事,真的就是上至天上,下至幽冥,跨了三界。濟慈下面這幾行講的就是這個意思:
Aye on the shores of darkness there is light, And precipices show untrodden green, There is a budding morrow in midnight, There is a triple sight in blindness keen; Such seeing hadst thou, as it once befel To Dian, Queen of Earth, and Heaven, and Hell.
在余光中的對等的幾行中,見不到突然轉呈現在式的豁然開朗:
哎,黑暗的邊緣總有光線, 懸崖之上有未踐的草地, 子夜總懷著待綻的曙天, 敏銳的盲人有三重視力; 這種靈視就屬你,正如往古, 戴安娜君臨人間、天國、地府。
這種情形,我們可以講,中文無時態,也就無法表達了。補救的辦法,余光中可以做一個註腳,說明後面一個「相」(第二相)意指荷馬詩歌中的情景。本詩,濟慈以黑暗/光明做為對襯,以荷馬眼盲為題眼。織造了如此景色。這是要點。還必須點明原詩在時間概念上面有現在和過去兩相,說明其用意。
從這個角度來看,白話文,就算使用新詩手法,做到了形式的對應,也無法達到質的對應的。
除了西洋神話的典故外,大家仔細看看,余光中翻譯的,能感覺那是詩嗎?濟慈原詩可不是這樣的,真的就是詩,余光中翻譯的是散文,白話的一般講話。他搞一輩子,也不是傻子,更非不學無術。這問題不在他,而在我們的白話文還沒有抓住怎樣能有詩的本質。徐志摩有幾首新詩倒是有八九分詩的本質了。他也不是每首都能把白話文寫出詩來。「再別康橋」和「偶然」確實是詩。他成功的作品,值得我們研究,林徽音寫的新詩,就不行了。不管余光中,不管徐志摩,都用了心了。此處,我們不是批評他們個人詩才,而是研討我們的白話文要怎樣搞才能寫詩,翻譯外文時,又如何能夠質的對應英詩,或其他外文詩。這才是大課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這裡,我把個人對於中文翻譯外文的原則和朋友們談談: 當外文是散文時,對應的中文就是散文。 當外文是詩歌時,對應的中文就是詩歌。 當外文是論文時,對應的中文就是論文。 一旦形成中文後,盡量不含外文語法,也就是完全中文化。 年輕時,曾立下的原則,因為不實用,放棄了。如下: 當外文是當代文字時,對應的中文就是白話文。 當外文是較古老文字如十五至十八世紀的文字時,中文以古文和文言文對應。 這個原則有兩大難處:翻譯者若不具備古文和文言文素養時,根本無法翻譯;翻譯者縱算能善用古文和文言文,翻譯作品,同胞看不懂,也是白饒。一句話講就是很難行得通。 以上述原則來看英詩翻譯,把英詩翻譯成中文白話散文,理論上講,質的不對應就交不了差了。如此,不難明瞭為何我無法把白話文詩化,很自然的就使用古典詩詞賦曲來翻譯英詩了。可是,這方法也有問題,問題不在於翻譯方式不好,而在於當代中語文族群以白話文為主流了。合不合時宜呢?族群同胞都能看懂嗎?如果不能滿足時代變遷,又讓同胞看不懂,那!試問你的翻譯是給上帝看的嗎?此文只應天上有嗎?實際嗎?這是我寫本文來探討問題的動機。 ((((本文未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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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詩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