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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08 22:52:52瀏覽851|回應0|推薦3 | |
「廣澤死了!」 站在雨夜的蜿蜒山道邊,一同出遊的朋友,驚訝地盯著護欄上的衝撞痕跡,還有那團跌在山谷底的火球。一邊默默貼上車禍意外的標籤,一邊卻在心中塗鴉著濃黑的愧疚。如果谷原沒有強迫大家喝酒?如果淺見不是那麼自以為高人一等?如果村井沒有堅持要人開車去接送?如果深瀨堅決反對,讓剛考到駕照的廣澤上路?其實,在瑞士乳酪理論(Swiss Cheese Model)中,沒有人能否認自己開了個洞,沒有人能否認自己必須對意外負責,而面對各自心中深淺不一的愧疚,該怎麼贖罪?接下來的生活又會受到什麼影響? 乍看之下,像是《贖罪》的展開。在當事人似乎都漸漸淡忘這個事件,生活步上正軌,感情、事業順利的時刻,同時被匿名信件告發,指名道姓的說自己是殺人兇手。告發信分別寄給深瀨的女友、淺見工作的學校、谷原的公司、村井父親的競選總部,於是每個人的生活瞬間失序,像是檢調單位重啟案件,也像是復仇者降臨,被逼得翻開記憶中染黑的篇章。到底是誰寄出告發信?當年意外的真相又是如何?自己是否已經可以放下愧疚?為了揭開疑惑,為了讓生活回到正軌,驚覺自己不太認識廣澤的深瀨,自行請纓踏上調查之旅。 拜訪廣澤的父母、小時候的玩伴、求學時期的同儕,這趟旅程像是拼圖遊戲,深瀨發現廣澤身邊的人,都握了一塊名為廣澤的碎片,都在廣澤身上看到與自己的關係和聯繫,甚至都透過廣澤獲得一份認同與安全感,都深深依賴著廣澤。因著這份依賴的強烈程度,深瀨慢慢鎖定寄出告發信的人,慢慢接近廣澤的全貌,同時也慢慢接近當年意外的真相。 顏色 X 調色 「我覺得……他是透明色。無論是個性很強的顏色,或者是灰暗的顏色,透明的廣澤都會接納,所以會誤以為是和自己相同的顏色。只要他沒有女朋友,任何人向他表白,他就會說好啊,然後漸漸融入對方的顏色。」暗戀廣澤的女孩如此陳述。 如果用顏色代表一個人,我們會是什麼顏色呢?作者用顏色譬喻,簡單類比出我們生活中的人際關係,同時緊緊扣住《反轉》的書名。廣澤是透明色,每個人都能在接近他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顏色,不管是正義的紅色,運動陽光的橘色,憂鬱的藍色,無所事事的灰色,都能夠滲透入透明色中,讓透明色染上自己的樣貌,再加上尋找同類似乎是我們的本能,看到顏色相似的人,會產生好感,自然靠攏;會產生依賴,甚至盲目跟從;會高談闊論,說著自己,然後不知不覺地忽略對方。 想起電影《聽說桐島退社了》中的宏樹。他的運動能力很強,棒球社社長希望他加入,協助比賽,喜愛打籃球的同學則是每天拉著他在下課後練習,管弦樂團的部長暗戀他,女友更是整顆心都在他身上,為他爭風吃醋,就連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電影社導演,也在宏樹表現出一點點興趣時,笑著向他分享自己的心情和夢想。宏樹就像是人際關係的中心,但其實他也有依賴的對象,那就是整部電影沒有露臉的桐島,電影把桐島抽離,像是在原本穩定的高中生關係中丟入一顆攪亂池水的小石頭,忽然失去憑藉的人,失去生活重心的人,紛紛把眼光拉回自己身上,觀察自己是什麼顏色。 記得宏樹在電影最後,對著電影社導演的鏡頭,流淚顫抖著說自己什麼都不是,就像是突然發現自己沒有顏色一樣。身處人際核心的宏樹,給予身邊的人寄託,同時發現自己很需要寄託。透明色容易融入其他顏色,給予其他顏色歸屬感,反過來說,透明色也很需要其他顏色的融入,讓透明色拓展自在生活的空間,讓他在找到自己的顏色前,不至於惶恐。 回到《反轉》一書,深瀨在拼湊廣澤的旅程中,發現廣澤的透明,同時也發現廣澤的空虛;重新認知到自己對廣澤的依賴,認知到廣澤的溫柔與包容,但也同時第一次認知到廣澤依賴著自己。寄出告發信的人,似乎與深瀨的角色重疊,將自己手中握有的廣澤碎片與深瀨蒐集到的碎片放在一塊,將過去融入廣澤的五顏六色慢慢調和,最後找到自己,原諒自己。 真的有廣澤這樣透明色的人嗎?善於隱藏自己的人,是否看起來也是透明色呢?闔上書後自問。在台灣的教育體制下,或許真的有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從小按照父母、師長設定好的路線學習、成長,一路上也沒遇到什麼挫折,因此沒法透過累積成就感或者試誤的管道,找出自己的顏色。如果我們在長大的過程中,不是那麼急於將自己的顏色向外渲染,不是那麼急於尋求同類的歸屬,不是那麼急於分類、定義,或許會觀察到透明色人的主張,也或許會找出那些只是想隱藏自己的偽透明色人。 作者這次的筆調比以往溫暖。前半對於意外,還有幾個主人翁之間的互動著墨甚多,而各人的思緒轉折相當精彩,像是善於揭發人性黑暗的黑湊登上舞台;後半則是以深瀨的旅程為主線,換上心疼讀者的白湊,替故事裡的角色打開重重心結,也療癒著因同理而帶入的人。雖然最後神來一筆的反轉,讓很多人驚訝,但我覺得這是作者精心設計的幽默,也是再次呼應書名,提醒讀者人際的多面相,事件的多面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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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