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來水溶溶的大道...」早已忘記是哪個時期的課文，忽然從眼前躍入心上。販賣紀念品的女子，戴了頂紅豆色的鴨舌帽，烏黑油亮的馬尾斜躺胸前，看不出年紀，但追著那雙槳在水面畫出的線條，就會扎實地感受到一股成熟的風韻。她沿著看不出軌跡的水道划，穿過一層層若有似無的紗，沒有商賈的吆喝與嘈雜，只是隨興問候、伴一身瀟灑。

2012.7.22 歸程

昨夜，小朱醺然而歸，踉蹌的步伐裡滿是笑意，聽他說起美國胖子的幽默、說起船老大的搖擺、說起水手的情殤，我似乎也能聞到餐廳裡的菸草味、聞到把酒言歡的氛圍，我很喜歡那種感覺、喜歡小朱舉手投足間的迷茫自在，不禁…有點後悔獨自待在房裡振筆疾書，想起學姊說過：「旅行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明信片上。」我好像漸漸懂了。和西班牙新婚夫婦、越南老夫老妻共進早餐，一問之下，才發現大夥都故意錯過船公司貼心安排的晨間運動，雖然面朝大海打太極，背景應該會響起「男兒當自強」的經典配樂，但時間實在早到令人提不起勁，寧可在床上和枕頭奮戰。窗外是一幅恬靜的畫，許是志摩筆下的康橋吧！

今天的行程是到鐘乳石洞探險，餐後稍做整理，便聚集在船舷吹風等待。海面的仿古船，像約好似地紛紛豎起船帆，體型小的有兩面，體型大的就多一面尾桿，黃褐相間、錯落有致，像是要打仗一樣，好不熱鬧。其實，這些仿古船都不靠風力行進，船底刺鼻的汽油味就是證據，而其仿古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西元前200年的漢朝，當時多用來作為貿易及運載，經過宋、元改良，明代集其大成，隨鄭和出使東南亞，甚至遠達非洲大陸。不過，西方人稱此類中式帆船為Junk boat，不知是否帶點歧視意味呢？我不願這樣想。畢竟，人類的優越感在造物者鬼斧神工的山水前，實在沒什麼好拿來說嘴。

鐘乳石洞是石灰岩地形主打的特殊景觀，世界各地已開發的鐘乳石洞，多有遊船接駁、石階指向，再配以各色燈飾，替石筍、石柱們裝扮地繽紛燦爛，不知是否源於對瑯環福地的想像，下龍灣亦是如此。不大喜歡這類人工化的造景，我想這應該就是《遊褒禪山記》所說的前洞，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卻不是我們買船公司行程所能實現的。洞內遊客如織，高舉手機、相機，各種尺寸的液晶螢幕一閃一閃，像是要呼應石壁光華、要留下用來驕傲的戰利品，那我要的是什麼呢？我是否用盡全力去追求、去掙扎？王安石說：「盡吾誌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

再回首，下龍灣依舊綠地令人心醉。海平面林立的山頭，偶爾穿梭其間的船舟，這些帶不走的悠然閒適、帶不走的輕鬆，悄悄凝聚成離愁。歸程在即，我將自由摺疊、收妥，準備好...才能再次迎風。

謝謝契合的旅伴，這十天過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